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穿》颜清澈

3、九爷

　　掌柜的有些不确定与惶恐的接过我手里的玉剑，给两个伙计识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小心看着我，然后对我点头一笑道：“您在这里稍等，老朽去去就来。”说完恭敬的用一只手掌托着玉剑，一只手提着长袍朝内堂快步走去。

　　刚才还怒目相向，眼下竟然称呼我为“您”，我不明所以，心里在一直乞盼着，希望他家主子能喜欢这玉剑，然后放我回去，额娘和嫂嫂在发现我不在之后一定在焦急的寻找我呢，病了这么多日，额娘的身子也经不起折腾了
　　。
　　时光流逝的如此之慢，我能想像着额娘一定会将嫂嫂大骂一顿，她本就不太满意嫂嫂，因为她只是城中一间银庄家的小姐，与董鄂府门不当户不对，额娘之所以接受她，是因为哥哥执意非她不娶，再加上阿玛已经不在了，所以便只好由着他。

　　在我的脚站的发酸之后，掌柜的从内堂走出来，满是皱纹的脸平静了不少，他对做出了个恭敬的姿势：“姑娘，我家主子里面有请。”

　　心里不免一悸，他家主子请我？我愣在原地不动，而那老掌柜的也泰然不动，只是一直保持着将恭请的姿势，我心里过意不去，只好硬着头皮迈步走了进去。

　　被老掌柜请去正堂旁边的耳房里，抬步跨进去，只见屋内布置的很清幽，空气中一股淡雅的檀香味，东侧墙边立了一个很大的多宝格，上面摆放着许多古董器皿，这么远的距离望去，只能看出件件精致异常，应该都不是凡物，旁边是一张书桌，名贵的红木材质，桌上除了摆放了文房四宝之外就只一方竹根雕的笔洗，笔洗虽算不上名贵但却别有情趣，再近一些，我身边的红木圆桌上放着一尊虎型的檀香雕刻，怪不得屋内芳馨袭人，我心里暗忖，他家主子倒是个不凡的人。

　　再往正墙上看去，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好一幅《海棠牵牛图》，我记得去年曾和大哥在南京博物馆看过真迹，大哥说他来现代的时候这幅画尚未作，不过从他的纤丽画风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画技已经炉火纯青、自成一派了。

　　可是，蒋廷锡是宫廷画师，他的大作一般都由宫内珍藏，怎么会流传出宫呢，想到这我只觉得浑身发凉，就连呼吸都变得凝滞：“宫廷画师的大作怎么会在此？”我有意呢喃出声，好从掌柜的口中得到答案。

　　老掌柜淡笑着向我投来欣赏的目光，“没想到姑娘竟是内行人？”

　　他避而不答，我也不好再问。

　　我忙道：“我怎么敢称是行内人，只是喜欢罢了。”

　　掌柜的了然一笑，“姑娘谦虚了。”

　　我刚要开口便一个阴翳的声音被打断，“彭春将军之女自然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可以比的。”

　　我寻声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着一个风姿卓绝的年轻男子，只见他身材高挑健美，一张俊脸如刀刻斧削，浓黑如墨的英眉下是一双顾盼噙笑的桃花眼，鼻子英挺，嘴唇略薄，嘴角带着一丝睥睨。

　　“怎么，几年不见竟不认识了？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又何必再做态。”邪魁的声音传来，但从语气里可以听出来他话不由心，仿佛是在责备我装不认识他。

　　老掌柜恭敬的看了一眼来人，立刻回道：“爷，您和姑娘说话，奴才去前面照顾店铺了。”

　　那人随意的扬扬了搭在门框上的手指，老掌柜便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因为他的目光太过闪烁与冰冷，我脑中一片空白，时间静默着，我明显对他的质问答不上话来。

　　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隐忍着的愤怒，“既然你没想好要对我说什么，那就在这好好想想吧。”说完拂袖而去。

　　丢下我一个人在房内，我悄悄的走到门边，看到他大步跨进正堂，从我的角度能依稀看到里面还有好几个身影，不过门外却有几个小厮恭谨的守着，想必屋内都是些身份显赫的人吧。

　　眼看日已西斜，天也渐渐凉下来，我心内焦急，思忖着反正我已经将玉剑给他们当做赔偿了，如果现在逃走应该不算有违大哥教我的为人之道吧。

　　我轻轻的迈出房门，心里乞求着那几人小厮千万多管闲事，就在我装作极其若无其事的走出十几步之后，“站住！”突然一声冷喝将我立刻吓得身体僵硬的立在当下。

　　直觉告诉我身后定有十几道各怀心事的目光朝着我的后背射来，我不自觉的后背发凉，手心冒汗。

　　“转过身来！”又一声冰冷的命令，我竟然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果不其然，齐刷刷五位清朝男子站在我前方的台阶上，个个居高临下的打量我，却好像都隐隐流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刚才那个妖娆的美男子面色黑青走近我，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看着他不善的表情，我心里充满了不安。我与他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牵连？

