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颜若曦

8、端倪

　　四人轮流开车，昼夜不停，两天之后的上午到达S市。
　　在路上他们就已经商量好，到达之后，在一家不起眼的宾馆住下，然后直奔市立图书馆，分头查找去年秋天流川出事前后的新闻，想查出当时S市究竟出了什么事故，然后进一步分析这些事故中究竟什么才是与流川相关联的那一件。
　　整整一个下午，四人在图书馆里分散开来，分别借阅当时各类报刊杂志，傍晚时分碰头，经过层层筛选之后，选出来的消息只有一条——废弃军工厂爆炸案！
　　为了避免在图书馆讨论案子太过引人注目，仙道将众人搜集来的资料拿到图书馆复印处复印备份之后，在门口和流川他们汇合，一起回到宾馆，仔细讨论。
　　他们之所以同时关注到这个案子，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爆炸的案子在去年的秋天曾在S市引起过轩然大波，更为重要的是，这场爆炸中发现的十三具尸体中，其中一具尸体经证实是当时S市市长清水正德的！
　　此案从案发开始就一直扑朔迷离疑点重重，迄今尚未告破，已俨然成为S市第一大悬案！
　　仙道从车里取了笔记本电脑，一边将资料整理后输入电脑，一边分析道：“从目前我们搜集到的各类信息看，这个案子疑点颇多……”
　　藤真看着手头的资料点头：“不错，很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
　　仙道的眼光温柔的扫过流川的面庞，停留在藤真身上，微笑：“藤真，你先说说吧？”
　　藤真也不推辞，开口说道：“我现在想到的有两个大的疑点：第一，这个清水正德，堂堂一市之长，竟然深更半夜自己独自开车跑去这样一处荒废已久的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到现在为止，还不得而知，这一点，不得不让人怀疑！”
　　仙道点头，牧急忙问道：“第二点呢？”
　　藤真看了看沉默着却认真听着的流川，接着说道：“第二，清水正德的家人，在他出事之后一周之内，匆忙办理完他的后事，随即悄无声息的举家搬离S市，至此之后音讯全无，想要后续跟踪报道这个案子的记者迄今为止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这一点，更让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流川清冷的声音在此时忽然插入进来：“杀人灭口！”
　　仙道沉吟着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说道这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一点，是我在意的地方……”
　　藤真问道：“什么？”
　　仙道指着电脑屏幕上他精简之后的信息，缓声说道：“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在这个爆炸案中死亡的其他十二个人，到现在仍旧是身份未明，单从这一点来看，这些死亡的人，很像是被雇佣过来的私人保镖之类，这类人行踪不定身份难断，大多没有父母亲人，就算死了，也很难确定其身份！”
　　流川目光灼灼的看着仙道，仙道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自己最熟悉的那一丝锋芒，唇边的笑容渐渐加深了弧度。
　　他看着流川点头，柔声说到：“枫，你猜到了，对不对？这整件事情的解决方式像极了Viper处理事情的风格，——狠戾决绝，不留一丝余地，我有预感，这件事必定跟你有关！”
　　房间内沉默了片刻，藤真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从报纸上的报道和所附的照片看，因为爆炸的地点是废弃的军工厂的关系，厂房本身掺杂了特殊的材质修建，所以这次爆炸并没有完全炸毁厂房，我们应该过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仙道看了看时间，说道：“现在天还没完全黑，这就过去的话，难免有人注意。我们先吃饭休息，等到半夜的时候再过去更好一些！”
　　仙道的建议更加安全，藤真当然同意，四个人要了宾馆的送餐服务，一边吃饭一边就案子里的疑点更深入的做了些讨论，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行动的时间定在凌晨两点，一点五十分所有人准时在仙道的房间集合。
　　车子停在宾馆后面的停车场，仙道从网上下载了地图，照着地图所标记的地方直奔案发地点。
