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苏醒之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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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安唯没再说话，看了眼乱成一团的客厅，只能弯下腰开始收拾，这一弯，气势顿时没了，乐小风又开始张扬了起来。
“请我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正在拿起被子的手一顿，安唯不可思议的看向乐小风，这种情况下，请客的不该是被救被收留的那个人吗？算了，安唯有扶额的冲动，只要想到这小子对钱的执着他就没有了脾气。
“你不去医院是因为这里可以得到免费治疗，是不是？”
乐小风难得的面露窘态，挠了挠乱发，嘿嘿的笑了。
安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起身将被子抱了起来。
咱地球人不和外星人计较。
再次出来，安唯面色已经平和，淡定的开口，“吃饭可以，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和这小子讲道理行不通，比起那种不靠谱的道德束缚，还不如交易来的干脆直接。
乐小风按着遥控器换了个频道，一看又是新闻，烦躁的翻了个白眼，看向安唯，示意OK。
“你明确的告诉我，我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
乐小风的小脸上带着诧异，然后视线从安唯的脸移到脚再移回来，来回打了两转，然后视线移回到电视上了一眼，见安唯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表情认真。于是收起脸上的轻慢，挑了挑眉，“那你为什么认为自己还是活着的？”反问。
“因为我身上还有温度，心脏还在跳，我见到的鬼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乐小风想了想，将右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透过玉镯中间的孔洞打量安唯，然后确定的说，“你全身上下都是业力，正常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你从那里面看到得都是什么情形？”安唯用下巴比了比玉镯，有些好奇。
“黑色烟雾凝聚成的人，不过说起来，怎么你身上的业力比上次见到的多了很多？最近不会又去猎食了吧？我说，给你个建议，以后如果没必要最要别直接用鬼魂补充，那些东西身体里的能量驳杂，很容易吃出问题的。”
听乐小风稀里哗啦的说了一大堆，安唯脸色黑了又黑，自己暗自摸索的猜测果然是错误的吗？
安唯走到沙发边，半蹲下来，目光与乐小风持平，然后抓住了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按，“那么这心跳是怎么回事？”
乐小风不太自在的抽了下手，见安唯面色认真，也只能叹了口气，“大叔，你就别挣扎了，我家的镯子不会说谎的，而且你不是认识魁家人吗？你想想他们就行了嘛。魁家的男人成年后都要变鬼，但是还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你说你较什么劲啊，你要是非得要当人，不也没人能阻止你，不对，还有我，哈哈。”乐小风笑嘻嘻的说，不过语气却是在开玩笑，完全没有前几天喊打喊杀的凶狠模样。
安唯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最终也只是抬手压了压少年的头，站起了身，“走吧，出去吃饭。”
乐小风呜嗷一声蹦了起来，接着一声惨叫，捂住肚子跌回到沙发上，蜷成了一团，很显然，身上的伤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好。
安唯急忙又蹲了回去，将乐小风的身体小心的放平，看着不复前一刻精神奕奕的少年，惨白着张小脸窝在他的大衬衣里，心不由软了几分。
其实他并不讨厌乐小风，当然，也说不上喜欢，毕竟自己是鬼的这个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是从乐小风嘴里说出来的，并且不断的逼迫着他承认自己的与众不同，但是这孩子直来直往开朗的性格在他的生活圈子里已经很少见了，而且每次见到他，那种不照顾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就窝着的行为也让他这个‘老年人’也有些看不过眼，所以对乐小风这种无助的痛苦表情实在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于是，安唯掀开衬衣，看了一眼少年腹部上的伤口，却怔住了。
