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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凤台选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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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台选婿本是前朝皇帝替公主选择驸马的方式。据说,前朝的开国皇帝骧太祖的嫡女德珮公主乃是百年罕见的巾帼女英雄,曾跟随在骧太祖的左右打下江山,是以骧太祖无比宠爱她。奈何德珮公主终究是女儿身,到头来还是要嫁人的。而骧太祖怕她受委屈,就创出了这凤台选婿的方法,一心要觅得一位配得上她的佳婿。只可惜,就在凤台选婿的前夕,这位巾帼公主却神秘失踪了,而骧太祖对于她的失踪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派人查找了三天,就撤回了派去的人,而这也成了前朝的几大疑案之一。
德珮公主虽然终究没有凤台选婿,可这凤台选婿的法子却保留了下来。在骧太祖之后,骧世宗,骧熙宗以及骧孝宗都曾用过这个方法替爱女选驸马。不过,自骧惠宗时起,由于骧惠宗私生活的放荡,导致他并未留下任何子嗣,也使得他的嫡亲叔叔趁机发动政变,将他赶下了皇位,史书称“庚戌之变”。庚戌之变后,骧惠宗的嫡亲叔叔也就是后来的骧英宗登上了皇位,而自他以后凤台选婿的方法就逐渐被埋在了历史的风烟中。本朝开国后,燕始帝出于收买人心的目的,采取了怀柔政策,因此那些老老实实投降的前朝遗老们都被他赏赐了金银土地,回家颐养天老了,而前朝的宫殿建筑也被沿用至今。是以,如今皇宫西面的凤台虽然已被荒废了近百年,却依然保存完好。
明日就是凤台选婿的日子了,我坐在晏澜宫的正厅内悠然的品着茶,对面冷泠然神色淡然地倚坐在椅子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身旁的桌几……
“你觉得明日咱们有几成胜算?”
未几,冷泠然清冷的嗓音在厅内响了起来。
我微眯了下双眼,缓缓放下了茶盏,淡淡地道:“九成。”
“九成?”她蓦然张大眼睛,“你不是说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那一成是意外。”我仍是一脸的淡然,“你没听过‘人算不如天算’吗?”
“可是……”
看见她眼中的不安,我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安啦!不是还有九成吗?只要穆大人明日好好表现,那驸马之位还不是非他莫属?”
“也是,若他没那个本事,也不配做我冷泠然的驸马。”说到这儿,她眼中的不安渐渐散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赞赏地一笑,一面在心里为她那么快又恢复了冷静而暗暗佩服与可惜。
屋内,炭火跳跃着,不时发出“劈啪”的声响。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静静坐着,使厅内一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元茂二十年十二月十九日,元茂帝于燕宫西面的凤台之上,为其幼女泠然公主进行了长达四个时辰的凤台选婿的仪式。于是乎,尘封百年的凤台选婿终于重现在世人眼中。
走在太子的仪仗中,我不由感慨万千,原本毫无把握的事情如今居然被我一力促成了。真的只是我一个人促成的吗?不,是由强大的权力促成的,至此我也算是深深体会到权力所带来的巨大的影响力……
深吸口气看去,眼前的这座楼台真的是宫人们口中早已荒废的凤台吗?
楼分两层,高约三丈,如梯形上递。第一层为端正的方形,可容上百人,第二层小了很多,圆如月形,在上面已摆有一张雕龙刻凤的大椅,椅前两丈之距处置有一案。纵观整座楼台,有着“天圆地方”之意。
整座楼台全为汉白玉筑成,晶莹亮白,而此时朱红色的锦毯一路铺上,显得端庄而又喜气。抬头望去,牌扁上“凤台”两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潦草而又恣意,显出了无尽的潇洒。
“能写出这样的字的人想必也是风流无匹吧!”望着不远处那张狂而又率性的字,我不由感叹出声。
“这是前朝骧太祖写得。”前方,冷冶宣的声音轻轻传来。
我一愣,随即了然地笑了笑,便没再多言。
“太子到!”
