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罪与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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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总存在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是的，就像你一直所认为的那样。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其中包括爱。
[Above ]
我大约是来自一个术士家族的，并且在唯一的管家爷爷去世后，我就成为了所谓的末裔。——记忆模模糊糊是这样的。你知道，过了这么久，该褪色的都已经褪色，留下的，来来回回便只围绕着一个名字——D•斯佩多。
我还记得你。我当然记得你。
你在街边捡到我，那时候我已经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儿。家里幽深的庭院在管家爷爷去世的当晚燃烧殆尽，而我，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活了下来。你知道，我拥有那种近乎禁忌的力量——幻术。如果我想，我可以做到任何事，你这样说过。但是我什么都不想做。
我的名字是诺瓦尔。NOIR。黑色。
这个名字于我来说名副其实。所以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到，除了活着。
包围着我的孩子们被你一脚一个踢开，你漂亮的水蓝色头发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抬起眼睛看你，然后视线被你幽蓝眼眸中的烈焰灼痛——明明是漂亮的海水色瞳孔，却燃烧着火焰般的炽热情感，我发誓我不懂你的激烈，不只是那时候。
因为是最会故弄玄虚的术士，所以我想我大概是可以轻易看懂那些真真假假，所以我不会反抗——你看，我们都是孤儿，可是我总可以轻易的，简直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赖以生存的食物和衣服，用偷抢的方式——在这个动乱的时代里，很多人只能这样肮脏的活着，我想这一点已经成为常识，根本不用解释，尤其是对你。于是事实就是这样，所以在我发现自己偷回来而没吃完的东西会引来其他的孩子争抢搏斗的时候，我每次都会多偷些回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几乎全是骨架的沾满灰尘的满是伤痕的手脚或挥舞或踢踹的招呼到我身上，我看得到，只要自己稍微用点小动作他们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结局，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你知道，看过日复一日无数的灰色瞳孔之后，能够看到为了某样东西而散发出光芒的眼睛是一件多么让我安心的事。我需要那样的光芒证明自己活着。
可是那之后，我发现只需要你就足够了。
你从那群孩子的包围中把我拖了出来，漂亮的脸上有道道抓痕，深的浅的新的旧的，但它们丝毫不影响你脸上挑起的鲜明表情：对整个世界用愤怒的表情，对毫不反抗的我用嘲弄的表情，对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小鬼们用得意的表情……那时候你的个子已经很高，由于过于纤瘦的身形大概看起来比实际上还要高，而我，则在你的眼中只是个豆芽菜，尽管如此。
“并没有那么虚弱嘛，不反抗你是想死吗？”你说。
而我是怎么说的呢？不知道？还是不想？
想起来了。
我说了，我不会死。
然后你笑得张狂，就像以后很多次那样。
笑完之后你说，要不要跟我走。我听着你的笑声点了头。
后来你知道了我的能力，我也没有想太多便教给了你。你进步的很快，到后来大概已经超过了我——说大概是因为我除了偷吃的以外几乎不会用那种能力，所以我们没比过。你也因此冷嘲热讽嬉笑怒骂对此表示不解很多次，可是对我来说，那是如空气一般普通的对我没有任何特殊意义而言的存在。你没有懂过。只是为了新获得的能力雀跃不已，无止境的吸收着训练着。而我，只要每天看到你鲜活的表情就足够了。
你还是依旧以与这整个世界为敌的气势不断的试图铲平所有的不公，你眼中的世界无论什么时候都壁垒分明黑白清晰。可是后来你开始发现这世界不是白就是黑，只不过是天真的以为。你开始怀疑，开始戏谑，变得阴晴不定诡谲多变。我知道你失望了。像你这样的人失望了大概不是件什么好事。危险的种子大概已经埋下。但是你的眼睛中依旧燃烧着海蓝色的火焰。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三年的时间。那段时间在现在看来，几乎等同于静止。它们太过珍贵，三年便只能支撑一瞬的怀想。
我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贪心。
我只知道，在遇到你的那些年里，我是真正活着的。
而现在，我在这个极寒之地的无间地狱里，只不过是过回了自己原本的生活。
所以并没有太多不适应。几十年，一百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遇到了那个少年。
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其实是动摇了的。
他有着比你浓重的深蓝发色，以及比你鲜明的深沉仇恨。
