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锁》步懒恰寻床

2、第 2 章

　　这一夜，整个冷家山彻夜不眠的回响着杂乱的脚步声，那是冷秋的弟子们在四处搜捕漏网的冷思宁。许多人合家坐在黑暗里，心惊胆战的看着窗外晃动的火光，直到天明。

　　一辆马车碾过路上的积雪，辘辘奔驰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思宁坐在昏暗的车厢里，呆呆地看着猩红色的车帘随着马车的颠簸来回晃动。他已经不再哭泣，也不再恐惧了，因为这世界上已没有在乎他难过在乎他恐惧的人。
　　冷谦一身麻衣，神情木然地坐在思宁对面。他知道面前这个孩子也刚刚经历了失去亲人的惨痛，可是他实在无力安慰他。他最爱的小儿子因这孩子而死，他明白这不是思宁的错，只是仍然很难克制自己不去恨他。

　　马车来到一座陌生的小城，停在一间驿站前。一个老头已经站在门口等候，看见冷谦的车马，过去行个礼：“冷先生，我家主人让我在这里等您。”从怀中掏出银子打发了车夫，接过缰绳，驾着车又走了约莫一二十里地，方来到一个小镇上。
　　老头在一座小院前勒住马，下车轻轻叩门。出来开门的赫然竟是大名鼎鼎的苏家家主苏揖山。
　　思宁被驾车的老头从车上抱下来，跟在冷谦的身后进了门。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迎出来。苏揖山介绍道：“这是乔嫂，和刚才赶车的老何都是我府上多年的旧人，绝对可靠。 ”看看冷谦身后的冷思宁：“这就是那个孩子？”
　　冷谦叹口气道：“是。今后这孩子，就托苏兄多多关照了。”
　　苏揖山道：“我本想把这孩子接到家中，只是家里人多眼杂，小孩儿口无遮拦，难保不会说漏什么，那时就是一场祸事。这间院子是我新赁下的，除了老何和乔妈没人知道。不如先把孩子藏在这里，等他成人了，我再找机会让他认祖归宗，给他个苏家人的身份，如何？”
　　冷谦道：“没想到苏兄仓促之间能安排得如此妥帖，给你添了这许多麻烦，实在是过意不去。”
　　苏揖山道：“冷兄莫说这话，当年令尊曾于苏家危难之中施以援手，苏某但有能为冷兄效劳的地方，赴汤蹈火决不敢辞。况且多收个儿子，苏某亦求之不得。”摸摸思宁的头发：“孩子，你今后就姓苏，叫苏西楼了。这位乔嫂往后就住在这里照顾你，你要管她叫娘。你从前的姓名家世，再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
　　冷思宁垂下眼睛，没有表情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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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西楼在院子里练剑。剑气激起无数雪沫，小小的人整个没在雪雾中，只见一团雪花滚滚的白雾中不时银光乍现，清冷而凶险。这些日子以来，苏西楼近乎狂热地练习着武功。白天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剑法，直到夕阳带着忧郁的橘红沉沉坠入地平线下；夜晚，他在黑暗中静静打坐，感受温热的气息在四肢百骸流动，将内心巨大的空洞填满。小小的西楼自练功中得到安宁与平静。
　　冷谦每隔十余天会来一次，指点他的功夫，每次都会惊讶于他进步的神速。

　　苏西楼从来不想起过去。可是痛苦像老家那条养熟了的狗，不管被赶得多远，依然一次次嗅着熟悉的味道找回来。有一次，他梦见母亲带着自己和思平在街上走。母亲买了两个糖人，他和思平都抢着要孙悟空的那个。母亲把孙悟空给了思平，他委屈地哭起来。思平把糖人递给他，撇撇嘴：“没出息，为个糖人就哭成这样。”
　　他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接过糖人，捧在手里一直舍不得吃掉。午后的街道，行人熙熙攘攘，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一手牵着母亲，一手举着糖人，迷迷糊糊间只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那梦境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当他醒来时，忍不住跳下床跑到门外，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大喊：“妈，我的糖人呢？”

　　照顾他的乔嫂从另一屋出来，揉揉眼睛，不耐烦地：“西楼！你发什么疯，大半夜地要什么糖人吃？”
　　西楼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呆呆站在院中，月光下，乔嫂发现他已泪流满面。
　　乔嫂半是好笑半是心疼地：“你这孩子，才说你一句就哭了？快上床去，小心着凉。你要是想吃糖人，明天早上我给你买去。”
　　西楼怔了一怔，摇摇头道：“不，我不想吃糖人。”静静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夜间冰凉的空气包围他，他靠着门慢慢坐到地上，伸出两手环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然后想象是有人抱着他，现在就是母亲在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