　　“九哥，你这未来福晋按捺不住了，竟然亲自找到这来了，你也不说给人家个好脸色。”只见说话的男子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极小的眼睛，但是从眼缝里仍闪烁着骄纵的光芒，丰满的嘴唇往左微微抿着，像极了一位随时随地准备找人抬杠图乐子的主，且中等身材看上去很壮实，身穿一身黑色锦锻长袍，外套一件琵琶襟银灰色马甲，脚穿一双青色皂靴，如果不是一双小眼睛着实为他减了不少分彩外也算是个翩翩佳公子。

　　九哥？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我心里泛起了排山倒海的不好的预感。

　　我仍旧低着头不说话，仅留的一缕夕阳的余晖透过高高的房檐一角折射下来投到我脚边，我却感觉着此时这一丝阳光都透着阴凉彻骨的光芒。

　　没人说话，小眼睛的公子便继续表演般的演讲：“我可是听说这董鄂府里的小姐前段时间因为受不了外人指点，说咱们的九阿哥要请皇上取消指婚，还抑郁成疾大病一场了呢。看她这一幅娇弱的模样，看来所传不虚啊，哈哈……”

　　原来“我”大病一场是因为这般，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子竟然是九阿哥？

　　自作孽不可活！

　　抬眼看他，却正撞进他如星辰般闪亮探究的目光里，似乎要从我的眼睛里找出些答案，我心头一悸急忙移开视线，虽说我并不是真正的牧瑾，无须觉得心虚与难为情，可是我就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十弟，休得无礼。”喝斥的声音来自一位俊秀随和的男子，与九阿哥眉宇间有三分相似，笑容恬淡，这笑容却不像只是这一刻，让我感觉他这笑容经年累月地在他的面庞上已经与他的生命偕永。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此人便是八阿哥。

　　八阿哥缓步走来，虽然仍是训斥十阿哥，但却仿佛是在对我说一般：“怎么这么没大小的，你九哥与牧瑾小姐的婚事是老祖宗在世的时候亲自定下的，连皇阿玛都不能无故取消，你现在这么冲撞你的未来九嫂，小心到时候你九哥找你算账。”

　　十阿哥却并买账，嘴里嘀咕着反驳道：“九哥今年都二十五了，早过了大婚年纪，再说他府里的侍妾一大群，明摆着不想娶她，她竟然还不知羞的仗着老祖宗指婚赖着九哥不放。也不看她如今是什么身份。”

　　好个没心没肺的十阿哥，八阿哥的脸色也逐渐泛青。

　　身后两个未曾开过口的公子应该也是皇子了吧，只是不知是哪位，我顾不上那些许了，既然冥冥中已然注定，那我何不痛快解决呢。

　　我突然扑嗵一声对着九阿哥跪了下去，然后严肃且恭敬的抬眼看着他。

　　只见他如深潭般的眸子里惊讶一闪而没，然后满眼玩味的盯着我。

　　我叩了一个头下去，道：“牧瑾无状，今日冒犯了各位阿哥还望各位爷恕罪。”我大着胆子抬眼看了一眼九阿哥的反应，没想到他竟然怂恿的看着我，仿佛无声告诉我，您请继续说下去。

　　我硬着头皮继续道：“九爷，奴婢的哥哥已经写了折子，明日就会递上去，恳请皇上取消奴婢与九阿哥的婚约，实因奴婢身染怪症，万不可嫁入皇家玷污了皇家威严。还望九阿哥请皇上与宜妃娘娘为您另择良人。”

　　偌大的院子中竟没了一丝声响，我将头垂得深深的，可是依旧得不到任何回答，我只好对着面前的九爷恭顺的叩首，然后准备起身离去。

　　正当我低着头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里的时候，却突然感到对面一阵凉风袭来，不等我有所反应我已经被奔过来的黑影撞上，吃痛的闷哼了一声，人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时间跌得头晕眼花，但顾及形象只好强忍着撑着身子站起身。

　　九阿哥双目炯炯的瞪着我，一幅恼羞成怒的模样，我暗想，他虽不想娶我，但是我今日这幅样子也定然让他兄弟们面前丢尽了颜面，毕竟婚约尚在，名誉上我仍是未来的九福晋。

　　“这么慌慌张张的，到底什么事能让你找到这来？”九阿哥冷声喝道。

　　“谢九阿哥。”我低不可闻的道谢，然后有些吃力的站直身子。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嗫嚅的报道：“奴才给三爷、四爷、八爷、九爷、十爷请安。奴才是奉张廷玉张大人之命来请各位进宫商谈两日之后迎驾事宜的。”

　　原来刚才那两位未开口的阿哥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不过现在天已渐黑，我已看不清他二人的相貌神情。

　　两日后迎驾事宜？再过两天大哥就要回来了吗？

　　我虔诚的乞求上苍不要让我唯一的希望幻化成光影。

　　想着大哥温柔如水的目光，不知不觉眼泪竟然充斥了眼眶，我无声低下头去，让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不被人察觉，可是我却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九阿哥渐渐握紧青筋暴露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