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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鼠猫现代】千载三十年(上) ...
白玉堂有个习惯。
无论多晚,只要他在家,他都会在睡前,靠在窗边低酌一杯酒,然后才入睡。
这样的习惯,从他十五岁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加上前世的二十年,他总共持续了三十年。
喝完酒后他总是能很快入睡,可是在梦里,他始终没等到他,想与他在梦里肆意舞剑、笑谈今昔趣事,可是到头来,梦里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饮酒,另个酒杯,一直以来都是空的。
白玉堂甚至不知道,那人心里究竟有没有他。那个夜里,自己一个带着情意的拥抱被他推开,他眼里的神色太过复杂,白玉堂并不晓得那究竟带着怎样的感情。
而那夜被拒绝的拥抱,竟成了他们最后的互动。
于是白玉堂开始有了在睡前饮酒的习惯,只因那人说过喜欢与他对饮。
所以他等着,一直等着。然而等了超越千年时光的三十年,他始终等不到一个答案。
**
白玉堂隶属于国防部底下的特别保安队,绝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护卫重要贵宾。卓越的功绩让年仅二十五岁的他成了队里的最受瞩目的新星。
官升得快,能调阅的数据及权限自然就多了,但无论白玉堂用了什么办法,他就是无法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展昭。
他不愿去想,他们在今世是否会错过。
他只知道,展昭,还欠他一个回答。
晚睡的白玉堂依旧准时在早上八点时进了办公室,闲暇了一星期后,他又有了个任务,只是这任务……白玉堂挑了挑眉,立刻跑进他的直属长官兼义兄卢方的办公室里,将手中的任务数据狠狠拍在卢方的桌上。
下周邻国S国将派遣公主前来他们B国进行友好交流,这类的场合白玉堂见得多了,但他担任的通常都是本国大官的护卫或会场的警备工作。
「大哥,什么叫公主的向导!」没错,这次的任务不但不是护卫本国高官,反而是负责接待S国的十八岁公主赵灵,还得充当公主的导游!
「没办法,这个赵公主个性古怪,指名要我国一名特别保安队的人负责接待,她要求年龄要在二十五岁以下,身高要一八五以上,脸要好看身材要好……」
「够了,这分明是在挑驸马爷!」白玉堂嫌恶地把那张公主的数据表和预定行程揉成一团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玉堂,你该知道这次友好交流对两国关系非常重大。」卢方沉下脸色,语重心长地看着他。
S国与B国自古以来便因为石油及水源的问题而纷争不断,是最近几十年才有和平交流,这几年在S国的边境发现油田,B国便决定提供技术给之前从未开采过石油的S国,而S国则以提供水源共享做为报偿。
S国缺石油,B国缺水,若是彼此能互惠缔结友好关系那是再好不过了,因此每一个交流活动都分外重要。
白玉堂再怎么嫌恶这个任务,却也是知道要为大局着想,纵使不情愿仍是接了。卢方见状就开始跟他叮咛注意事项,要白玉堂多收敛自己的脾气一点。但白玉堂全然没在听,只觉得赵灵这名字很熟,好像在哪听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前世吗?十五岁时他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却不是全部,其中大部分是展昭的事,但就是跟展昭的回忆,也是不完全的。他甚至忘了展昭是怎么死的,只记得他推拒自己的那夜就是他们的最后。
因此在晚宴上见到赵灵时,他的目光始终放在那一身西装笔挺的温和男子上。不等他自我介绍,白玉堂就迎了上去,然后一句展昭就脱口而出。
展昭明显愣了一下,但依旧友好地握了他的手。「您好,白先生。」一句疏离至极的称呼让白玉堂全身的血液倏地凝固,他眼神凶狠地瞪着那温润的神情,试图猜出些什么,那淡淡的笑容与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让他很熟悉,但是,他看不透。
而展昭则对着白玉堂那突然变凶的眼神毫不在意,这让白玉堂没来由感到到一阵失落。
「初次见面,展昭。」白玉堂咬着牙,隐忍住血肉中那不断叫嚣着的前世刻痕。
一旁的赵灵并没有对这忽视自己的导游感到不满,她露出富有兴味的笑容,眼神在两人间来回穿梭。
无论如何,白玉堂终是找到了展昭。
**
S国虽保有皇室,但实权已转移至民主内阁手里,因此来访的公主赵灵其实是象征意义多于实权,一系列的两国和平方针商讨多半是交给随行而来的官员。而白玉堂的主要任务,就是带着这个好奇心旺盛的公主在B国境内尽情参访游玩。这任务总是让白玉堂憋闷啊,不过好在展昭总是陪着公主一起行动,这是唯一让白玉堂感到欣慰的事。
展昭的话不多,多数时间都带着温柔的微笑响应赵灵的需求,他是赵灵的随扈,与担任导游的白玉堂只有在例行性的行程确认时会单独相处,其余时间他们两人间都隔了个赵灵,外侧还有两国许多的保镳隐藏在暗处,只为了确保公主的安全。
行程确认时,展昭都会细心地指出需要注意的地方或要做更改的点。与两人一同外出时,白玉堂将八分的精力放在赵灵上,两分的目光注视着那认真专注的身影,记得前世的他也经常这样和他走在汴京的大路上,无论是那沉稳的步伐亦或是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都透着那属于展昭的独特气质。
然而这几日的相处间,展昭始终和他保持着客气的距离,白玉堂试着去猜,展昭究竟记不记得他,那份距离是因为他们这世是完全的陌生人吗?亦或是刻意的拒绝他?
