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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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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叹息和苦痛,
灌输在这本书中,
你要是把它打开,
就露出我的隐衷(注8)。
凄清的月光下,曼妙的舞姿。
他有一头如月光般粲然的银发。
樱花飘飞,他转过头来,朝着自己甜甜一笑。
“林玲兰——…”
“林玲兰!”瞬间安静的教室,老师的声音在林玲兰的耳畔炸开,“这一段就由你读吧。”
不慌不忙地拿起书,虽然刚刚走神了,但林玲兰镇定的表情没多大改变。空灵悦耳的嗓音,幽幽念来:“夜色深沉。照着火炬的光亮,她们在林中来去寻觅,林中传出了欢笑、哭泣、呼号和叹息的恐怖回响(注9)……”
和珊雪儿不同的是,林玲兰选择了中文系。可能是与她爱好文学有关,尽管珊雪儿非常希望她能转到建筑系。
午休吃饭时间,林玲兰和珊雪儿坐在学生餐厅里。
珊雪儿盯着餐盘里的米饭,和手中的筷子发呆。林玲兰谅解地说:“如果不习惯吃中餐,我们可以去学校外面的西餐厅。”
林玲兰的饭量很小,平时吃的日本料理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菜量。
“没事…”珊雪儿越说越小声,“可以当入乡随俗嘛…”
“不要勉强自己,笨蛋。”林玲兰勾起一抹温和优雅的浅笑。
坐在她对面的珊雪儿不由地看呆了:“玲兰,你笑起来的模样真美。”林玲兰纵使没有令人惊艳的出众五官,但她的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沉静气质,好像一块透着水的翡翠玉,古典、温和而优雅。珊雪儿原以为自己见过的美女够多了,可如今认识林玲兰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另一种美。不会动人心魄,却犹如清冷的月光一般,静静洒落,沁人心扉。
“如果我是男人,一定就爱上你了!”珊雪儿神情认真地说。
林玲兰看着珊雪儿,没有搭话。
“啊!有人晕倒了!”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名学生的尖叫。林玲兰同珊雪儿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年轻女孩晕倒在地,餐盘里滚热的饭菜洒了一身。
“不太对劲。”林玲兰和珊雪儿同时皱眉。
林玲兰看到的是半挂在胸前的头颅,无比痛苦地呻丨吟着的年轻魂魄。那个女孩不是晕倒,是猝死。
而珊雪儿目睹到的是一团团环绕住女孩的黑色雾气。邪灵…很多邪灵正在往女孩的尸身周围聚拢。因为有浓烈的怨恨,所以它们才会被吸引过来?
林玲兰和珊雪儿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心领神会。
“我们过去瞧瞧吧。”珊雪儿提议,林玲兰无声地点了点头。
女孩的四周是黑压压的人墙,珊雪儿拉着林玲兰挤过人群。
“借圣灵的力量,驱走一切黑暗与恐惧,好使邪恶无法进入……”珊雪儿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默念着祈祷文驱赶围聚而来的邪灵,“以圣洁荣耀你名!”
林玲兰想要走近女孩,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按住肩。
“同学,请不要随便靠近,我们已经报警了。”阻止林玲兰的是一位老师模样的青年人。林玲兰抿嘴,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正巧碰到一本书。
那是女孩散落在地的书,上面沾满了油腻腻的饭菜。
林玲兰捡起其中一本看上去稍微干净点的书,准确的说是一本笔记本。翻开扉页,她细读道:“1770年的凡尔赛宫铺满曼佗罗。当阳光穿过繁密的枝桠,雀鸟跑出来唱歌。曼佗罗和雀鸟,互不知晓,却细细埋伏,成就了春天。头枕酣梦的少女有金色波浪般的秀发,嫣红的双唇,雪般的皮肤,宝石样的双眸(注10)……”
这应该是女孩的摘抄。林玲兰还想继续翻下去,先前阻止她的年青老师,猛地将笔记给夺了过去。
“请不要随便乱动证物。”双眼满布血丝的年青老师冷声警告。
珊雪儿回到林玲兰身旁,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个女孩像是被人下了什么咒,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能肯定一点,这不是正常的死亡。”
林玲兰望着走远了的年青老师说:“那个人…”
“哪个人?”珊雪儿顺着林玲兰的视线望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刚刚有人阻止我走近,还拿走了女孩的笔记本。”林玲兰从那人的背影上移开目光,转向迷惑不解的珊雪儿道,“而且他和我说,‘已经报警了’,通常不是应该说,已经叫救护车了吗?他似乎知道女孩是猝死,不是晕厥。”
“玲兰…你别吓我…”珊雪儿皱眉。
“怎么了?”
