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瑶瑟

3、第 3 章

　　想了很久，我知道我无法逃避与周见面，而心底，居然还期盼着这次见面。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我想见他是因为想要他给我一个解释，但我知道那是在自欺欺人。

　　我以为我能够很平静的面对，但是对着镜子比照了半天，终究还是泄露了我的心事。我还是喜欢他的，即使销毁了他存留在我身边的一切，也销毁不了他留在我心底的记忆。

　　终于换好衣服，已经是七点过半了，趿上鞋子就出门。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偏偏，那人是故人。踌躇了见了第一面该同他说什么，也在疑惑分开了这么久，我们之间还会不会有共同语言。

　　沿路的风景，还是同分手的时候别无二致。他在那棵老去了的树下，斜靠在树干上，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猛然间跳快，不自觉整了整衣服。

　　他抬头看我，惊觉那刹那居然是时间流水中的一次重合，曾经也是这么一个时刻，这么样爽朗的天气，同样的抬头凝视。

　　“嗨——”我强迫自己大方的走上前，他张开了手臂，而我却只想握手。他皱眉，收回了他的怀抱，然后绅士地伸出了一只手来。我们都变了，蜕变为成熟的人了，又怎么可能还像过去一样呢？“最近还好吗？”公式性的问候，他也同样公式性地点头，答了句还好，然后就此沉默。

　　这是多么尴尬的约会，我不明说，他自己也知道，即使他的手已经轻轻触碰到了我的手了，但他依然没有尝试握紧。我笑他的犹豫，但我自己也是一样的，转过头看他，却在他的目光扫过的时候避开。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走，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闲逛而已。走出那条长长的路，不知不觉就到了那个咖啡屋，门口依然是一盏紫色的风铃，还有那个热情的女孩。她的笑还是那么甜，虽然她是个智残之人，却永远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而且看她专心调制咖啡的样子，很迷人，也许她智力上的残缺，反而给了她心灵上的完整。

　　“你们又来啦。”她笑嘻嘻地为我们打开了门，一股馥郁的咖啡香味直扑向我。我想我是有些馋了，他点了点我的额头，我皱眉，有些撒娇，这种想亲近的欲望似乎不是假装矜持就可以控制的。突然发觉了自己的行为是非常不合适的，但要后悔却也为时晚矣。不能自已地，感情就这么开闸，一泻千里。

　　他终于有胆量拉住了我的手，依然是窗口的座位，那女孩似乎很羡慕我们，微笑地点点头，然后专心跑去做我爱喝的拿铁，而他照例是一杯清咖。

　　“清咖伤胃。”我淡淡地说，尽力克制自己不去关心他，但不知不觉就会说出习惯了的对话。真怪自己不争气，应该给他看眼色的，应该冷淡对他的，在脑海里已经想过，这次再见面，一定要让他为完全失去我而心痛，但是似乎一切都不如所想。

　　相对沉默着，他抿紧嘴唇，直到嘴唇泛白，而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桌布上，没有看我。我也低头看桌布，淡蓝色，很素雅。不久，咖啡上来了，女孩一脸的阳光，递上咖啡的那一刻，她小心着不让任何一滴撒出来，专注而执着的眼神让人很安心。

　　她手上有淡淡的咖啡香气，大概是一直浸泡在充满咖啡的馆子里，长期熏陶下来的结果。

　　拿起银色的勺子，在咖啡杯里随意地调着，他直接啜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却怎么看都是优雅，而他的眼神余光总是飘到我这边。

　　“淡淡出事了。”他先开口了，直视着我，手一颤，“叮当”一声勺子跳了起来，掉在了桌上。他掏出手帕，为我擦了干净，然后又坐回了原位。“淡淡，她要出国了。”没有想到，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才这几天的工夫，居然连他都知道这事情了。

　　流海遮盖住了我的眼睛，想起淡淡，总感觉说不出的难受，这就像是我心里崭新的一道伤疤，暂时还没有愈合的能力。

　　“出国也许比较好吧，她当初那么做，就该料到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平淡的说着，没有什么情绪，这让我很生气，他未曾感受到过那种切肤之痛，说出这么冷淡的话来，却不知道那有多伤我。“你觉得她傻吗？”我尽力用最克制的语气，但还是掩盖不了我气愤。

　　他看着我的眼睛，也当然看到了我隐忍的怒气，轻轻走到我身边坐下，然后搂住了我的肩膀。应该保持距离的，但是不能够。因为此刻我，气愤，却也痛着。他的肩膀适时的让我有一个依靠，而我就这么贪恋的靠在他肩膀上，想起那天的机场，短暂的相聚然后分别，鼻子酸酸的，眼泪不断的打转，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咖啡的水汽蒸腾着，一缕缕飘在咖啡屋的上空。我的手有些冰凉，伸手去握那个温厚的陶瓷质的杯子，却发现杯子的温度远不能温暖我手中的冰冷，还是他的手宽厚，源源不绝的温暖就这么汇聚到我的手指尖。

　　他挽起我的长发，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着，“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不置可否，抽出我的手，不安的把勺子在杯中搅动。他叹息了一声，知道我在拖延，而我心乱如麻。咖啡，渐渐冰冷，屋里的暖气也消散，只剩下沉默的我们。

　　“你觉得淡淡傻吗？不顾一切爱上那样的男人？”我再次重复我的问题，看着他，而他也正自看着我，“是的，很傻，没有丝毫理智可言。”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这依然让我听了难受。女人难道都是傻的吗？

　　“那么，我该理智一点，让过去的，都过去吧。”决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不是我的气话，当我们的眼神相对的时候，他眼睛里有难以克制的火苗，不断的窜出来。但是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是了解我的。如果当初那些我们依然无力解决，那么同样的结局，依然会不断的发生。而我们彼此，又如何能不断承受这样的折磨？

　　我去柜台结帐，然后离开。他没有追出来，也许我们彼此都应该清醒一下，可即使理智在刚才的片刻压倒了情感，此刻，心痛却是那么明显。淡淡说得对，我们都很傻，可是却又情愿做傻瓜。

　　大步走在街上，冷冷的空气让我的心豁然开阔。清朗的夜空，漫天的繁星，空气里淡淡的香，年复一年，居然让我忘记了曾经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贪婪地期望着时间不要流逝，希望永远就这么走下去。真的，好遗憾，居然没能走到结束。

　　明天，又要回学校了，不想这么多了。生活是茶，而爱情，只是片刻放进去就化了的糖，甜甜的喝下，但只此一次饮尽，不能再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