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确认,眼前该专心的是当好赵灵的护卫(白玉堂始终这样自称),确保她在B国的人身安全。
这天是B国为期一周的圣诞庆祝周的开幕式,特别邀请了赵灵在中央大教堂举行点灯仪式。第一次参加这种点灯活动的赵灵难掩兴奋,但仍是保持着公主风度地执行完每个仪式。活动顺利进行,很快就到最后的发放礼物活动。
只是原先顺利的活动突然变了样,围观的人潮开始一窝蜂地涌向赵灵,似乎是要争夺她手中的礼物,此时框当一个声响,滚落到地面的东西突然冒出浓浓的烟雾,突来的惊变让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人群开始尖叫推挤,白玉堂立刻挤进人群里,把跌坐在地上并不断被人推挤的赵灵给拉起来,护着她退出人群,他发现展昭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后就没有急着过来,而是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赵灵突然尖叫了一声,白玉堂侧头一看,发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拿着一个不明物体朝他们冲过来,白玉堂立刻将赵灵往自己身后拉,同时间展昭飞奔过来一个擒拿手反拧住来者的手,膝盖一顶那人的肚腹,将人制伏。
之后隐藏在附近的保全人员也纷纷赶了过来,现场的混乱逐渐被控制住,赵灵突然哭倒在展昭怀里,小小声地问着他:「昭哥哥,你刚刚怎么不马上过来?」
展昭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知道他家公主终究是个还未长大的少女,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自然无法完全信任才跟着她几天的白玉堂。「公主,白先生的实力不比我逊色,有他在公主会很安全的。」
展昭的一口白先生总是让白玉堂气得咬牙,可是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好发作,他的目光穿过赵灵,对上展昭那带着星点般笑意的澄静双眸,那眼神诉说出的信任,直深入白玉堂有些不平甚至焦躁的心里。
那是他所熟悉的展昭,也是今生的展昭,他思想了三十年的展昭。
被捕的那人始终供称自己接近赵灵只是想要跟他要礼物而已,加上他手中的不明物体只是一座小雕像,查来查去都没什么问题,虽然展昭看到男子手中的雕像时明显一震,但他什么也都没有说,因此警方再一次彻查没有其它疑点后,便用单纯的意外骚动结案了。
但赵灵还是因为这事受到了惊吓,隔天就推说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国了,意外的是展昭并没有跟着回国,而是留下来跟着其余高官一起参与接下来的行程。
这让白玉堂更加好奇展昭到底是什么人了,赵灵走后,白玉堂自动表示他可以继续担任展昭的导游,但展昭倒是一口拒绝了。
「你这导游也做得挺憋屈的不是吗?」那一闪而过的狡黠笑容让白玉堂为之气结,真要憋屈还不是因为他的「白先生」称呼!
于是白玉堂当下眉头一挑,「别总是白先生白先生的叫了,多难听,怎么说我们也是有过生死交情的。」一语双关,那人却没听出白玉堂的意思,只是噗哧一声笑出来,彷佛在说之前那个小骚动就算生死交情啊?