“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都没看到有人和你说话…”
夜空中明亮的星星,每一颗,都像眼睛般,凝视着月读尊的内心。
心里藏着什么?月读尊迷惘地摇摇头。
引人注目的风,叹息般温和地拥抱而来,围绕着削瘦的肩膀,深黑色的丝缎般柔软的长发也因这风飞扬起来。月读尊优雅地旋过身,笑望着正朝着这边缓步踱来的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子。充斥着说不上来的诡谲血腥的气息,他有如鬼魅般妖邪慑人的紫色魔瞳,恍若暗夜里嗜血的魔王。
邪美的男人勾起一抹魅惑的微笑,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巧笑倩兮的月读尊。
“好久不见了,迪庚斯。”一脸纯美的笑容。但迪庚斯比谁都了解月读尊无害,且令无数人为其疯狂的绝色美颜下,有着比谁都邪恶的心思。
“是的,你也很久没有进入这个世界了。”迪庚斯执起月读尊纤柔白皙的手,轻轻印上一吻,月读尊低笑,笑容依旧美得扣人心弦,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使人窒息的诡芒。
“头发变回黑色了?”迪庚斯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梳过月读尊光滑似缎的深黑色长发,“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银发。”
“……”月读尊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和迪庚斯的距离,不再一展笑颜。
无声微笑,迪庚斯凝住月读尊暗沉的容颜:“果然和以前一样敏感。”
闻言,月读尊眉宇轻皱。
“我见过你说的那个人了。”迪庚斯的俊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不过他还是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林玲兰,真是好听的名字。”
“是吗,林玲兰一直都是有趣的孩子。”月读尊垂下眼睑,浓密卷翘的长长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瞳闪烁着兴奋又有点诡异的光。
“如果能早点遇到这孩子就好了。”月读尊抬起动人的笑颜,那对清澈迷离的琥珀色美眸里竟有着点点遗憾,甚至悲哀,“我好想亲手…”
迪庚斯冷森道:“在此之前,我要先把那个轩辕剑人给解决了。”他的存在太碍事了!
“杀他,对你来说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么?”月读尊笑道,“猫逗老鼠的游戏也该玩腻了吧!”
“若不是那小子身上封印着迦楼罗,我早把他送到阿鼻地狱去了!”迪庚斯哼哼地说道,“我现在还没找到解开封印的办法…先收集齐几个少女的灵魂再说。”
“还差几个呢?”月读尊故作不经意地问起。
“只差四个就满十三了。”
“把最后一个位子留给林玲兰。”月读尊淡然的美颜一绽绝美的笑靥,惊世绝俗的美貌,很容易让人忘却他的危险,沦陷在他致命的魅力里,无法自拔……
穿过阳光照耀的回廊,走到教堂的大厅,林玲兰看到两侧墙壁上都布满了色彩艳丽的壁画。大厅内部的墙面均为粗糙的砖石,古朴而凝重,和那一幅幅鲜艳动人的壁画,形成鲜明的对比。
珊雪儿回过身,冲她招手:“快跟上,那个人脾气不好,她定是不愿意等我们的。”
“嗯。”林玲兰加快了脚步,跟上越走越快的珊雪儿。
她们来到一座拱形门前,珊雪儿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条深远的长廊出现在她们面前。
长廊的两边是高耸的拱形石柱,一根连着一根,而石柱的上方是与之相对应的高窗。阳光可以通过高窗照满整条拱廊,为教堂内部带来充足的明亮神圣的光芒。
走过拱廊,在一扇木制小门前,珊雪儿停了下来。
“是我,珊雪儿。”她大声地自报家门,但门内毫无动静。
珊雪儿两道秀眉皱得死死的,她转向林玲兰:“你让一下。”
林玲兰依言退开,珊雪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踹开了木门。
“砰”的巨响落定后,门后终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骂!
“混蛋!我就说认识你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休想,你休想我再帮你一次!!!!!亚历山德拉,你个混账女人!!!!!!!!”