只听得内侍如是这般地喊着,然后凤台前所有的臣民全匍匐于地,响起了“参见千岁,千岁”之呼声。
至此我算是彻底见识了一回当太子的威风,难怪元茂帝的那几个儿子都为了这个位子而无所不用其极呢!想到此,我不由嘲讽地一笑。
随着众人起身,我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当然冷蹊野那挂着优雅笑容的脸也在其中,只是那黑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寒意,是不服吗?可惜遮掩的还不够好,我淡然一笑。
环顾四周,那么多人都来了,甚至连一向深居简出的艾王都出现在凤台前,唯独不见了端王的踪影。
是病了吗?对于不知内情的人来说,是这样的,可惜对于洞悉整件事儿的我而言,这不过是一个为了遮掩住宫廷丑闻而找的借口。
自那日冷蹊野带走了端王与刘婕妤之后,没几日宫中就传出了刘婕妤因病突然暴毙的消息,而端王亦在同时由于身体抱恙而于府中休息。很显然,为了不让这等丑闻传出去,刘婕妤被秘密赐死了,而所谓的端王抱恙也不过是元茂帝对于长子的一种变相软禁罢了。
其实从元茂帝的角度而言,这种惩罚已经够客气的了,至少没有将他贬回到他的封地去。只是对于野心勃勃的端王而言,这一举动无疑令端王一党而元气大伤。
寻到了机会就立刻出手,稳,准,狠,冷蹊野的这一仗,漂亮的连我都忍不住要赞上一句。如此心机,还真是难觅对手。
我正打量着周围,就听内侍尖细的嗓音远远传来:
“皇上驾到。”
接着所有人呼啦一下都跪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我偷偷抬眼望去:
遥遥望去,仪仗华盖缓缓而来,当中着一袭明黄龙袍的元茂帝缓慢而又不失庄严地走着,看来玉清殿的仪式应该已经完成了。看到此,我不由呼了口气,重又低下头去。
本来凤台选婿是于凤台的最上层之上三面垂挂珠绫帘子,选婿的公主端坐其中,而经过层层筛选的候选驸马站于帘外,再一一于纱帘前经过,递上书写了自己姓名、官衔、家世、籍贯的柏木牌,由公主身旁的侍女接了奉与公主过目。再听他们报上姓名与官衔,考究谈吐,若公主有兴致,还可以多问他们几句。最后,公主若是属意哪个,就命侍女奉着写有那人姓名的柏木牌而出,再有司仪官报出那人的姓名。
不过也许是出于其他考虑,元茂帝对于这项规矩进行了一定的改动。公主选婿的环节改在了玉清殿完成,并且公主是从十几个层层筛选的候选驸马中选出三个,然后这三个候选驸马再来到凤台,由皇帝当着众臣的面对三人进行学识上的考察,脱颖而出的人即是公主的驸马。一句话,这样的改动就使得最终决定者由公主变为了皇帝,当然之所以当着众臣的面进行考察,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公平,一方面也是为了可以采纳众臣的意见,而这也是我之所以说只有九成把握的原因。
终于,皇帝已近前,踏在朱红色的锦毯上,缓缓步上了凤台的第一层,身后众臣按着礼制也依次步上了凤台。
走上凤台的第一层,锦毯的尽头已摆放好了一张皇椅。随着元茂帝的落座,身后的众臣也已按着官阶的大小整齐地站在了锦毯的两侧。
“皇上,时辰已到。”只见一名老臣走近元茂帝低首道,看其服饰,应是朝中礼部的尚书大人。
元茂帝微微颔首:“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是!”尚书大人走到一个太监旁边,耳语了几下,遂退了下去。
“宣屴州督都之次子,正二品鄂州防御史俟越;当朝中书令之长子,正三品大理寺卿梁绯之;今科状元,正二品吏部侍郎穆轩宇觐见!”
说实话,我有点佩服那个喊话的太监,能一口气把官阶人名全报出来,想来此人的肺活量一定很大。
话音落下不久,只见三个身着朝服的青年鱼贯登上了凤台,垂首走在锦毯上,再在元茂帝前方的三米远处停了下来,匍匐于地口中呼道:“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位卿家平身。”元茂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谢皇上!”
