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说再见》微光向暖

25、>>> 025 复杂情愫

　　白石有点颓然的坐在草地上，白色衬衫上沾满了泥土，灰色的裤子上满是草屑，鞋子湿漉漉的，左手上的绷带也松散了开来，显然在山林里走了很久。

　　“对不起，什么也没有找到。”凌雨涵在他旁边坐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她给白石递过一瓶饮料。

　　白石摆摆手，他没有喝饮料的习惯，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喝过，饮料里的碳酸让他受不了。

　　他低下头去拆开左手上的绷带，露出和其它地方红润的皮肤不一样的白来，看起来有点病态。以前苏景歌就说过，他应该偶尔拆开来晒晒太阳，不然会不健康。可是习惯真是可怕，即使再也不裹黄金了，每天依然会把它缠起来，不然就像少了什么似的。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摇摇头，又把绷带缠了回去。

　　“这个。”穆七染丢了一个包过来。

　　白石拿起来一看，苏景歌的背包！

　　“我们在东南方向的马尾松林里找到的，附近有好几对脚印，因为这阵子多雨，林间多动物，为了避免痕迹消失，所以我们取了样，从鞋印大小来看，除了小苏以外，还有三个人，虽然从鞋子的码数上看都是成年男子，估计在25到30岁之间，但是有一双鞋印很奇怪，明明码数很大，却浅得几乎看不出，不像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体重。”幸村解释。

　　“你是说，这双鞋印的主人，要么是个女人，要么就是个有双大脚却很瘦弱的男人？”穆七染提出了疑问。

　　“理论上，是这么讲的。”幸村回答。

　　“天都快黑了，还要找吗？”穆七染问。

　　幸村看向白石，似乎在等他的决定。

　　“那个…尸体怎么办？”凌雨涵问。

　　“刚才已经有直升机带出去了，小步几个因为受了惊吓，也跟着一起回去了。”幸村解释。

　　“那个啊，迹部知道了吗？”穆七染又问。这两个女人，对他来说可不是一般的存在呢，竟然同时失踪了，他不暴跳才怪。

　　“联系过了，但是没有回应，总之，能做的我们尽量吧。”幸村说。他又看向白石，依旧在等他的回答。

　　白石沉默了片刻，说：“既然天都快黑了，我们就先回去吧，即使找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线索，要是有，早就发现了。”

　　他顿了好一会儿又说：“总之，大家先回大阪城区的旅馆休息，我想去附近的jing局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穆七染说。虽然电话打过了，但是不亲自去看看真是不放心。

　　“既然大家是一起出来的，要走当然也是一起走。”幸村说。没有人有异议。

　　“我们所在的位置在石桥山和葛城山之间，走上十多分钟就能到忍海站，坐车往北能到大和新庄，再往上就是高田市，往南就是御所市所役。”走着走着，千草营突然解释。

　　她其实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因为白石本身就是大阪人，他也许知道。

　　“我们这里离哪里最近？”白石却反问到。

　　千草营有点意外，他竟然不是很了解。不过也没有什么奇怪，大多数住在城里的人不知道附近市和村也是很正常的。她说：“从地图上来讲离御所比较近，但它不在路线上，下了车还要走上好久才到役所，大和新村和高田市在地铁线上，但相对较远。”

　　白石想了想，说：“还是去御所吧。”

　　公路搭建在田野之间，车子驶过的时候，将田野里的虫鸣声全部掩盖了过去。窗外天色已经变暗了，模模糊糊中能看到农户里射出昏黄的灯光。

　　白石抓着扶手，想着问题，边上坐着的两位大婶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其中一些字眼跳进他的耳朵，让他敏感起来。

　　“……真是可怕呢，都失踪好几个了。”有一位说。

　　“是啊，昨天发现的那个，胸脯都给割掉了，大腿上也是一片狼藉。”另一个说。

　　“我都不敢让二子出来活动了，希望过两天能平平安安的出嫁。”

　　“是嫁到京都府去的吗？”

　　“是啊，对方是做家电生意的，开了个小门面，还算不错。”

　　“那真是恭喜了啊。”

　　……

　　白石没有继续听下去，她们在说的，估计是最近报纸上刊登的猖狂的食人魔事件。失踪的都是一些年轻女子，发现的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总有被切割的痕迹。