「好吧,白玉堂。」不过展昭倒也不多在文字上绕圈,马上就爽快地改了称呼。
因为赵灵提前回国,白玉堂新的任务还没有下来,所以目前他非常清闲,虽然展昭严正表示自己不需要导游,但白玉堂还是每天跟着展昭跑。
「你们擅自中止了我的任务,难道是想让我整天无所事事然后领钱领得良心不安吗?」面对展昭的婉拒,白玉堂都用这一句话给噎了回去,说不过白玉堂的展昭只好让他默默跟着自己,不过白玉堂很有分寸,重大场合他都会在外头等,展昭的公事他一概不过问,只占据他的私人时间。
白玉堂倒是挺甘愿充当展昭的导游,每天晚上都他去吃不同的晚餐,如果那天正巧碰到官方餐宴的话,他就会带他去吃夜市里的宵夜。
几次后展昭也习惯了这样的两人「夜游」。纵然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国境线,但白玉堂主动的行动缩减了距离。白玉堂知道展昭是S国的法务官员,因为和赵灵从小就相熟,所以这次来访除自己本身肩负的交流任务外,还充当了赵灵的随扈。
两人就像朋友一样聊着自己身边的事,不时触及到对两国经济政治间的看法,两人想法虽略有冲突,但到底目标都是一样的。
几次深谈下来,展昭总是不自觉流露出对白玉堂的赞赏之情,这总会让白玉堂感到一阵恍惚,这段时间他总是不经意的试探,他发现对展昭而言,白玉堂只是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他等了三十年的答案,是要不到了。
可是那又如何?再重新追求不就好了?对白玉堂而言,他两世所认定的都只有展昭一人,那个即使历经千年轮回时光都不曾变过的展昭。白玉堂不急,之前的三十年枯等的艰辛他都等过了,现在他有的是捉猫的耐心。
几天后,白玉堂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消息,重肖商社的总部遭入侵,机密资料遭窃。
重肖商社主要掌控石油技术,近几年才开放民营,这次欲提供S国的石油开采技术便是由重肖商社负责。此时发生失窃案,便担心有心人士趁机利用来扰乱两国好不容易达成的协议,因此国防部便派遣白玉堂协助调查。
赶不及和展昭说明,白玉堂只发了封讯息告知他自己临时有任务要处理,便匆匆离开。
来到重肖商社总部,白玉堂见过负责人庞岌后,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千年前的那只螃蟹,直觉地厌恶他,但却不能否认他带领的重肖商社为B国带来的贡献,他跟庞岌询问事发经过,却得到语焉不详的回答,只说他们的私人保全队已经开始追查丢失的机密下落,很快就会有消息,要白玉堂只要负责留守总社防止窃贼再来就行。
白玉堂当下憋得一肚子火,但深知此事涉及重大,国防部也十分关切此事,他岂是乖乖听话的主?庞岌不让他知道一点消息,难道他就不能自己去查?
当天晚上,白玉堂表面上乖乖照着庞岌的指示留守总社,但私底下已经开始调查前天的失窃案,他偷偷潜入案发现场看过,也悄悄联络了四哥蒋平请他骇入重肖的计算机网络里,初步知道丢失的是跟S国合作的石油开采案。白玉堂的心猛地一凉,不晓得窃贼基于什么心思偷走这个机密,白玉堂总觉得,这会让两国的和平关系掀起一道裂痕。
白玉堂想起了展昭。展昭作为S国来访的官员,若是局势有变,那他铁定是首当其冲的!白玉堂一咬牙,这事非得快点解决才行。
走出案发现场,白玉堂的呼吸突然一滞,诡谲的气氛弥漫着整座漆黑的大楼,白玉堂靠着墙走了几步,猛地发现地上躺着两名巡逻的保全人员,他拿出枪警戒地望着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查看倒地的两人,发现两人只是昏过去而已。想是有人用熟练的手法从后方袭击那两名保全人员,白玉堂摸到墙上的警报系统,却发现警报系统早已被入侵者强制关闭!