珊雪儿笑得好不开心:“嘛嘛,教会不是把我送来和你重聚了么?”
“切!”愤怒的声音发出冷嘲,“教会是你命令里来找他的吧!或者你自己想来!别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扯!”
“好嘛,你这样说真的伤到我了。”珊雪儿像是极度伤心地捂住胸口,但对方似乎不用看到她,就知道她在演戏。
“少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珊雪儿望向一旁安静的林玲兰,吐了吐舌头,才把昨天学生餐厅里发生的事转述了一遍。
那道声音沉吟了一会儿:“那个女孩是被书中怨灵所诅咒,她大概是打开了什么封印着某种魔物的书籍,又或者是她召唤出某种魔物,却因为没有履行契约而遭到了惩罚。”
“唔…现在有普通人会召唤魔物?”这个不是擅长黑魔法的人…
“笨蛋!”声音拔高了好几个调,“好奇心害死无数只猫!就是因为愚昧无知,召唤出奇怪的生物,这些人才会自食其果!”
“那我们怎么才能封住魔物,让它不再害人?”林玲兰突然开口问道。
“诶?”那声音有点惊奇,“珊雪儿你竟然带了女人回来?她是你的第一个女性朋友吧!”
珊雪儿不爽地又踹了踹门板,道:“喂!别废话!回答重点!”
“粗鲁的女人!”声音吼了吼,才继续道,“烧掉那本作为‘契约’存在的书就可以了。”
契约?林玲兰想,那她见到的那个年青老师…可能就是女孩召唤出来的魔物。所以他才会从她手中抢走那本笔记。
“你们其实可以放心的。”门后的声音缓慢而又清楚地说,“魔物不会随便害人。除非有人用恶意去召唤它们。只要那本书不被其他人使用,魔物就会返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刻意去追查那本书的下落?”林玲兰的黑色眼睛在耀眼的阳光下熠熠闪光,她的语气平和得让人听不出里面有什么情绪。
“的确不需要多管闲事。林玲兰小姐,你不是有更多的事要做么?”沉默了片刻,那声音格格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更想知道鼎湖水和出云剑的下落。”
林玲兰抓紧了和服的袖摆,严厉而又冷淡地质问门后的那个人:“你是谁!”
“林玲兰,别紧张。”珊雪儿捉住林玲兰的一只手,“马尔巴士不是坏人,他的能力就是发现一切隐藏的真实,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犹如一张白纸。”
“……”林玲兰松开袖摆,面无表情地听着珊雪儿往下说。
“抱歉。”珊雪儿挠挠头,“我怕一开始告诉你,你就不愿意与我一起来了。其实马尔巴士是很好的人,虽然脾气古怪了一点。”
“后面那句话是多余的!”门后的声音嚷道,“谁说我能通晓一切真实,你们两个人我就看不懂!”马尔巴士忿忿地在心里念叨,这两个家伙,即使面对着他,居然也能不动声色地将自我的真实隐藏在心底。这是对他能力的一种侮辱!因此,他并不喜欢门外的这两个人,更没有打算对她们两位显露出真身。
许是马尔巴士的后半句话,让珊雪儿和林玲兰不禁阴冷下俏脸。
“看来再听下去也尽是一些没用的话,玲兰,我们回学校吧!”珊雪儿拉起林玲兰的手,华丽转身。
“嗯。”林玲兰也没有过多异议地随着她往外走去。
门里探出一只满布血丝的眼,马尔巴士注视着她们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马尔巴士露出高深莫测的诡谲微笑,一本沾满菜汤的笔记本从他的怀里掉出。
“啪嗒”一声,落在大理石砌的地板上。教堂里的暖风吹开了笔记本的扉页——…
“当阳光穿过繁密的枝桠,雀鸟跑出来唱歌。曼佗罗和雀鸟,互不知晓,却细细埋伏,成就了春天。头枕酣梦的少女有金色波浪般的秀发,嫣红的双唇,雪般的皮肤,宝石样的双眸……”
注8:出自德国诗人海涅的《抒情插曲》(1822-1823)。
注9:出自德国诗人海涅的《罗曼采曲》2春节(1839-1842)。
注10:此段描写的是在法国大革命中,被送上绞刑台的玛丽皇后的年少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