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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南下拜祭母亲的青瞳此刻出现在夕族的驻地。

      通报过后,青瞳随着前来领路的管事,通过长廊,往深内走去。驻地深处,小小的没有名称的湖中央,架立着高处水面一丈的凉亭,四面垂下竹帘,让来人只能隐隐约约窥见其中的身形。
      夕族的族长——夕青诚正端坐在凉亭的竹席上,一席紫色的纱衣纱裙,乌黑的长发以紫金凤簪绾起,眉目如画。风吹过,衣裙飘荡带起一片紫色的云雾。近看才发觉,美貌的人,正用纤长的手掌支撑着下巴,一副即将入睡的样子。

      风中传来的低语声让青诚猛地睁大眼。

      “总算来了。”夕青诚看到青瞳远远的身影送了口气,站起身,将竹帘挑起,向岸旁走去。

      久不见面的两个人,在岸旁相视良久,比耐力一样看谁先开口。

      熟知一切的管事自动退下,命人准备茶水。

      最终,青瞳抿了抿嘴,非常不赞同的蹙眉。“青诚,你是男人,怎么总穿成这样?”

      赢了。夕青诚咧出得意的笑容。“都穿了二十几年,多穿两年无所谓。”

      唉,青瞳叹息,将话题转到正题。“她还好么?”

      “还好吧。”青诚伸手捋捋长发,撇撇嘴,表情有点无奈和不甘。

      “怎么讲?”难得青瞳冷淡的语气中出现紊乱。

      “她一直不开口说话。我那么没有魅力?”天天在她眼前走来走去,竟然当作没有人存在,深深打击他的信心。

      “……”

      一刻钟后,两个人向族长居住的内院走去。

      “瞳,不怕你父王跟踪你吗?”缓缓前行中,夕青诚小声的问着。

      “不会。”青瞳答得很肯定,声音带着笑意。

      “怎么?!”夕青诚诧异的回头,他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事。

      青瞳冷漠的面庞漾出笑容,似乎很愉悦。“每年祭拜亡母,他对我彻底放心。怎么说?他还算有良心吧,也会良心不安。”穿行而过的风掠起他半长的发帘,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轻勾的唇角。

      一点也不像开心。夕青诚看不下去,别开视线,心头有点酸涩。

      “你喜欢她?”他忆及那名被他救起的少女。

      “……是的。”何止喜欢可以形容,可是——她心有所属,而我不配。

      “所以求我救她?”这是青瞳第一次求自己。

      “如果不是青王,她不会如此。”他想看的是那个优雅,谈笑自如,无忧无虑的柳雪晴。那日,自榭溪涧救起的少女,平静的面庞上掩不住痛苦的神色,完全昏迷前只是问他:我为什么没有死?

      他无言以对,抱紧她,庆幸自己放心不下她随后跟来,只差一步……

      “所以,你要赎罪?”

      “是,赎罪。”青瞳苦笑。

      “你……”你这是何苦。

      终没有说出口,夕青诚转身继续往前,掩饰住自己的难过。

      放自己自由,没人会说你忤逆不孝。与你生与之恩的人,却没有与你更多的为父之爱……我不明白你的心,但是不值得啊……

      咚咚,轻轻的叩门声后,青诚推开内室院落的大门。

      坐在窗畔的少女自然而然的看去,看到熟悉的青瞳,泛出优雅的浅笑。

      “谢谢你救我。”她说出了醒来十几天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费力。尔后,她想到什么似的又笑出来。“我还活着,现在怎么想都感觉是奇迹。”

      青瞳只是点头。

      是啊,奇迹。否则我那几天的辛苦不白费?青诚撇嘴,对于自己被长时间忽视的事实有些不是滋味。

      “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不说话。”少女笑着看向青诚,比了比自己的喉咙处。“一开口嗓子痛得不得了。”

      “不早说。”青诚丢下话,转身出去。

      少女看着紫色的身影翩然出门,不知所措的看向旁边的青瞳。

      青瞳笑着:“他没有生气。”晓得青诚去了哪里。

      “那就好。”少女恢复笑容。“她是个好人。”一直“陪”她聊天。

      好人?被青诚听到一定又是大呼小叫——那家伙奉行好人命不长。

      少女静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青瞳。“也许过分,可以再帮我一次吗?”