三人谢过礼站起了身,我这才看清了此三人:站在右侧,身着二品朝服的清俊青年,乃是我之前已见过一面的状元穆轩宇;那么居于当中的同样也穿着二品朝服的应该就是俟越了,只见他身材魁梧,眉目间尽是奕奕的神采;而那居于左侧,身穿三品朝服的想来就是梁绯之了,只见他一脸英气,显然也是一表人才。
就在我观察的当儿,元茂帝已经开了口:
“三位卿家俱是我大燕最为杰出的青年才俊,想来诗辞文采也俱是一流,是以这次朕并不想考诗赋,而是考时务策。”
时务策?一时间底下的臣工开始了小声的议论……
元茂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下面重又安静下来后,遂微笑着问道:“三位卿家准备好了吗?”
“请皇上出题。”三人异口同声道。
元茂帝微眯了下眼,抚了抚胡须,开口道:“吏治腐败一直以来都是一国的症结所在,不知三位卿家对于整顿吏治有何看法?”
元茂帝的话音刚落,底下的臣工又炸开了锅……
“肃静!”元茂帝不悦地道。
话音未落,梁绯之就抢先开口道:“臣以为……”
“三位卿家莫急,”元茂帝一摆手,“朕给你们三盏茶的时间让你们将自己的想法写于纸上,等时间到了以后,再呈给朕看。”说完就从旁边走出一个内侍,走到那三人面前,做出个“请”的手势,恭敬地道:“三位大人这边走。”
三盏茶的时间?那不就是一刻钟?也太短了吧!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三人在内侍的指引下走到了不远处放置的桌案前。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见不远处,俟越先停了笔,然后是梁绯之,最后在距离规定的时间约还有一分钟时,穆轩宇也停下了笔。
然后走过来三个内侍,分别恭敬地奉着这三人书写的纸走到了元茂帝身侧。元茂帝依次接过了纸,均淡淡地扫了几眼,然后又交回了那三个内侍手中。
“皇上,如何?”发话的是濮阳丞相,只见他虽已头发花白,却依然精神矍铄。
元茂帝抚了下胡须,对旁边的那三个内侍吩咐道:“把纸交给丞相大人和枢密使大人看看。”
“是!”三个内侍按照吩咐,恭敬地走了过去。
……
“两位卿家觉得如何?”
待三个内侍重新接过了纸,回到元茂帝身侧,元茂帝问道。
“老臣以为,穆轩宇穆侍郎的看法深远,贴合我朝实际,是以老臣认为应选择穆大人。”濮阳丞相率先开口。
“嗯……”元茂帝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枢密使问道:“那么贺卿家认为呢?”
“臣的观点于丞相大人有所不同。”枢密使贺怀俢已过不惑之年,此刻他一脸的沉着与冷静,“臣以为,梁绯之梁寺卿的观点独到,似乎更胜一筹。”
元茂帝微笑不语,眼睛看向了前方一字排开的三人,眼光扫过之处那三人的身体无一不僵了一下,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朕以为,”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心都被吊了起来,“穆卿家的观点更得朕心……”
呼!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开来,我忍不住呼了口气。至于元茂帝后面的话我是一个字都未听到,只听到后来司仪官喜气洋洋的报:“正二品吏部侍郎穆轩宇得选东床——”
之后落选的那两人缓步退了下来,只余下穆轩宇跪在朱红色的锦毯叩谢圣恩。元茂帝微笑着颔首,示意他站起了身。
就在这时,之前的礼部尚书重又走近元茂帝低首道:“皇上,吉时已至。”
“那么仪式开始吧!”元茂帝的眸光淡淡地扫了一下前方垂首负立的穆轩宇,颔首道。
“是。”尚书大人垂首退下
“结首仪式开始,奏乐!”