他叫六道骸。
我几乎就要以为那是你执念的再一次延续了。可是终究没有。他不是你。
根本的不同在于——名为斯佩多的那一个，更加偏执。
外现如风中杨柳般似是可以随意弯折的人，内里往往都有坚不可摧的堡垒，细细的一个原则，足以抵挡任何的风刀霜剑。
有了最坚硬的内核，敢于舍弃和放任的东西便越多。
那大约可以称作是一种贵族才有的骄矜淡然。
于斯佩多你来说，这种近乎无条件妥协的柔韧，是与偏执成正比的。
过了界，便万劫不复。
而那个少年，他的棱角呼之欲出。
即使他已经隐藏的非常巧妙。
然后，他和你一样，恨不能毁了这个世界。
我一直以为，那都是爱惨了这个世界的人才会有的价值观。
我们术士家族有一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古谚。
它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的。它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可是你爱它对吗？你爱它。
[Beside ]
这个世界是灰色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到这一点的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改变，便是从这里开始。
我只知道，你的执念从未消失。
尽管我从未问过，你的过去都有些什么，你的心里为何会有那样激烈的感情。
即使后来你把它们全部变成了冷嘲热讽。它们依旧鲜明的灼人耳目。
你知道吗。最适合的你的颜色，我一直以为，应当是红色。可是你却一直燃烧着海蓝色的火焰。后来我才明白，就像酒精灯的蓝色外焰，温度并非最高，却是与空气直接接触碰撞，燃烧最激烈的。
这个时代，需要那些与世界为敌的人。你是这么认为的吧。你从来坚定，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即使你遇见了他。他们。
那时候你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可以称为青年的高挑少年。
那大概是一群能够证明你是正确的人，至少最开始的时候是那样。而你，大约是天生适合黑手党这样的世界的。它黑的彻底。而他们在那个黑的底色上，耀眼的像是不灭的希望。他们成就了你的黑白分明。我记得你那一天回到我们栖身的小屋时许久不见的明亮表情，你带着我去见他们。
你说，这是我妹妹，诺瓦尔。
我以为短短头发扁平身材的自己，性别已经如自己的认知一样在你的眼中同样模糊。但事实是你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从来聪明。
尽管这件事对于我们彼此来说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彭格列的日子比想象中有趣。那是一群性格鲜明迥异的人，从温润优雅决断的金发少年开始，到半边脸纹身的沉默暴躁酒红发色的少年，后来又多了穿着古怪衣服说着古怪话语的东方少年、性格沉稳的牧师，多了敏锐精干的浅金发色的冷肃青年……你似乎并不怎么被他们喜欢，或许除了那位深藏不露的金发青年。你依旧我行我素，即使是自己选择了组织。
我知道你心里的天平从来清晰。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你。
除了你自己。
我想过。如果你不曾遇见他们。
是否就会像所有人一样在不断的失望与希望的叠加下，逐渐习惯这世界的灰白底色。
可是没有如果。你是有着精神洁癖的斯佩多。
你追求绝对厌恶暧昧。
所以——
在分歧到来的时刻，你毫不犹豫拒绝了大空与大地两位青年所坚持的改良怀柔。你选择武斗，你要看到彭格列的绝对强大，即便是要用黑暗来拯救光明。
你选择了新的同伴。你看中他们是野心家，他们当你是棋子。你们互相利用。可是你太高估了他们，你拼了命，然后摔得很惨。
可是你依然，更加不能原谅Giotto纵容孩子温吞改革的做法。
——因为你们的彭格列明明已经那么不可救药，比这个被自己深深厌恶的自己都要不可救药。
你说，不要跟着我。你走的毅然决然。
而我站在原地，在那一瞬间学会了难过。你知道，我是术士家族出身，天生感情淡薄。
可是你却好像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杀人。
你被绑在铁链上，那些人说着恶劣的话，空气似乎都变的污浊。那些你选择的所谓同伴，他们拿枪打断了你的腿骨，你单腿跪地依旧在笑。
后来他们推倒你，他们的脏手捏在你的下颚骨上。斯佩多你皱了眉。我看见了。
他们七窍流血而死。他们在你面前带着惊恐的表情委顿下去。是我做的。
你的手上明明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去发动这样的幻术杀人。
在那场战争里，你几乎消耗了所有的心力。
可是他们那样对你。
可是你不回头。
我站在牢房最阴暗的角落，看着你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再然后，你笑了，看上去甚至有些无奈。你说，
你在吧。不要出来哦。
你说，我几乎都忘了，你是个危险的孩子。你怎么会比我还危险。
你说，这样可不好。
你又说，生气这种情绪。没有学会的必要。
最后你说，说你要活下去。你应该学到更多的表情。
那是以恶魔为名的你说的话。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可是我不想说给任何人听。
即使你最后还是离开。带着你骄傲的固执。
只要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么就没错。