白玉堂推测入侵者很可能就是之前偷窃机密的窃贼,正巧远处传来轻微的声响,他便小心寻了过去。
循着声音上了楼梯,就见三楼也倒了一名保全,整个三楼两边都各有一间大房间,白玉堂小心走过去,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声音,右边的房间里传来非常细微的声响,若是不仔细听是不会注意到的,他紧握着枪,然后悄悄拉开一点门缝,房间里的声响倏然停止了。白玉堂用门扉掩着自己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观察房间里面。
房间非常大,里头一片漆黑,只隐约看得见桌椅设备等的阴影,那人似乎屏住了气息,白玉堂一时无法判断他躲在哪。
白玉堂一手悄悄探向房门旁的电灯开关,就在刚摸到开关边缘时,枪声响起,白玉堂飞快地缩回手,同时对着那显露出身影的暗处连开了两枪,然后趁机滚进房间,躲在铁桌的后方。
到底是白玉堂先沉不住气,迈出铁桌开了几枪,那人似乎不为所动,白玉堂边开枪边以附近的桌椅作为掩护前进,那人感觉到白玉堂的逼近,倏地甩出催泪烟雾弹,然后就往窗边跑!知晓那人逃脱意图的白玉堂在不适中朝着那个奔跑的身影连开了几枪,然后他看到那人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倒下。
白玉堂在□□过来时马上就闭了气,身体本能地开始运气驱散□□造成的不适,马上就冲破烟雾,而中枪的那人动作虽然一顿,但身手仍不减,闪过白玉堂的一枪后,立即开枪回击,白玉堂低头避过,身影一窜就来到那人跟前,膝盖一抬撞向那人腰际,温热的血洒落至白玉堂的衣服上,那人又再抬手开枪,子弹擦过白玉堂的腿侧,两人的距离极近,白玉堂趁机打落那人的枪。
那人没了枪却仍是不肯示弱,一拳击向白玉堂的胸膛,白玉堂被打退了几步,一个擒拿手想要扭住那人的手臂,却没想到那人一脚先踢上自己的手肘,逼得自己只能回身防护,白玉堂深知此人和之前的机密失窃案可能有关联,因此极力要活捉人,不肯再开枪。
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月光透着窗户洒进来,那人看见白玉堂的脸后有着十分不明显的迟疑,白玉堂注意到了,他趁机揭露那人脸上蒙着的黑布,对上那双他思想了好久的明亮双眸。
「展昭!」他不敢置信地大吼出声,脑中一片空白,展昭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就是之前闯入重肖的人吗?一时之间无数的想法回荡在心中,淹没了那乍起的慌乱、愤怒与心痛。
相对起白玉堂,展昭显得冷静多了,他趁着白玉堂一瞬间的失神弯身去捡枪,只是白玉堂马上便反应过来,一个起落已经来到展昭面前,趁展昭还来不及反应时一掌劈向他的后颈,强烈的晕眩感扑天盖地朝展昭袭来,展昭紧咬着下唇,试图用疼痛来换起自己的清醒,同时顷尽所有的力量朝白玉堂挥出一拳,白玉堂用胸膛结结实实受了这一击,同时间一把扯过强撑着的那人,朝他的肚腹补了一拳才真正将人完全制伏。
白玉堂扶住软倒的展昭,不由得暗暗苦笑,他的猫儿始终都这么难缠。手中染上了展昭温热的鲜血,眼神一凛,他抱起昏迷的展昭从窗户跃下,快速衡量了下,要是带展昭去医院,以他的身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他立即决定先将人带回自己的屋子。
回到家后,白玉堂小心地把人放躺在床上,脱下展昭身上的黑衣,他的左肩有道不小的伤口,但并非枪伤,白玉堂推测应该是展昭去解除警报系统时给伤的,而他的腰际卡了颗子弹,是展昭扔□□时白玉堂击中的,加上刚才打斗中自己一顶,伤口出血的十分严重,虽说不知情,但对自己竟伤了展昭一事,白玉堂心中是说不出的痛苦与害怕。
还好刚才他一心想着要抓活口,没有下杀手,要不按着他以往的脾气……他想都不敢想。
白玉堂取来医疗器具,先替展昭打了支麻醉针,这才动手帮他取子弹,所幸急救和各种伤口处理是他们特别保安队都必须要会的技能,家里也因为卢大嫂的关系囤积了不少药品,让白玉堂可以顺利帮展昭处理伤口。
白玉堂将纱布一圈圈缠在展昭的腰上,手指滑过那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微痒而酥麻的感觉从指尖窜入,一幕幕画面倏地闪过脑海。
冲霄楼塌,大火窜起,他拿了盟书与他相扶出塔。
一年后,某个夜里他的拥抱突然变了调,带着隐藏许久的情欲,却被他推拒,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却闪过抱歉迟疑等各种情感交杂的矛盾神色。
隔日边关告急,他与他分别执行不同的任务,然后迎着他凯旋归来的却是展昭拼死战到最后一刻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
用展昭的死换来的捷报给大宋带来了几十年的和平,皇帝下令追封展昭为三品大将军,给他修了个风光的墓,但十几年后,人们早已渐渐淡忘这个传奇英雄。
只有白玉堂,知他不喜欢奢华铺张,在常州他的老家悄悄给他建了个衣冠冢,把象征武者灵魂的巨阙埋在其中,每年必有三天会在他的衣冠冢前喝得大醉。
从展昭死后,白玉堂每晚喝酒,却又每次都只喝三分,剩下的七分总是带进梦里,盼着在深夜梦中,与他一同举殇共饮。
这一喝,就持续了跨越千年的三十年。
离开房间,白玉堂照着惯例饮下那浓烈的酒,但白玉堂却觉得今天的酒特别苦。
他不用在梦里等人了,因为那人已闯入他的生命中,他早已决定了,就算展昭不记得前世了,他也是他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人,他所要的,就是今生的展昭,他是绝不会放手的。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展昭偷偷摸摸潜入重肖商社被自己抓了个现行,又极可能和之前的机密失窃案扯上关系,到底为什么展昭要这么做?
