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假主，愁眠》南朝

6、闺中寂寞

　　青枫好似乖顺的垂下脑袋，口中却言：“长公主说什么，奴婢自然就是什么。”

　　“那是真的有仇了？”丑棉心道这个长公主看来也没多好的人缘，还有宫女在记仇呢。

　　青枫面上开始纠结，显然她说这话本来不是想要丑棉曲解成这种样子的。

　　“都退下。”皇帝明显不想听她们两个在这边扯这种无聊的话题。

　　青枫带着众宫人退出门外。皇帝话少得可怜，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丑棉原本是想打破一下沉寂的，可惜被万枚节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多口舌惹得被看穿，便只好也憋着。憋啊憋的，皇帝终于找到话头了：“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很好，吃穿不愁，只是不能出门而已。”丑棉认真的想过之后才答话。谁知皇帝闻言，脸色发沉，又没话说了。她仔细想想，好像这样说像是她在埋怨被软禁，转口补充道，“我不是在抱怨自家门前出入还有人把守。”

　　皇帝的脸色更沉。

　　“有人守着里里外外，其实也挺安全。”丑棉努力挽救，可惜皇帝丝毫不领情。她想了想，觉得其实自己说的也很清楚了，又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皇帝仍旧只是摆脸色。

　　“真难相处。”丑棉小声道。

　　“你对朕没有其他话说了？”他道。丑棉点头。他的视线转向案上的古琴，“很久没听过你的琴音了。”他在这里顿了很久，等待丑棉的回答，丑棉后知后觉的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只觉得他顿的太久好像很冷清，便应和一声添点喜气。皇帝皱眉：“你不愿意为朕弹奏一曲？”

　　丑棉是不会摆弄古琴的，认认真真诚实的回他一句：“我不会。”

　　他收回视线来，只当她是耍性子胡说八道，兀自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青枫探个脑袋进来：“殿下要人服侍吗？”

　　“要。”公主府这几日的舒坦让丑棉很习惯有人伺候着了，难道莫留连之前那么喜欢把她指使来指使去，“本公主要沐浴，准备热水来。”

　　青枫比白石好使唤多了，很快就把澡盆抬来，没多久热水也到了，她舒舒服服的泡的皮都皱了，被青枫抱怨了几次“手断了，端不动热水了，殿下你快出来晾干吧”，才恋恋不舍的从浴桶里出来。

　　她这边才刚换上干净的衣服，宫女前来通报说圣上又驾到了。

　　“能不见吗？”这人来了也不说话，怪吓人的，丑棉还真的不怎么想见到他。

　　“如果殿下有什么见的人的借口的话，倒是也可以。”青枫一边帮丑棉擦干头发，一边道，“一般妃嫔娘娘们的借口都是身上来红了。”

　　“嗯？”皇帝已经进来了，刚刚好听见青枫的后半句，皱着眉头看了眼滴水的丑棉，“你在沐浴？”

　　“我这看上去够明显的了。”丑棉道。

　　皇帝绕到她身后，从清风手里接过巾帕来帮她擦拭头发，丑棉想要躲，被他拉住：“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帮你擦头发。”

　　头发实在是离脸很久，她在他擦头发的期间，总是担忧他来摸自己的脸，总是忐忑的想躲开。但是躲不开，也只有自我安慰：还好头发不是假的。

　　擦到头发不再滴水，皇帝将巾帕递给青枫，顺手帮她拢拢散发，无意中指尖碰到她的脸，惊得丑棉飞快的一把拨开他的手，同时往前大迈几步。

　　皇帝愣了愣，慢腾腾的收回手，一丝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对青枫道：“传晚膳。”

　　宫人规规矩矩的上菜，丑棉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吃两口，然后放下筷子。皇帝见此：“不合你的口味？”

　　万枚节叫她苦记过很多次长公主喜欢吃什么，她现在也就认出的桌子上这些，全都是长公主最喜欢吃的，可惜长公主的口味和她相比，过于偏甜了。她只好道：“不饿。”

　　皇帝没比她多吃几口，也放下筷子让人撤了。

　　“你也不饿？”丑棉疑狐道。

　　“不喜欢太甜的菜。”他道。

　　“太过勉强不好。”丑棉认真道。

　　皇帝皱眉。听语气这话像是认真的，不过此时此刻她张口来说这个，十分的像是嘲弄自己自作自受，自讨苦吃。他没去追究这种细枝末节，自书架之上找出一本书来给她：“读给我听。”

　　她翻弄着手里被硬塞进来的书：“你是不识字的吗？”她真心是在很认真的问，可惜顶着长公主那张满含怨气的脸，这话怎么都让人觉得是挖苦。

　　好在皇帝打从一开始就没奢望被他关了快一年的小妹能说出什么悦耳的好话来。他道：“我累了，你来念。”

