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桃花扇》月菲帆

2、第一篇 桃花扇

　　桃花扇

　　一

　　惠帝杨晨登基五年，年仅二十三岁，这位年轻的帝王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每逢深夜必会手持一把折扇锁眉凝思。

　　曾有宫人远远望见，只见折扇上画着一枝桃花，桃花艳丽鲜活，犹如用鲜血画上去般。知道内情的宫人称它为“桃花扇”。

　　惠帝纳有妃嫔无数，后位却始终空悬，与他一起夺天下的人知道，他一直在等那名叫做西楼的少年。

　　五年前，扬州琼花苑。

　　世道扬州有三宝，一为美景甲天下；二为才子遍天下，三为美人绝天下。而第三条，说的便是扬州最大妓`院琼花苑的名倌西楼。

　　西楼年仅十五，容貌倾国倾城，眉目含情，只需一眼便能夺走所有人的心思。柳腰束素，便是女子见了都要羞得无地自容。

　　这样世间少见的绝世人儿，却是卖艺不卖`身的。

　　西楼最擅长作画，犹爱在扇面上画桃花，他绘制的桃花扇价值千金，然而求扇者依然趋之若鹜。就是求不来扇，只要能见上西楼一面他们今生也满足了。

　　“听说今天苑里来了一位十分尊贵的客人，是打京城来的呢。”一名绿衣女子摇着团扇说道。

　　“京城来的客人，是来找西楼的？”另一名白衣女子蹙眉问道，声音里隐隐有些嫉妒的味道。

　　绿衣女子瞟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扇子摇的更慢了。

　　“自然是的，此刻西楼正在上面为他作画呢。”

　　白衣女子轻嗤一声，脸色不豫，朝楼上瞪了一眼，离开了。

　　楼上琴音绕耳，连绵不绝，却是西楼在为京城来的客人献琴。

　　客人不过十八九岁，一袭浅紫锦袍衬得他身姿修长，再看面容，竟是不比西楼差。修长眉毛斜飞入鬓，一双眼眸如水墨画般浓秀俊逸。他随着琴音用手指敲击桌子，配合得丝毫不差。

　　一曲终了，客人鼓掌。

　　琴后的少年微红着脸，起身福了福。

　　少年便是西楼，一身素白锦缎如画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十指修长，嫩白如玉，纤细如葱。

　　此后，客人成了琼花苑的常客，每日必要西楼为他献曲一支。西楼含笑答应，每日弹得曲子都不一样。

　　“久闻西楼的桃花扇名扬天下，今日我们不听曲，你为我绘一把桃花扇如何？”客人看着想要抚琴的少年含笑说道，温柔中带有几分尊贵且不容拒绝的气势。

　　西楼答了声“好”，便让人取来文房四宝，开始为客人作画。扇面是由客人提供的，西楼一摸便知是世间最好的纸张。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停顿，西楼下笔如神，如绘制过千万遍般，一笔勾出了一枝桃花。

　　艳丽明媚，栩栩如生。

　　客人看得痴了，绘画高手他见过不少，然而西楼画的桃花却是独一无二，再加上那份绘画的风流之姿，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妙哉，人妙，桃花也妙！”客人赞扬。

　　西楼微微一笑，竟是比那桃花还要好看。

　　“陈公子喜欢便好。”西楼搁笔，将扇面吹干，递给客人。

　　原来客人姓陈。

　　“三月寻春，我知道附近有一处美景，传闻那里桃花开的甚好，西楼可愿意与我一道前去赏玩？”陈公子收起折扇纳入怀里，爱不释手的模样以为他得了什么珍宝。

　　“公子由此雅兴，西楼自当奉陪。”西楼叫来丫鬟，换了件翠绿色长衫，随着陈公子出门了。

　　陈公子并不坐轿，而是骑了匹枣红色良马，西楼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匀称的马，一时间愣了神。

　　陈公子浅笑，骑在马上朝西楼伸出手。

　　“上来。”

　　西楼回过神，将手放进眼前修长有力的大手里，然后借力跃到了马背上。

　　陈公子侧脸说了句：“抓稳了。”西楼还没来得及反应，马已如箭矢般飞奔出去。西楼大惊，双手紧紧搂住陈公子的腰，脸贴在陈公子背上，两人之间缝隙陡然消失。

　　陈公子得意的弯起嘴角，感受到身后人对自己的依赖，他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公子，慢点……这是大街啊。”西楼声音断断续续，一半是还没缓过神来，另一半是被风吹的。

　　陈公子放慢速度，让马慢悠悠走着。

　　两旁不时有人看过来，西楼面皮薄，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出身青楼，但却是卖艺不卖身的。再说了，光天化日之下与个男人搂在一起，他很是不自在。