烦躁的白玉堂不由得多喝了一口酒,他知道这展昭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他偷偷把展昭带回来了,连他最信任的卢方都没有说。
可是……
「展昭,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低吼出声,紧握着酒杯,凌厉的眼神透着愤怒与担心。
白玉堂甚至有些不安,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不同国家的两人会有的不同立场,进而造就两人的对立。
意识到今天喝得比往常多了,白玉堂放下酒杯,倒了杯水拿进房间,却蓦地瞪大双眼,那个本该躺在床上的人不但早已清醒,还穿着一身他的白色家居服,一脚就跨在窗边,展昭见他进来,倒是毫不犹豫就从白玉堂家的二楼房间往下跳。
「展昭!」白玉堂暴怒出声,跟着追了出去,展昭后脚刚踏进屋前的大庭园,白玉堂前脚就追了上来,白玉堂占着地主之便,三两步便赶上了展昭,拉住他的手想拦下他,却没想到遭到展昭猛烈的反击。
闪过展昭踢来的一击,白玉堂神色整个沉了下来,他知道展昭是认真的,但他顾及到他的伤势不敢放开手施展,一时之间只守不攻。「展昭我们来谈谈。」
回答白玉堂的却是展昭那越来越猛的攻击。「展昭你不要命了!」
额心滴下的汗水显示了他正强忍着巨大的痛苦,面对白玉堂那夹杂着心痛又焦急的怒吼,展昭一句不吭,只想着赶紧打倒白玉堂赶紧走。
白玉堂的出现是展昭料想不到的事,可现在状况已经够混乱了,不能再把白玉堂卷入。
似乎读出展昭眼里的决绝,白玉堂有种他对展昭的信任之心被狠狠辗过的感觉,他自以为这两星期以来建立的关系可以让彼此有些默契,却没料到展昭想把他撇得干干净净,独自担负着他所不知道一切。
彻底恼火的白玉堂立刻转所为攻,他巧妙地牵制展昭的伤处,却格外谨慎不碰到那些伤处,手肘顶上展昭的下巴,展昭踉跄地退了一步,却马上接下白玉堂紧接而来的攻势,此次不同于前次在黑暗中,两人出手虽猛,却总是不自觉地在生死关头留了一份余地,拳脚互搏,撞在肉上的疼痛似乎想要诉说着什么,却传不到彼此的心中。
白玉堂抓住展昭的手反手一扭,却见那人膝盖直朝自己的胃顶去,彷佛要掏空刚下肚的烈酒。
彼此的额头用力撞击,强烈的晕眩感几乎让人站不住脚,两人都带着武器,却都没有要用,只想用最原始的搏击制伏对方。
但展昭身上毕竟带伤,几次攻势下来已经硬挨了白玉堂好几击,而被包扎好的伤口更是早已裂开,艳红的鲜血与越来越疼的痛楚不断叫嚣着,让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入白玉堂布好的陷阱里。
白玉堂毕竟有着地利,与展昭交手时的每一步都能不着痕迹地让两人朝着屋子移动,等展昭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到房子的正门前,展昭一惊,退了几步,却被白玉堂穷追不舍的攻势给阻断,白玉堂发狠擒住展昭的左臂一扯,牵扯到肩膀伤口的展昭眉头一皱,身体动作自然慢了拍,白玉堂趁机一脚踹开自家大门,把人拽进屋子里,一把扔进客厅的沙发里。
展昭在背部接触到柔软的那刻立即撑起身体,却没想到白玉堂立刻扑了上来,死死把他压在沙发上,白玉堂膝盖发力死死抵在展昭的胸膛上,展昭一掌击向白玉堂的颈侧,还来不及收回手,白玉堂的手肘就压了上来,同时间一股冰凉的感觉紧紧锁着右手腕,展昭侧腿踢向白玉堂的腰部,但后者仍紧压着他的身体不放,一个前顷,将缠着展昭右手的手铐铐在沙发边的茶几脚上。
「白玉堂!」展昭愤怒地瞪圆了眼,右手用力一挣,让手肘靠着沙发,撑起身体,左手一拳就朝白玉堂挥去,白玉堂接下这一拳,用力将他往自己这边一带,牵动连着右手的手铐,展昭的手被弄的呈现不自然的形状,他死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声。