早上看着还很狰狞的伤疤现在已经脱落得差不多，粉红色的嫩肉也长了出来，最重要的是当时横贯整个腹部的伤痕现在缩小了将近一半，那些消失的伤痕只在蜜色的肌肤上留下了浅浅的白色痕迹，这种复原力，即便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觉得可怕。
“看什么呢？”乐小风从疼痛中恢复了过来，见安唯不眨眼的看着自己的肚子，脸上不由染上了一点粉色，打着哈哈拍了拍伤口的部分，“没事的，出来的时候家里给了疗伤的药，如果不是致命伤恢复起来很快的，刚刚只是一下动狠了，对了，你给我找套衣服吧，不能让我穿这身衣服下楼是不是？”乐小风讪讪的说着，边说边将撩高的衬衣衣角拉下了几分，然后又狠狠下拉，挡住只穿了一条小裤裤的腹部。
安唯笑了起来，第一次见到这小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抬手又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我倒是忘了，你等等。”起身往卧室走，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套休闲衣。
看着乐小风将蓝星读大学时候的衣服穿上，安唯有些恍惚的想起了当初追着蓝星跑的那段时光，酸涩却甜美的青春记忆。
蓝星和安唯的身量差不多，都是180多的个头，衣服穿在不到175的少年身上确实偏大了不少，还好蓝星身形修长，宽度倒也勉强合适，只是看着乐小风不在意的任由裤脚堆积在脚腕上的懒散模样，安唯也只能‘老妈子’的蹲下身子将裤腿挽了起来。
乐小风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这么体贴的对待，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定定看着追过来的男人继续的动作，眼中波光不断闪烁，红了耳廓。
自打知道吃饭可以控制腹疼后安唯的食量向来惊人，但是今天看着一桌子菜却没了吃的欲望，只是挑挑拣拣的看着乐小风风卷残云的恐怖吃相，再联想到早前的自己，一头的黑线。
一桌子饭菜，最后全部进了乐小风的肚子，看着那平坦的小腹和满意的嘴脸，安唯也只能安慰自己奇人奇事，对这孩子千万别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待。
结账的时候安唯又要了两罐啤酒，分了乐小风一罐后，便回到楼下的广场座椅上喝了起来。
乐小风难得安静的喝着自己的酒，时不时看上安唯一眼，若有所思。
安唯偶尔和乐小风的视线对上，少年就急忙移开了脸，将视线飘向了别处。
这么来回了两次，安唯也有些别扭，于是开口，“有事？”
乐小风没有说话，只是将喝完的拉罐在手里捏扁，心不在焉的玩着。
安唯等了一会儿，见乐小风一直没有开口，于是起身要将喝完的空罐丢掉，手臂却被拉住了，一转头，就见乐小风仰头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有着挣扎，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定一样，咬牙开口，“晚上帮我个忙。”
安唯挑眉。
“昨天晚上发现一只厉害的老鬼，我一个人搞不定，你帮我一下，当然，你可以提出报酬，在我能力范围内的。”
安唯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把老鬼和鬼怪画上等号，蹙紧了眉头，“我下午有事要走。”
“啊！？”乐小风惊讶，似乎没想到安唯拒绝自己的理由是这个，于是整个人垮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然乐小风这个摸样确实让人有些不忍，但是安唯从来不是心肠好到圣母的人，自己还有那么多的问题，怎么可能还有心力去帮别人。
乐小风犹豫了好一会儿，看向安唯的眼中带着请求，“大叔，明天再走不行吗？如果真的错过这次我就完蛋了。”
安唯摇头，看着没了生气了小脸，咬了咬牙，移开了视线。
乐小风看着安唯毅然移开的脸，呼吸一滞，咬着牙，脆声说道，“大叔，我帮你找答案。你为什么会成为鬼的原因我帮你找。可不可以?我不行，就去问家里的人，一定帮你把答案找出来。”
乐小风见安唯脸上有些松动，连忙继续开口道，“相信我，无论是马家还是魁家，都不会比我最后拿出的答案准确，我们家在占卜寻疑这一块绝对是得天独厚的，只要你今天帮我，哪怕是迟一点，我都会给你最准确的答案，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只要一天，不，只要今天晚上就够了，我只要抓一只鬼，不是很强，昨天晚上差点就抓到了，只是它身边多出来一个帮手，你只要帮我拖住就可以。”
看着乐小风焦急神色，和语无伦次的话语，安唯必须承认，自己被打动了，而且最打动自己的是乐小风话语间的那个答案。
真相，最困惑他，最在意的两个字。
没有任何事情，比得到绝对准确的真相来的重要。
于是，安唯有些迟疑的开口，“我也不会打架，能帮你什么？”