      青瞳点头。他无法拒绝。

      很快,夕青诚折返,身后还跟着手端药盅的仆从。仆从将药倾注到一只瓷碗,退下。

      “呐。”青诚将一碗淡青色的润喉汤递过去。

      看着面前的药碗,她有点傻眼。小心瞥过面色不善的青诚,乖乖接过喝下一口,甜中带苦,温和不烫口,划过喉咙时泛出冰凉的感觉,缓解干痛涩痒。“……谢谢。”

      “喝完再讲话。”夕青诚坐在一旁,没好气的说。

      她乖乖点头。

      青诚将少女从左看到右,再一圈看回来。撇去外貌,没什么特别之处。她有什么地方值得倾心?无言的向侧首处的青瞳望去。

      青瞳只是笑。

      傻瓜。夕青诚无言。

      屋中静悄悄,气氛有点怪异的“安静”。

      ++++++

      有点茫然……得到了自由,怎么余下的只有空虚。

      她拿什么方法活在这里?

      静静的想下去,居然是没有。

      还是不成熟啊……真是白活几十年。

      “辛缘。”

      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吧?

      “辛缘?”

      接下来真该全面考虑一下了。

      “……辛缘!有本事你再给我发呆!”

      照射在身上的暖阳的光芒被阴影取代,风一吹过,还有些寒意。视线从前方湖畔的绿意盎然的拂柳上,移向身旁出现的物体,看到一身淡黄飘逸宫装,发丝轻绾的美人。

      “什么事?”辛缘眨巴眨巴眼睛,细细回忆“辛缘”这个称呼,很久没有用这个名字,生疏了。

      这,这真是她的名字么?青诚的嘴角抽搐了下。

      谁叫他说出大话——“我等她自己告诉我”。

      当日,她说出“辛缘”这个名字时,他在青瞳脸上抓住些微错愕,而然接下来只是笑着轻轻点头,没有异议。

      他直觉有问题。

      出了内院,他开口询问时,却看到青瞳诧异的看着自己,一脸“你竟然没去查”的表情,好像他总会早一步暗地探听任何人的隐私一般。

      “我等她自己告诉我。”他一时头脑发热,说下大话。

      正想开口说什么的青瞳闭上嘴,看他好一会儿,点点头:“我记住了,这是你说的。”然后走出夕族驻地,回返北方。

      半个月来,他毫无进展,不好意思开口问,更拉不下脸真的找人去查。忆及青瞳离去前,留下的意味深远的笑容。再次体会——他怎么忘记,这个人除却为了那劳什子的什么“亲情”有所顾忌外,从没输过任何人。

      “呃……嗯,”辛缘看着一族之长阴晴不定的脸色,犹豫着重复。“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一根纤长莹白的手指直指她的鼻子。

      “你!你是傻瓜吗?!昨天还在发烧,今天就给我跑到湖边吹凉风!”当他闲得没事做,天天照顾她吗?

      “抱歉。”辛缘自觉比较理亏。

      那根手指换了个方向指去,辛缘随着看去,什么也没有,只有疑惑的再看回来。

      “还不回去屋里待着。”青诚挑眉。

      “好。”辛缘乖乖的往回走。

      青诚看着她走远的身影,摇摇头。

      瞳,她这副迟钝的模样哪里值得你倾心了?

      ++++++

      夕族,掌握南方水运的一族。

      族中人才济济,万众一心,但亦有不完美之处。

      最大的缺憾,绝对是他们的族长夕青诚。

      不知当初那个算命仙一句话,年幼体弱的未来族长大人需女装直至成人。这并非独一无二,偏他一个男人集灵秀美丽于一身,十六岁那年博得“倾国青诚”的美称。这笑话不好笑,原本睁一眼闭一眼等待夕青诚成人的长老们终于考虑到问题的关键,日后证明身份,传出夕族族长竟然有女装癖好,是多么的丢脸,多么的辱没先辈,多么……总之,足够让老人家们齐聚祠堂罚跪忏悔,而后隐遁深山再不见人。

      “不要。”十七岁依旧裙摆飘摇穿街过巷,身体健康的下任族长拒绝换回男装,因为不好看,不够飘逸。

      多么让听者想吐血。

      年纪加起来上千岁老头子,只有转个方向从其父母那里下手,以求消除后患。

      “青诚这样有什么不好?”