尚书大人的呼声响起,乐声也在同一刻响起……
乐声轻缓,喜庆而又悦耳,虽然没听过,可我知道,那是古乐《龙凤呈祥》。按照凤台选婿的礼制,公主在选得佳婿之后,需和选出的驸马一起进行一个结首仪式,这是凤台选婿的最后一项仪式,也是往往由皇帝主持的仪式,而之前所看到的凤台的第二层摆设,就是为了这结首仪式所准备的。
乐声中,冷泠然身着樱紫的霓裳宫装,外披一袭浅金丝线织成的纱衣,下穿软银轻罗凤尾裙,步态端庄优雅地出现在凤台的第一层,只见她缓缓走到穆轩宇的身侧向元茂帝行了一礼,然后站定,转首与穆轩宇相视一笑,接着又转过了头去,只有脸颊上的那抹绯色,泄漏出她此刻的心情……
之后元茂帝领头而行,走向了那高高的凤台的第二层,身后是并肩而行的穆轩宇和冷泠然。按照礼制,结首仪式的整个过程只能有皇帝和新人参与,是以众人都留在了第一层仰首观看仪式的过程。
第二层高台上,元茂帝坐在王椅上,穆轩宇、冷泠然立于案前,两人静静地看向对方,虽然相隔甚远,可我依然可以感受到这其中蕴含的情意。只要跪在桌案前,焚香向天祷告,他们便定下了白首之盟,从此成为世人眼中比翼双飞的鸳鸯。
桌案上的香被点燃了,逸出冉冉的青烟,一对璧人缓缓地跪在了案前的蒲团上,默默念着古老的誓言,那是历经百年的誓言,那是上天见证的誓言,一旦两人念过之后,则意味着永远与,至死不悔。
刹那间,众人都被这神圣肃穆的场景震撼了,诺大的凤台上下一时静悄悄的,直到,
刀光的绽现……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让禁卫军回过了神,顾不上礼制,禁卫军急速往台上冲去。
幸而元茂帝的身边一直有着暗卫的保护,就在禁卫军回过神的一瞬间,一个暗卫已经跃上第二层,与那几个黑衣人缠斗。
只见那个暗卫舞动着手中的长剑,剑身如一条吞吐着的银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与黑衣人进行着缠斗。只是,那几个黑衣人的武功也很不错,况且他又是一人斗几个,渐渐地他开始落在了下风。
“叮!”刀与剑互击,发出了脆响。正当那个暗卫日显吃力之时,一个熟悉地身影跃上了第二层,拔出了腰间的软剑,挡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袭向那个暗卫背后的一刀。
陈逸潇出手了!
虽然他是一身灰衣的蒙面装扮,可是那熟悉的招式,那熟悉的软剑还是让我一眼认出了他。
那个暗卫先是一愣,转头看了他一眼,迅即转过头去,手中的长剑开始了新的一番舞动……
不得不说,陈逸潇的武功不是一般的好,只见他一人同时斗着几个仍显得游刃有余,再加上那个暗卫的协助,以及不断涌上的禁卫军,很快那几个黑衣人就落在了下风,场面渐渐被控制住了。
这期间,由于一开始黑衣人的猝然出现,穆轩宇和冷泠然为了保护元茂帝而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此刻已在禁卫军的保护下撤离了第二层,而元茂帝也早已在团团的禁卫军保护下撤离到第一层。
……
终于,那几个黑衣人被制住了。在被点了穴道之后,那几个黑衣人被禁卫军缚着送到了元茂帝的面前。
“带下去!”元茂帝冷声道。
“是!”禁卫军领了命就要把人带走,谁知就在那一瞬间……
“父皇!”
刹那间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冷冶宣从旁跃出,倾身挡在了元茂帝的身前,挡下了忽然从旁闪出的一个黑衣人,那去势汹汹的一刀。
“嗤!”雪亮的刀身没如冷冶宣的身体,发出衣帛破裂的声响,也唤醒了在元茂帝身旁保护的暗卫……
“宣儿!”元茂帝急切地蹲下身,摇晃着冷冶宣的身体。
“陛下小心!”
就在众人惊呼的同时,那个暗卫已经制住了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
“陛下,他死了!”
那个暗卫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罩,只见他七窍流血,显然已经服毒自尽。
“把他的尸体剁了喂狗!”元茂帝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人,给朕宣太医。”
早有宫人们上前扶过了冷冶宣,而元茂帝则眼神冰冷地巡视着底下的众臣,半晌开口道:“濮阳卿家!”
“臣在!”濮阳丞相恭敬地站了出来。
“给朕严查此事。无论查出是谁,”他顿了顿,“朕,绝,不,姑,息!”
冰冷的话语带着罕见的狠绝。我知道,这次的事件绝对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