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伝》夏特爱尔

3、鲤

　　世人都道刀匠水墨涵个性怪癖，飘忽不定。
　　但他铸造利器神乎其技，大家不得不尊敬他。再加上个体实力摆在那里，没人敢惹。
　　有一天，他说，他想打造前无古人的利刃。
　　众人俱以为那将是他的封山之作，谁知——
　　从那之后，从他手上流传出来的刀，一把比一把受到更多的赞誉。与此同时，大家都替那不知是谁的、第一把刀的冤大头买主惋惜来着……
　　对于水墨涵和他的刀来说，前无古人什么的，其实是个冷笑话。
　　但对世人来说，水墨涵说他打造的是前无古人的刀，那就是前无古人的刀。
　　无一例外。
　　鲤也是这众多前无古人的刀中的一把。
　　他的第一个主人第一次用他，就是用他自杀。
　　原本亮丽光鲜的大宅变得晦涩脏乱，主人将慌乱的属下全都赶走了。
　　家大业大，一夕之间，全都失去了。
　　主人的鲜血漫过他的刀身，淡淡的腥气蔓延开来，干掉之后变得又硬又涩。毁他家业的后来人带着肃杀之气踏进来，将他拾起。
　　那人手指冰凉无力，伸手扶上他的刀身，开始用指甲刮除那些痕迹。
　　他刮得十分不稳，但仍是刮完了。
　　刀身重又变得光亮，印照出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好，好，”他的声音在颤抖，“这刀，试的好。”
　　鲤以为新主人也想自杀，但新主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将自己身上的刀留下，放在旧主人身边，然后就带着他离开了。
　　新主人到处颠沛流离，用他杀人，然后被人杀。他疯了似的四面树敌。一次两次躲了过去，到最后，还是被旧主人家来寻仇的亲戚重伤了，躲进了一家破败的神社。
　　鲤是把好刀。虽然砍了很多人，但只要将刀身上的血污擦去，还是能够继续伤人，没有一点裂痕。
　　新主人机械地反复擦拭他，直到睡去。
　　他太累了，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对战，早就发起了烧。
　　在梦中，他好似梦到了什么好事，叫着旧主人的名字，面带微笑。
　　鲤明白，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仇家还没来得及寻来，他就这样死在了梦里。
　　对于他的死，有多少人拍手称快，鲤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又要换主人了。
　　一个饥肠辘辘的小孩把死去的人剥得赤条条，扔到乱葬岗，身上的值钱物事都卖了换钱，包括鲤。
　　孩子还不懂得鲤的珍贵，他只懂得自己活下去就好。
　　思虑颇深的青年从孩子手里接过鲤，平放在掌上。
　　“看似解不开的结，其实俗套得很。”青年一声长叹。“虽然如此俗套，但水墨涵他……”
　　青年猛地握住刀身，被鲤划破了手掌。他的属下们露出惊讶的表情，却无人敢出声。
　　鲜红的血液又淌了出来，滴在地上绽开。
　　一滴又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