「展昭,你够了没,你还要不爱惜自己到什么程度!」展昭愣了一下,没想到经历了刚才剧烈的搏斗后,白玉堂竟然劈头就骂自己不爱惜身体。「你就这么不信我吗?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当我是朋友?你以为我会不分清红皂白把你交给我国的警察,然后笑着看你被送上刑台?展昭,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白玉堂非常愤怒,甚至带着一点失望,对什么都不愿跟他谈的展昭。
展昭被吼得呆住了,「我不是……」太多的话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再挣扎,只是歉然地看着那双隐含着怒火的飞扬双眸,白玉堂见状,卸下了力道,扶着展昭用自然的姿势坐好,两人靠着微弱的灯光对望了一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玉堂打开了客厅的主灯,发现展昭身上的家居服已经染上了一片鲜红,他的脸色也十分惨白,他心疼地握了握拳,强硬地逼自己忽视从展昭右手腕上传来的清脆声响,他何尝想用这种屈辱的方式绑住展昭?只是现在他们彼此都需要冷静的时间。
白玉堂大步走出房间,靠着墙壁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迈步去拿医药箱。
当白玉堂回到客厅时,原本一直低头沉思的展昭忽然抬起头,神色似乎还有些迷茫,那双眼眸流露出非常复杂的情绪,白玉堂想到了他与他共度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似乎并没有真正了解过展昭似的,展昭心里藏了太多东西,无论他如何深入,展昭就是有办法在他眼皮子底下埋藏一些东西。
令人,又爱又恨。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白玉堂一语不发地上前撩起展昭的衣服,展昭一颤,白玉堂一手轻按在展昭没有受伤的肩膀上,一手轻柔地把展昭身上染血的纱布尽数拆下,重新帮伤口消毒、上药,展昭原本紧绷的身体也在白玉堂安抚似的动作之下渐渐放松。
「白玉堂,庞岌这个人你知道多少?」展昭看着那帮自己缠纱布的手一停顿,他用着还能动的左手压住腰际的纱布,两人的手心不经意地碰在一起,传递出那略显冰凉的温度。
「庞岌他是重肖商社转民营后的第一任负责人,不过据说他之前跟国营部门的人关系很要好。」白玉堂将展昭身上的两个伤口都包扎好后,转身去拿一瓶去瘀的软膏,手指在展昭的胸膛上不重不轻地按摩着。
展昭点点头,白玉堂的力道很舒服,全身叫嚣的痛楚都一一被抹平,指尖的温度残留在肌肤上,展昭低头看着白玉堂紧抿着唇,小心帮自己上药的专注神情,放松了自己一直紧绷的神色。
他从来就不是不相信白玉堂,在他发现自己在白玉堂家时,他就知道那人在包庇着自己。这对白玉堂而言是多么危险的事,弄得不好他便会被冠上叛国的罪名,就因为不想白玉堂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他才选择逃走,他甚至以为自己对白玉堂出手狠一点的话,白玉堂也就会对自己绝情吧。
于是他们互相伤害,只是在痛楚蔓延开来时,彼此的温度竟是最好的慰藉,心也在一次次的碰撞中互相交流,从最开始的不谅解,到后来一步步了解到对方的痛、对方的希望,所以展昭决定对白玉堂全部坦白。
「庞岌他有四分之一的S国血统,他的祖父是土生土长的S国人,跟皇室有些渊源,庞岌的爸爸虽然移居B国,但他们家跟那些S国的贵族和上层阶级都还有来往,其中他们来往最频繁的便是襄阳集团。」白玉堂突然屏住了气,前世两人虽然顺利挺过襄阳这个大劫难,但那夜凄惨的景像,白玉堂偶尔仍会梦见。
等等,难道说重肖是……冲霄?