　　丑棉翻回第一页，一面看，一面念给他听。这书是手抄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字这么龙飞凤舞的难认，没念道两行，她就停下来抱怨道：“这是谁写的字这么难认。”

　　原本闭目养神的皇帝睁开眼来：“继续念。”

　　丑棉甩手将书扔在一边，自己去书架前翻找，找到唯一一本字迹好辨认的书来——《女训》，回来坐坐好，清清嗓子念起来。

　　“明犀！”皇帝喝道。

　　“怎么？”丑棉仰脸，不明所以。

　　他深吸口气，似是无奈的道了一声：“算了，随你。”又开始闭目养神去了。丑棉不悦的哼一声，继续低头念那本书。

　　书太枯燥，念多了又口渴，时间一长天也黑了，烛光总是没有日光明亮，丑棉放下来去找水喝，顺便偷个懒。皇帝老姿势在那边抱着手低着头，闭目养神。

　　她喝完水回来，拿起书，又看了眼皇帝，见他仍旧在哪里闭目养神，放下书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见他没反应，不满的嘟囔：“哼，居然听到睡着，浪费我的口水。”

　　坐了这么久，她腰也酸了，脖子也疼了，正好趁机出去屋外走走。她才刚推开门，却见一脸苦逼的花公公一副尿急的样子在院子里转悠来转悠去，青枫带着两个小宫女好像没看见他一样在悠哉的喂鱼。

　　花公公一见丑棉，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生吞活剥的架势，火烧眉毛似的道：“圣上呢，还在殿下屋里？娘娘们还等着侍寝呢，麻烦殿下快把圣上叫出来吧。”

　　“他正睡着呢。”丑棉道。

　　花公公登时呆了，瞠目结舌的重复一遍：“圣上……在殿下宫中睡着了？”

　　“要叫他起来？”丑棉猜测道。

　　花公公狰狞着脸，苦思纠结老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就……麻烦殿下了。”

　　丑棉转身回房去，毫不客气的摇醒皇帝，对着还睡意朦胧一脸迷茫的他一指躲在门后探头探脑的花公公：“花公公找你侍寝。”

　　皇帝登时拉了脸，瞪一眼只剩个帽子能被人看见的花公公：“什么？”

　　“这个、那个……夜色渐晚，闺中寂寞，不知圣上今晚要去哪位娘娘宫中共度良宵？”花公公满头冷汗道。

　　“你退下。”皇帝一面这样说着，一面起身走向里间的床，和衣躺下。

　　花公公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地。

　　丑棉愣了愣，细细环顾一圈屋中，确定这张床是她今晚一定要睡的——毕竟这屋里连个软榻都没有，不由急了，上去推他道：“夜色渐晚，闺中寂寞，皇兄还是快去找深闺寂寞的娘娘们，把我的床还回来。”

　　皇帝翻身向内，不予理会。

　　丑棉转头想向花公公求助，可惜花公公只顾惊呆了，完全没反应。算了，还是去问青枫有没有别的有床的房间好了。她刚要拔腿，皇帝突然翻回身来，抓住她的手。

　　花公公的下巴都惊掉了。

　　“皇兄？”丑棉叫他。他闭着眼睛一副睡熟的样子不理。她往外抽自己的手，抽不出分毫。她哼：“别装睡了，哪会有人睡着了还会把手里的东西抓的这么紧。”

　　他还是闭紧眼睛，没动作，在装睡。

　　“你不放手我要咬你了。”丑棉威胁道。他仍旧装睡。丑棉真的俯身张嘴咬他的手，她使劲，再使劲，咬在人肉上的感觉实在是……倒胃口，她挫败的放弃，在他手上只留下个圆润的牙印，连见血都没做到。

　　那只抓着她的手还是那么的结实。

　　她郁闷的床边一坐，叫花公公。花公公还呆着，不理她，她扬声再叫青枫。青枫应声进门，淡定的看了一眼那两只紧紧纠缠的爪子，道：“殿下，要更衣就寝了吗？”

　　“你看床上还有本公主的位置吗。”丑棉愤愤道。

　　“挤一挤，还是睡得下的。”那张床挺大。青枫心里道。

　　“拿刀来，斧子也可以。”丑棉转开脸，瞪一眼皇帝，“本公主要砍掉这只咸猪手。”

　　“殿下就是喜欢说笑。”青枫拉着尚未回魂的花公公告退，推出门外还不忘关好门。

　　这……丑棉恶从胆边生，怒从心头起，对那装死的皇帝道：“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她想了想，拔下头上的簪子，“再不松手，我就要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