　　马儿晃悠悠出了城，朝东南边行去，陈公子再也无所顾忌，再次策马飞奔起来。这次西楼有了准备，坦然多了。

　　一刻钟左右，两人到达一片清静之地。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粉色桃花，西楼痴了。

　　好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陈公子牵着西楼走入桃林深处，艳色的桃花怒放枝头，犹如奔放的生命永不停息。

　　粉色花瓣落在西楼黑亮柔顺的发上，显出惊心动魄的美。

　　“楼儿，我喜欢你。”陈公子停住脚步，捻去西楼发上的桃瓣，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西楼。

　　那种深情似乎全世界只剩下眼前人，只有眼前人入得他的眼。

　　西楼双颊绯红，比周围的桃花还要艳丽。

　　陈公子抚上西楼眉心，嘴唇随之落下，在西楼唇上轻轻一吻。

　　“楼儿，我今生只爱你。”

　　粉的花，绿的叶，紫的衣襟，黑的长发……丝丝缕缕缠绕一起，构成一幅永恒的画卷。

　　楼儿，我今生只爱你……只爱你……

　　夕阳西沉，两人坐在桃树上看落日，晚霞红彤彤一片，映红了两人的脸。夕阳下的桃林寂静安宁，仿佛脱离尘世，自成一座王国。

　　此后几日，两人每天都要到此处赏玩一番，桃花越发艳丽，似乎是为了迎接欣赏它的客人。

　　在桃花开得最艳的那天，陈公子与西楼在这里做了约定：“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二

　　“好一个不离不弃，只怕我要让你们失望了。”桃林深处忽然冒出来一群黑衣人，这群人迅速将二人围在中间，守住了所有可能逃跑的角落。

　　说话的是个与陈公子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年面容与陈公子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面色阴郁，目光如鹰隼。

　　陈公子变了脸色，一把将西楼护在身后。

　　“二弟，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看你们这么恩爱，弟弟就送你们一程，让你们永世不离不弃可好？”少年露出个冷酷残忍的笑容，手一挥，黑衣人立刻行动起来。

　　西楼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左右闪躲，但他又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陈公子一手拉着他一手展开折扇与人缠斗，很快落了下风。

　　在一名黑衣人从背后袭击时，西楼突然转到陈公子背后，黑衣人的剑毫无意外刺进了西楼的胸膛。

　　剑拔出，刹那间鲜血四溅，几滴血点落在了陈公子手中洁白的扇面之上……

　　陈公子一手搂着摇摇欲坠的西楼，一手拿着折扇忘了动弹。

　　黑衣人再次围上来，陈公子将西楼护在怀里，发了疯般大声吼叫，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护卫赶到了……

　　形势很快逆转，陈公子在护卫的帮助下越战越勇，最后两方损失惨重，陈公子受了几处剑伤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而对方也只剩下被挑断手筋脚筋的狠毒少年。

　　护卫将陈公子救回去，西楼则被遗忘在了桃花林。

　　五年过去，陈公子早已变成沉默寡言的惠帝杨晨。

　　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去寻西楼，只可惜找了好多天都没找到。杨晨差点发疯，独自一人跑进他和西楼定下约定的地方，桃花已经惨败，只剩满地忧伤。

　　西楼，他寻不到西楼，但他相信西楼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他们有过约定，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展开带血的扇面，他提笔轻描，用艳丽的颜色绘出了一枝桃花。

　　桃花扇，这是用心爱之人的血绘成的桃花扇。

　　三

　　“皇上，外面有传言，说……”内务总管唯唯诺诺站在惠帝身侧，脸上有一抹犹疑之色。

　　惠帝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有什么事就说。”

　　“是，”总管一哆嗦，立刻接下去，“外面有传闻说‘桃花扇出’。”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惠帝一怔，总管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说出这件事，有些东西，让它过去就过去了。可是看着惠帝夜夜凝视桃花扇，他又不忍心欺骗。

　　惠帝，始终没忘记那个擅会桃花的少年吧？

　　“马上去弄清楚，桃花扇……”会是楼儿吗？

　　当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杨晨以为自己在做梦。

　　还是那张俏丽的容颜，那么美好，那么迷人，楼儿，那是楼儿……

　　惠帝手中的扇子跌落在地，宫人们识相的鱼贯而出，将空间留给二人。

　　西楼一身素色长袍负手而立，比五年前更摄人心魂。身姿修长，眼神清亮，他微笑着看着龙椅上的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惠帝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西楼，最后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这么多年，心心念念都是这个人，他从希望变得绝望，差点就放弃了。

　　幸亏，幸亏西楼没死，幸亏他出现了，幸亏他再次来到自己身边。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所以我来了。”西楼在他耳边低语，回抱住杨晨。

　　带血的桃花扇更加明艳，一朵朵桃花倏然盛开，艳丽，明媚。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请多多支持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