　　废弃的军工厂在S市的西郊，因为爆炸案已经发生近半年，军工厂周围杂草丛生，一片荒凉。仙道将车子停在工厂大门前，所有人下车，拿着手电筒从残破的铁门钻入厂门里面，手电筒雪亮的光束照着厂房内的一切，焦黑的四壁和横七竖八散落的机械零碎部件全都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场惨剧。
　　流川初入厂房之时，忽然觉得一阵眩晕，站在他身边的藤真立刻觉察到他的异样，轻握住他的手：“枫，怎么了？”
　　流川暗自深吸一口气，突入而来的眩晕感渐渐消失，他安抚性的回握了一下藤真，轻摇了摇头：“没事……”
　　仙道和藤真对视一眼，眼中有着相似的担忧，却都沉默下来。
　　四个人开始分散着在四周查看，靠墙的铁架子和尚未完全毁坏的楼梯上还残留着黑红色的污渍，一些杂乱无章的孔洞零散的分布在墙体上，仙道拿着手电筒凑近了去看这些污渍和孔洞，跟着他走过来的流川轻声说道：“是血迹，还有弹孔！”
　　仙道回过头去看流川，眼眸深邃而锐利：“不错，可以想像，爆炸之前，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枪战！”
　　流川轻蹙了眉：“也就是说，爆炸案是假，掩盖枪战真相引爆炸弹是真？”
　　仙道的眉眼在凝视着流川的时候缓缓舒展开来，俊朗脸庞上的笑意如同拂面的春风般和煦温柔：“枫，”他柔声低语，“欢迎回来！”
　　流川一怔，仙道伸手微微撩开他额前略有些长了的流海，微笑着说道：“我是说你的敏锐和洞悉力，”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是我熟悉的那个枫……”
　　流川沉默着和他相视，一种熟悉的气息在两人身边围绕，仙道凝视着他在手电筒银白光晕下明亮清澈得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的双眼，忍不住一点一点的朝着他靠了过去。
　　厂房内诡异的沉寂，彼此呼吸的声音清晰可辨，仙道温润的唇轻轻印上流川柔滑的面颊，一路温柔的亲吻下来，温热的气息在流川唇边流连，流川僵直了身体，想要避让，却又从心底觉得亲近。
　　忽然从厂房角落处传来“哐当”一声，随即是牧的一声惊呼：“健司，你怎么了？”
　　流川和仙道惊觉过来，循声看去，厂房内被炸毁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巨型机械横在厂房之中，从他们的位置只能看见角落处透出来的光，却看不见藤真和牧的人影，流川心下焦急，已忍不住轻声唤道：“健司！”
　　藤真没有回应。
　　流川和仙道绕过中间的障碍物，急切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直到见到藤真好端端的站在厂房最角落的一处地方，两人的心才放了下来。
　　流川朝着他走过去，口中问道：“健司，究竟出了什么事？”
　　藤真缓缓转过头来，已经走到他跟前的流川此时才看清楚他脸上震撼惊惶的神色，心中往下一沉，口中却低声重复问他：“健司，究竟怎么了？”
　　藤真冲着流川无奈而凄凉的一笑，手指指向角落里一只箱子的残片，流川顺着藤真的手指看过去，箱子残余的盖子左下角清晰的保留着一个圆形徽章，极为繁复精致的蔓藤延伸在徽章周围，在圆心交汇，以守护的形状缠绕着半边舒展开来的鹰翅。
　　流川盯着这枚诡异而华丽的徽章，刚才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针尖般的疼痛随即迅速在脑中蔓延，他低低的呻吟一声，紧抱着头朝地上蹲了下去。
　　紧跟而来的仙道一把将他拉住，藤真随即扶住他的另一边，两人同时出声急问：“枫，你怎么了？”
　　各种记忆的碎片此时在流川脑中交替出现，那个圆形繁复的徽章，激烈的枪战瞬间，似曾来过的场景，还有一张中年男人无奈的脸，流川只觉得自己的头在这样残缺而迅速转换如蒙太奇般的记忆中疼痛欲裂，他抓住仙道的胳膊，吃力的，低声说道：“徽，……箱子，上，那个，……徽章……”
　　藤真脸色剧变，仙道抱着流川，朝着流川所说的那个箱子看过去，深邃目光猛的一缩，默然片刻，仙道抱起流川，看着藤真和牧沉声说道：“我们先出去！”
　　藤真垂下头，默默跟在仙道后面，牧转头看了看箱子上的徽章，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意外而惊疑，却又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了然。
　　整个事情，已经开始撩开它层层面纱，初初现出了它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