展昭并没有察觉到白玉堂的不对劲,继续说了下去:「襄阳集团一直是皇室资助的企业,现金的财团长赵珏是我国陛下的亲叔叔,但他与先皇陛下有一些矛盾,到十几年前陛下即位时更加严重,后来我们甚至查出他计划窜位,或者该说,赵珏想要破坏现在的和平时代,制造争端。你还记得十天前那个想要接近公主的男人带了个装着雕像的盒子吗?」白玉堂点点头,展昭接着说出的话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乍看之下雕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但那是用非常稀有的银所制成的,而公主身上带着的皇室项链里头也有种特殊的成分,当雕象和项链互相撞击,便会产生小型的爆炸,在当天那种情况下,至少会有百人死亡。」
白玉堂倏地全身一寒,原来那时展昭就知道不对劲了,而展昭也不能对B国政府说明这一切,因为赵珏总归是S国皇室,他在B国土地上企图谋杀自家公主和一众无辜的B国国民,这都很容易被激进分子放大检视,进而搞砸两国关系。
「那庞岌也有参与这件事?」
展昭轻轻地摇摇头,「还不清楚,但我也这样怀疑,于是在公主平安返国后,我便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前几天我偷偷潜入重肖商社调查,意外发现另一件事。」接着展昭说出那更令人吃惊的事情。
S国边境的石油其实混杂着污染物,不把污染去除是无法利用的,然而B国提供的技术虽然可以顺利去除污染物,却刻意将污染物排放到S国的河流里。
「污染物会先污染S国水源,等之后S国做为交换的水源共享水道完成后,B国的水也会遭受污染,到时……」展昭凝重地看着白玉堂。
「到时S国怪罪我们的技术把污染物排进水里,我们则怪罪S国故意把有毒的水给我们喝。」接着说出结论,白玉堂紧握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这也解释了庞岌对白玉堂跟他提及这件事时那种急于想要掩饰什么的奇异反应。
挑起两国的不合,甚至引发战争,这才是这些事件最主要的目的。
「就是这样,而下星期边境的石油就要正式开采了,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我今天才会偷偷潜入想要去寻找主控的设施,边境的开采设施需要仰赖主控计算机的控制调节,只要能先毁坏它的话,这计划就能延缓施行,然后就可以趁这段时间想别的应对方法。」
白玉堂听完,一言不发地坐到展昭旁边,托着下巴,仔细消化展昭所说得这些话,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发现展昭正直直地盯着他看,也许是吐露了全部的事情,先前眼里的矛盾情绪已然消失,只留下那如星辉的明亮之色。
白玉堂起身,握住展昭被手铐铐住的手腕,他的温度透过冰冷的金属传达到自己掌心,「展昭,你可信我?」略微一使力,但展昭却由他握着,并不挣扎。
「我从来就不是不相信你。」展昭笑了,右手腕有着白玉堂造成的红印,他却不想反抗。「我只是怕你为难。」现在,他将选择权交到白玉堂手中。
重肖虽然开放民营,但与政府仍有一定的联系,所以重肖的问题并不仅仅是商社间的问题,而是极有可能牵扯到政府高官的国家问题。
白玉堂眉一挑,这人还真的都没变,永远都是替别人想,什么责任或多大的痛苦都要自己担。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解开了展昭的手铐,然后拉过他的右手,温柔地为他搓揉着。
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掠过展昭底心,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像电流般麻痒却又不让人讨厌,就这样任他揉着。
「展昭,这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以白玉堂的身分虽然多少有些尴尬,但他更不能放任这种危害两国和平关系的事发生,不管在这些事情中,政府究竟有没有参与。
这篇是我自己写给自己的生日贺文,结果写了两星期一万字,还没写完就到生日了,所以就先发上来了,剩下的会尽快写完,不过再来我有三个星期没周末能休息了(泪奔)
这篇文来自《追昔》这首歌的一段歌词,愿故人在梦回,举殇同饮,歌词本身是悲的,但QM的我还是决定许他们一个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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