还打算继续游说的乐小风脸上一喜，圆溜溜的大眼顿时亮了起来，亮出了八颗牙齿，急切的说道，“不用你动手，你只要把鬼形态现了，在旁边帮我掠阵就好，那只老鬼要不是我亲手抓到得家里也不会认。怎么样？你只要站着就好。”乐小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这次，安唯是真的苦笑了，坐回去，看着乐小风，“问题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鬼形态,怎么变？”听到自己的回答，安唯也只能愈加钦佩自己对新身份的坦然。
也是，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怎样？
无论自己是人是鬼，此刻自己身体的状态确实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了，虽然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不明，但是很显然不是他用不甘和挣扎就可以摆脱的。
安唯不是逆来顺受，而是不得不在事实面前妥协。
回想起前天的愤怒悲伤，回想起昨天夜里自以为得到真相的喜悦，如今却只能被自己非人的现实砸弯了腰，不得不妥协的现实。
乐小风急忙解释道“鬼形态，说明白了，就是完全可以将你体内的业力和死气完全运用起来的形态，最通俗的讲，就是战斗形态，因为鬼和人一样，只要还有呼吸就会消耗能量，所以除非必要，修习有成的鬼通常都会像你现在一样保持人类的外形以避免额外的能量流失。”
“至于你说自己不会变，我想解释一下，鬼形态不是变的，而是在遇见危机或者战斗的时候自然产生的外表变化，就像你跑步必须迈开腿必须让肌肉用力才能够跑一样，不是法术，而是本身存在在你身体里的东西。”
“所以我觉得你不该问我怎么让你变鬼，而是你自己想象该怎么运用自己身体里的力量。”
乐小风的科普很到位，安唯确实是听明白了，想起上次救小孩的时候，带着跃跃欲试的心跳，努力的回忆当时的心情，那种精神上的专注，全神贯注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视野里来回行走的行人似乎慢了很多，而皮肤下面有一种力量在涌动，像是被缓慢的打着气一般，慢慢的充盈了起来。
“停停停！”乐小风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双眼从黑白分明渐渐变得幽暗深邃，然后一点点的从瞳孔位置蔓延出血丝，最后充满整个眼球，闪烁出如荧光般的亮泽，急忙抬手捂上了男人的眼，连连叫唤。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一只鬼打掩护，尤其还是一只明显等级较高的大鬼。
从小到大，在家人的训导中，鬼这种生物从来都是恶心、强大、血腥、黑暗的代名词，无论是什么鬼，小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孤魂野鬼，大到千年老鬼，哪怕是魁家的族鬼，都在他的必除名单上。
但是，眼前这个大叔是真的不一样，这是一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掉却努力想到做个人完全没有血腥气息的鬼。
尤其是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孩子，里面带着不耐还有无奈以及一丝放纵。
对于他来说，被人这样对待着实在是一件不爽到了极点也窝心到了极点的感觉。
这个大叔，甚至连他都希望是个人。
捂在眼睛上的手在下一秒被一只更大的手掌握住，他咬了咬牙，毅然的将手从对方的掌控里面脱出。
真的很暖，就像对方说的，还有心跳，还有呼吸，还有体温，为什么是鬼？
凌乱的思绪让乐小风沉默了许久，回想着前些天跟踪这个男人时，那种努力生活的态度，看着闭着双眼恢复的男人，最终也只能瘪了瘪嘴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
安唯和乐小风上楼的时候果然见到了晏磊。
晏磊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见他们进来只是抬眼示意了一下，便不再说话了。
安唯看到茶几上丢了一包打开的烟，烟灰缸里也有不少的烟蒂，想起昨天还在找自己讨要一支烟的男人，不由面露惊讶。
晏磊是个聪明人，仅仅看着安唯的视线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于是开口，“昨天吸了你不少死气，今天又出去吃了点儿难吃的东西。”言外之意，身体里的能量已经可以让他触碰到现实的物体了。
“你把死气给他了？给了多少？全给完了？”乐小风叫出声，视线在安唯和晏磊的脸上来回转，见到安唯一脸莫名的点头，最后停在晏磊的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你们知道什么叫鬼仆吗？”
双对视线射向他，晏磊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哈，算了，我想你们也不知道，一个二百五老鬼，一个才死的新鬼，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两只鬼选择性的屏蔽了对方话里的嘲讽，一副愿听其详的表情。