一直都是这样。
只是谁都未曾料想，那骄傲，你竟贯彻了百年。
这组织历经百年逐渐尾大不掉，连那位以温柔著称的初代看到也要摇头，可你坚持到了第九代。明里暗里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只是为了彭格列的强大——
那么你，在哪里呢？你把自己放在哪里？
我浑身缠满了绷带只将眼睛露在外面，却始终没能看明白。
直到，我又遇见了你。
[Center]
沉寂了百年的复仇者监狱最近很热闹。属于西蒙和蛤蜊的孩子们被一个一个送进来。我知道柯札特和Giotto当时的担心一语成谮，我也知道了自己即将再次见到你。
我很高兴。
这是你不在的这漫长百年时间里，我学会的情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自学成才。
复仇者监狱是有规矩的。我必须耐心等候自己的出场机会，在那之前——
我只能通过我的同僚们看到你。你依旧毫不留余地的把自己摆上风口浪尖，作为一个反派BOSS你单打独斗这样很不专业——这是那个名为六道骸的少年面带讽刺与愤恨说出的话语，你似乎挟持了他重要的人，所以他很生气。而我听着他的话，产生了笑的情绪。
那并不正常。
但是我看着你，随着那些钥匙揭露的真相，你就像个孩子逐渐失去了笃定。我开始想那时候我是否应该把这些都告诉你，然后我想到我没有那样的机会——你独自离去，再也不回。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不相信。决定背水一战。
再后来，再后来，你就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那个蓝发的少年只剩空壳的身体突然被新的气息填充，我知道自己的出场时间到了。
你睁开眼睛，我看到了黑桃。时光仿佛瞬间逆转。
可是，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D•斯佩多。
我跟着你来到那个隔绝外界的战场。我看到你在阳光下，借着孙子的身体张牙舞爪。
就像你活着的时候一样。
我看到那对酷似Giotto和柯札特的两个孩子。他们完美继承了那两人的温润和温柔，并且，比他们更纯粹。
守护，或者毁灭。没有中间地带。
他们尚未走到Giotto那么远，还未背负更多，不曾学会妥协。
他们站在最好的时空坐标上——
最初，那个从自卫团逐渐壮大起来的蛤蜊，于Giotto而言，就像自己养大的孩子，犯了错，可以给机会改，多少次都可以。但是没可能毁掉重来。
这世间没有那样的父母。就算有，也不会是那个以温柔为标志的青年。他完全有理由对那个逐渐长歪的“孩子”继续保持期待，因为一切，都刚开始。
而历经百年，那“孩子”逐渐站在了地下世界的最高处，并且枝繁叶茂，同时浸染了深沉的黑暗。就算想洗，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洗掉。
从哪一代开始的呢，七代？八代？还是九代？或者更早？
他们应是试图清洗过的，但是到最后发现要真正清洗就必须从根部开始。这棵大树经得起那样的动摇么？他们犹豫着，结果是谁都没能有那样的决心。
而那群孩子们不同，他们还在相信未来可以改变的年纪。面对多大的困境，也都能够抱持着赤子之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跨越难关。
他们的世界是分明的。
他们心中存着和你当初一样的纯粹心性。
以纲吉为首的十代家族身上，有你与这个世界和解的最大可能。
你会在他们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
你只能被自己打败。
呐，遇到Giotto，你只能完败呢。何况再加上一个如出一辙的柯札特。
他们想让你知道，争取强大的方式，除了毁灭，还有一种方式是守护。它缓慢，又艰难。那种背负满身灰尘的艰难前行，才是最纯粹的强大。
你看，那些灰尘，轻轻一拂便没有了。他们都是原来的模样。
没改变的，始终都没变。
最初你没有错，后来你也可以被原谅。
因为那是你选的伙伴，怎么会错。
起点和终点始终一致。
到最后，你终于可以理解了你的伙伴。也终于能够成全了自己吧。
那么，我们该回家了。
[Draw]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Giotto有罪，那么自己应是同罪的。
既然说不出，给予力量和给予希望，那个更有杀伤力。
便只好一起受罚。
我不会取笑你冬菇凤梨茄子的糟糕发型，那么当我揭开斗篷扯去绷带，你也不要取笑我一头黑发变白发。依旧短发。我大概应该算上妖怪的行列了。不过那无关紧要。
从一开始，那些东西都无关紧要。
可是你笑了。
你说，又一个妖怪。
你把身体还给那个凤梨少年，然后勉强凝聚起残破的身体。你走向我。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活了百年的人也会紧张吗？
我常年习惯冰雪的身体竟也会发抖。
直到——
你对我笑。嘴角弧度依旧挑的很坏。如果有力气你大概还会“啧啧”两声。然后用轻挑的语调说，说：
我回来了。Noir。
就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充满D式风格的煽情。你还会用这样的语气说不要跟着我。
但是你没说不要等。
那么，欢迎回家。
然后我终于可以牵起你的手而不被甩开。因为你看，你连最后推开我的力气都吝啬的不肯为自己留下。
而我终于知道，身为人偶术士的我，遇见你，学会了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罪与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