　　心烦意乱！

　　幸村拍拍他的肩。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

　　公交车放慢速度进站了，因为是小站，所以下车的人并不多，几个人从后门下了车，千草营却怪叫了一声。

　　“怎么了？”千石清纯回过头问。

　　“没、没什么。”她低着头，脸上带着稍许的红晕。刚才不知道是谁在她的腰间抓了一把。脚要跨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去张望了一下，看到有个穿着黄皮大衣，留着八字胡的精瘦的中年男人对着她猥琐的嘿嘿怪笑，一双沾满泥土的破旧的平板鞋踩在立在扶手下的意见箱上，一只手还在下身处挠啊挠的，一只手还在空中划了几下。

　　真恶心！

　　“呸！”千草营唾了一口，跳下了车。

　　走着走着，她一直对那个男人在空中划出的痕迹感到很在意，不由自主的自己也比划了一下，然后她高高的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千石清纯真的被她给吓到了。走在前面的人也跟着打住了脚步，回头张望。

　　“车上！”千草营指着已经远去的公交车，“车上有人！”

　　“车上当然有人了。”千石真被她打败了。

　　“不是，是车上有个人，脚大、瘦、三十来岁、鞋子上满是泥！他刚才捏了我一下，在空中比划了个‘森林’的词，所以很在意。”她一下子说完。

　　几个人刷的变了脸色。

　　“我去追。”穆七染说。

　　幸村拉住她：“怎么追？这里是小站，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等到车的，下一站在掖上，继续往下就是吉野口，再往下还有很多很多的站，你知道他会在哪里下车么？”

　　穆七染哑口无言。

　　“不过，至少我们知道了他的样貌，不是吗？”凌雨涵说。

　　“找个亮点的地方，你来描述，我画下来。”幸村对千草说。

　　千草营点点头。

　　白石向附近的人家打听了jing署的地址，然后向西南走上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警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庄严，坐落在一个小院里，有个值班的警察正坐在桌子旁低头写着什么。感觉到有人进来，他才抬起头来。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了。

　　“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他倒先开了口。夹杂着浓重乡音的关西口音，让原本就听不惯关西腔的穆七染皱着眉头，两眼望向白石。

　　“对不起，我们想寻人。”白石说。

　　“先填张表吧。”那位警官从窗口递出一张表格。

　　白石接过来，低头一看，发现上面分了很多栏，有姓名、性别、年龄、特征、身高、体重、穿着、携带物品、可能去的地方……总之，要什么有什么。

　　他填着填着，蓦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苏景歌，他不知道她确切的身高体重，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知道她平常喜欢去什么地方，不知道……很多很多。脑海里闪过几年前体检的时候，苏景歌抢过他的体检表，认认真真抄录的情景，才发现她把他的一切当成了生命，而他竟然连她的身高是多少都不清楚。

　　“我来吧。”穆七染看出了他的难处，接过了表格和笔。

　　白石感激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不见的？知道为什么么？”那个警察问。他很随意的，一副司空见惯，例行公事的样子。

　　穆七染简单的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听到她说到“迹部”、“被抓”这类的字眼，那个警察却霍的站了起来，脸色一阵清白交错。

　　“你们是说迹部财阀的千金被绑架，不是失踪？!”好一会儿他才说出话来。

　　“也不是…是因为我们……”

　　那个警察没听她说完，操起桌子上的电话就往外拨。

　　“喂——是高田科长吗？这里发现了点情况，有可能跟食人魔事件有关，您可以过来一趟吗？”他说。

　　对方似乎答应了，他才挂了电话。

　　“请稍等，高田科长马上就来了。”那个警察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十分恭谨和小心，还开了门，把他们迎了进去，到上茶请他们坐下来。

　　穆七染撇撇嘴，果然到了哪里都是一样，有钱有权就能享受特殊待遇。不过，迹部家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连小地方的人都耳熟能详的地步了吗？

　　“警官先生，可以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吗？”幸村问。

　　“可以可以。”他虽然疑惑，却没有问药来做什么，递上纸笔的时候又说，“我叫北井。”

　　幸村礼貌性点点头，接过笔纸，向千草营示意。

　　“拜托了。”白石说。

　　“放心吧。”千草营拍拍胸脯。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北井警官推开门走了出去，和外面的人低声的交谈着。

　　“这是高田科长。”进门后，北井向他们介绍。

　　见过礼后，高田竟然走到白石面前，还能恭谨的说：“想必您就是迹部少爷吧？”

　　“不……我……”白石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您的情况我刚才已经了解了，我们会联系附近几个县，尽快找到夫人和小姐的。”他又说。

　　“……”白石彻底无语，花费了一番口舌才向他解释清楚。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白石少爷。”高田科长用大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没有关系。”白石说，“可以详细的告诉我们食人魔事件是怎么一回事吗？”

　　高田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一会儿，这虽然并不是什么高度机密的事情，但为了不引起恐慌，所以报纸上登的并不详尽，他在想是否要说。