“那个，”乐小风指着晏磊说，“你猜到了吧？鬼仆这种东西，说明白点，就是以后你都卖身给这位大叔了。”
“我没有和他签契约啊。”安唯也不傻，这句话问出来的下一秒就明白了，他和晏磊唯一能称为联系的都是他将自己身体里的死气给了对方。
果然，乐小风解释了起来，“业力和死气就像是你的血液和筋骨，你把对于鬼来说这么重要的力量根本给了对方，那么接收者自然也要做出同等的回馈。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作为六道中的一员，生命的规则也会在你们的身上体现，你用自身的力量饲养鬼仆，而鬼仆就会和你的生命连接在一起，说白了，你死他就死，他死你不死。”
安唯看向晏磊，晏磊瞪着安唯，一时间，就连乐小风都能够感受到两人目光对视中的电闪雷鸣，急忙缩着脖子躲到了一边。
这么瞪了一会儿，安唯率先在对方要吃人的目光里败下了阵，“咳！”一声佯咳，“唔……那个，我不知道。”
晏磊不语，目光阴晴不定。
“呃……要是知道我不会那么对你。”
“不用。”晏磊唰的站了起来，带着压迫的气势走上前，站在安唯面前，“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作为交换条件，你每天必须给我足够多的死气。”晏磊的语气生硬，仿佛钢铁碰撞般的声音隐约透露出其中的不悦和义无反顾。
“哦。”安唯被对方的气势压死，气虚的点头。
倒是一边看着两人互动的乐小风抿嘴笑了起来，这是第一次见到鬼仆把主人吃的死死的组合，跨前一步，招了招手，笑嘻嘻的开口，“算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就把情况和你们分析一下吧……”
*****
当天晚上，23点20分。
安唯此刻正和晏磊正站在一栋电梯公寓的楼下。
他没有想到乐小风嘴里所说的老鬼会居住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毕竟印象里鬼怪出没的地方都是废弃的楼宇或者荒郊野岭，这里，他实在没办法想象会有一只和自己一样的生物存在。
乐小风正站在门道里对他招手，一张小脸蹦得紧紧的，目露不耐。
安唯走上前问道，“他既然将自己当成人一样好好的活着，你为什么一定要收他？”
乐小风对安唯的天真冷笑，脸上带着森寒，“他和你不一样。”安唯还想继续追问，就被乐小风狠狠的剜了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你上去就知道了。”
晏磊闷声捏住安唯，把还想要说话的让人给拎了上去。
电梯一路升到顶层，随着电梯数字的不断变化，安唯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两个人愈加紧张的气势，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尤其是乐小风身上涌现出的戾气让他不由的惊讶，之前他和乐小风对上的那几次本以为气氛已经够紧绷了，如今看来少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这是一种杀气以及浓郁的厌恶。
看着清隽的脸庞上，抿薄了半分的嘴唇，那双眼中闪烁出的锐利光泽，安唯突然发现接下来发生的绝对不是一个游戏，而是以命相搏的真正战斗，那是要挥洒热血的战斗。
安唯吞了口口水，看着楼层数字的双眼微眯，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指甲顷刻间变成了黑色。
是的，这不是一个游戏，他必须要做出迎战的准备。
“叮！”电梯门打开。
乐小风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随后跟出的安唯看到，这栋大厦的顶层只有一扇门，漆黑的防盗铁门，难道只有这家住户就是他们的目标？
但是乐小风却没有往铁门处走，而是取下玉镯在食指上绕了两圈，玉镯顷刻间变成了翠绿的玉环，接着一抬手，将玉环狠狠的朝黑门撞了过去。
两个硬质的物体狠狠的撞在一起，但是并没有发出摄人心魄的响声，而是红光一闪，一条模糊不定的幽光通道出现在了眼前。
“小心了。”乐小风接住飞回的玉镯，嘱咐着便迈步进去。
安唯看了一眼晏磊，晏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没有惊讶的感觉，只是当安唯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同时将视线转到了安唯的脸上，然后视线下滑，落在了安唯不知何时依旧变得漆黑的指甲上。
安唯也看到了，但是没有时间让他的惊讶，因为乐小风已经消失在通道里，只能对晏磊点了一下头，冲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苏醒之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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