      “婉茹喜欢女孩。”族中有名的“孝子”和“孝妻”分别如是答。

      两人一是青诚的亲娘“越婉茹”,一是族长大人,青诚的亲爹“夕昱轩”。

      这个心头的刺便留下,深植长老大人们的心头。含恨——当初是谁请的算命仙……

      即使成人后,夕青诚依然我行我素。

      “答应为父一个要求,日后便不再束缚你。”夕昱轩终于看不过去。

      谁忍受得了隔三差五便有人间接暗示,自家的儿子正值婚龄,期望联姻。这还不包括上门说媒的那些个……弄得他一个头大不已,怎么跟人开口——“请相信,虽然身着女装,那是犬子。”

      “外出,聚会是不得女装,其他时候便不管你。”

      青诚爽快点头。

      夕昱轩隔天便携妻子越婉茹外出“避祸”……不,是游山玩水。

      夕族族长青诚继位。

      我被骗了。青诚发觉自己觉醒的太晚,每次族中聚会他都少不了含恨的念上一回。

      “咳!咳!”身旁两声轻咳让他回神,正视下手处手持文书的诸位管事。

      “我在听。”青诚笑着,敷衍出善意的谎言。

      冗长而无聊的会议继续着,青诚心不在焉的看向大厅外的空间,春日的阳光下,一个淡淡的身影慢慢走过,走走停停,看花草看天空看远方……

      很清闲,清闲的让人嫉妒。

      ++++++

      辛缘坐在湖边儿,凝视远处。

      是考虑日后,还是纯粹的发呆,她本人最清楚。春日和暖,偷得浮生半日闲。还从来都没有这么放松过,她做了过去最不屑的事情——什么都不想,放任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不怎么成功。

      那熟悉的如同流水般的声音始终会在此时响起在脑海中。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无法顺利出口的断句,异常清楚,一滴滴的艳红从他的指间滑落,殷染上白衣,晕出斑斑红迹。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只有等他离去,留下的只有长衣长发在空中翻飞的背影,没入雪夜,随风而逝。

      逼他到这种地步,也许她是第一个人吧……辛缘自嘲。

      血亦寻,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并不是任性的只为那一句承诺——你亦承诺不起。真狡猾,明明不能动情,却让我爱上你。

      不想你死,所以我只能选择——宁愿相望。

      不要死,不要死……

      “原来你都知道。”前些日,青瞳离去前如是感叹。

      “很奇怪吗?”她只是懒得知道,懒得去想,或者不敢知道,不敢去想。

      “不。”青瞳摇头,最后问。“小龄我会送她回去姑父母身边,你呢?”

      她已经欠了太多的人情,所以不能再拖累更多的人。“好好考虑如何还债。”她半真半假的回答。

      “如果不是青王……”

      “我应该谢他。”她打断青瞳的话。

      “什么?”青色的瞳眸中闪着诧异。

      “我要谢他,”她很坚决的重复,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因为他我得到了自由……这一次我真的得到想要的自由。”

      青瞳看她好一会儿才相信,在青诚进屋的同时,轻轻点头向她告别。

      暖阳下,她由着自己的思绪游走远近。

      忽然,一个影子挡住阳光,瞬间温度降低很多。

      谁?辛缘回头。

      那是身男装,白色中衣,外罩飘逸青色纱织长袍,一条玄色银纹的发带钩在手中,不经束缚青丝在风中飘荡,纷乱的发丝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带着一如往日的笑意,又有些不同之处。

      “辛缘,你现在很清闲啊……”清闲得让人嫉妒。

      还是那种带着沙哑的声音,比一般女性低沉很多……

      啊!辛缘恍然大悟。

      “她”是男的。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变装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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