　　“请告诉我们吧，拜托了。”白石说。

　　高田看了他两眼，才坐下来，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前两个月，有人在东京江户川区的船崛发现了一具女尸，该女尸并不完整，她的后背被人剜下了很大的一块，大腿上也有切痕，她的尸体旁边，有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放着一些煮熟的碎肉，经过鉴定，是死者身上的肉。所以被判定为一起杀人食肉事件。”

　　大家都认真的听着，凌雨涵在纸张上认真的记录着什么。连幸村都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听他讲。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件案子还没有破，在静冈又发生了一起一模一样的事件，接下来到了名古屋，然后就是大阪…上面定性这是一起恶性循环杀人事件，所以从各方面分析猜想凶手下一站会出现在博多行凶，但是半个月过去了，凶手并没有出现在博多，而是在大阪的乡村间行凶，短短一周内，已经发生三起了。”

　　他长长吐了口气。

　　白石的手却握成了拳，苏景歌会不会……

　　“不过你们放心，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凶手应该是单独行动的，你们说苏小姐失踪的时候发现了好多脚印，从这一点上，估计是被绑架了，也许是勒索钱财也不一定，现在经济危机严重，失业的人也多……”他的语气，不像是安慰别人，倒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

　　跟迹部财阀扯上关系的事情，真是麻烦到家了。

　　幸村根据千草的口述，把车上的猥琐男给画了出来。

　　“就是他，一模一样！”千草大叫。所有人都凑了过去，包括高田和北井。

　　“这个是？”高田故作不经意的问。

　　“哦，这个是我们在来御所的车上看到的人，我们怀疑他和这起绑架案有关联。”幸村解释。

　　“怎么说？”高田又问。

　　幸村简单的将自己的猜想又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们取得了犯人的鞋样印？”高田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是的。”

　　“太好了！”他却又高兴的大叫起来，“请务必给我们留下一份，有了鞋样，就大大缩减了范围了！”

　　看到他似乎很高涨的热情，幸村等人也很高兴，警方能够重视是最好的，他们设备完善，人也多，经验丰富，要深入调查，就比他们自己寻找强得多了。

　　“真是对不起，因为晚了，大家都下班回去了，不然就可以开始检验分析了。”高田说。

　　“没有关系，你已经帮我们很多忙了。”白石说。

　　“请问，这镇上有什么住宿的地方吗？”幸村问高田。

　　“以前有，不过已经好几年没有开过了呢。”高田回答。

　　幸村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估计已经没有电车在这条线上行驶了吧？这下可有点麻烦了呢。

　　高田想了想，说：“你们跟我来吧，这里是御所市役所附近，并不是真的御所市，到市里去的话，还要坐上好久的车，这一带比较偏僻，所以没什么车子，不过前两天旅店的老板娘似乎回来了，所以你们过去借宿一个晚上应该也可以的。”

　　“那就先谢谢高田科长了。”白石向他道谢。这个高田看起来是真心想帮他们的，或许有些惧怕迹部财阀的成分在里面，但也并不多。

　　旅馆虽然不大，而且只有两间是干净的，但总比没有的强，因为是和室，都是地席，所以也不存在床够不够之类的顾虑。他们男女分别占了一间，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千石才躺下没多久，就传出了细微均匀的酣睡声。

　　白石坐在床沿上，翻看着穆七染找到的那个苏景歌的包包。里面东西不多，有一瓶水、一个打火机、两个菠萝面包、一包米米饼干、一小把军刀、一件外衣、一只笔、一小本笔记本、一包纸巾和一些女性用品……

　　白石摸着笔记本，想着要不要打开，就在他要放回去的时候，幸村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为什么不看？”幸村问。

　　白石苦笑：“这是个人隐私。”

　　“你连包包都翻看了，再看看里面的内容也是一样的。”

　　白石摇头继续苦笑，真是没有办法啊，果然在意。他终于还是打开了笔记本，看着看着竟然就笑出声来，同时又有点感伤。

　　苏景歌写的东西并不多，每一页都只有那么一两句话。比如“白石藏之介是混蛋，今天吃午饭没有等我！”、“白石藏之介不是好人，拿新调试的药草汁吓我。”、“白石藏之介今天在图书馆和女孩A说话，女孩B眼神看似不爽。我也不爽。”“白石藏之介……”

　　每一页都离不开“白石藏之介”，每一句都有“白石藏之介”。

　　这个，就是苏景歌的执着。

　　“怎么了？”幸村又问。

　　“没什么。”白石把笔记本合起来，放回包包。双手枕着头躺在地席上，两眼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