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一如之剑》葬剑

5、Chapter 5

　　“感谢您收留我的儿子，伊姆拉崔的主人。”巨绿林的精灵王有着和儿子同出一系的美貌，又因为久戴王冠而多了几分王者的威严，正面直视有种逼人的凌厉。
　　当他看着埃尔隆德或其他精灵的时候，黑发诺多觉得那目光就像是寒冰凝成的刀锋，剖析着眼前所见到的一切，而当他看向瑟兰迪尔的时候，冰棱化作河流，每一个涟漪都是属于父亲的一片温柔。
　　“巨绿林的王子如森林勇士般优雅与英武，他的到来是伊姆拉崔的荣幸。”
　　欧瑞费尔王看着埃尔隆德良久，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埃兰迪尔之子，露西安公主的后裔，巨绿林随时欢迎你光临。”
　　埃尔隆德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巨绿林的王者并不喜欢外交事宜，“欢迎你来我家”基本上就是来自这位精灵王的最高认可了。
　　“感谢您的慷慨。”

　　欧瑞费尔王没有在伊姆拉崔停留，接到王子之后他就带着儿子返回了巨绿林。
　　这之后直到最后的同盟建立，埃尔隆德都没有再见过瑟兰迪尔。
　　但那来自巨绿林的一抹春日阳光，已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在努曼诺尔帝国灭亡之前，埃尔隆德做了一个梦。
　　五芒星坠落深渊裂隙，无数人在威光之下哭泣哀鸣，在这片混乱的背后是一个熟悉的影子，黑色的、不祥的、看不清形体的影子，只有一圈金环在火焰和暗影中闪闪发光。

　　在那之后没多久，努曼诺尔帝国和攻打阿门洲的人类大军一起消失，只有少数人回到中土，建立了新的国家。
　　索伦也消失在这场浩劫里，有人说他和努曼诺尔帝国的舰队一起坠入裂缝深渊中，但埃尔隆德知道，索伦没有消亡，黑暗还会再临。
　　他们能做的，只有为这一战做好充分准备。

　　努曼诺尔帝国灭亡的消息传来的那几天，格洛芬德尔异常的安分，没多久他还收到了来自巨绿林的礼物——一个左手护手，除了如水银一般银光闪闪让人头疼之外，造型和贴合度比起他当初随意套上的那个的确好了很多。

　　埃尔隆德知道他们的意思。
　　埃洛斯为之奋斗建立的一切就此消失在人类的贪婪中，他唯一的兄弟留下的东西在岁月和人心的侵蚀中消逝……他们担心他，并为此安慰他。
　　其实半精灵明白埃洛斯不会在意这些，并不是因为弟弟已经死去，而是双生兄弟之间，埃洛斯永远是向前走的那一个。
　　就像埃洛斯为他的目标奋斗了一生，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活过了足够的时间，也可以安然走向终点。
　　无法忘却，总是在回顾过去，希望能留住时间的那一个，其实是埃尔隆德。
　　明明选择了精灵的命运，属于人类的血缘反而在漫长的生命中变得更加鲜明。

　　但埃尔隆德很快就会没有时间去想那些。
　　因为魔君已然归来。

　　※※※

　　似乎对努曼诺尔帝国的威势犹惧于心，索伦首先对努曼诺尔幸存者建立的新国家发动了袭击，黑暗大军的威势再一次降临中土大地，有了至尊魔戒的加持，褪去了美善的外皮，这次的黑暗比之前更加浓郁强势。
　　诺多精灵的至高王吉尔加拉德陛下和人类的最高君王伊兰迪尔缔结盟约，精灵和人类最后的同盟在面对黑暗魔君索伦时建立，埃尔隆德被任命为吉尔加拉德的传令官。联合大军在瑞文戴尔备战三年，然后向着黑暗推进。
　　他们渡过迷雾山脉，汇合了摩瑞亚的矮人军队；他们渡过安都因河，汇合了罗斯洛立安和巨绿林的精灵们。
　　埃尔隆德再一次遇见瑟兰迪尔。

　　军势齐整的西尔凡大军立在巨绿林之外，领头的正是欧瑞费尔王和瑟兰迪尔父子。
　　在这场抗击黑暗的战争中，不论是人类、精灵还是矮人，都倾其所有，只愿光明重新降临中土，只愿将黑暗驱逐出境。

　　※※※

　　埃尔隆德正就着风灯查看行军路线，最近他的梦境纷乱繁杂，让他觉得睡着了比清醒着还累，所以不自觉地减少了睡眠时间。
　　营帐被掀开，露出金发辛达俊美的脸庞。
　　“你这里真不好找。”巨绿林的王子一边说一边盯着埃尔隆德左手黑色的的护手，天蓝色的双眼微微眯起，看起来像是某种脾气将要发作先兆。
　　黑发诺多见状，将左手伸出，摆弄了两下：“是你送的那只，不过银色太显眼了，我裹了一层黑纱。”
　　层层黑纱裹住珍贵而贴心的礼物，用手轻轻拨弄开，即可看到点点闪烁的银光。
　　瑟兰迪尔脸上的表情刚刚平复下来，复又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是这个？”
　　埃尔隆德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大概，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两个精灵同时回忆起上次的分别，瑞文戴尔四季如春，数百年光阴就这么悄然而去，仿佛两人的分别不过在昨日，他们同时笑了出来，灯火映照出两个抖动的影子，看起来异常的相似。

　　笑过之后，金发辛达随意地挤在黑发诺多身边坐下，翻弄着埃尔隆德放在桌面的地图资料。
　　“很快就要进入摩多了，你不好好休息还在看什么地图？再怎么看我们前进的路线也不会改变。”
　　埃尔隆德没有回话，只是笑看着瑟兰迪尔，揶揄之意很明显。
　　——这个半夜不睡觉跨了大半个营地跑来找自己的精灵真的好意思说他？
　　瑟兰迪尔看着火光中的诺多，突然冒出一句话：“战场上的你跟在伊姆拉崔的你简直像是两个精灵。或者……我当年见到的并不是真的你？”
　　黑发的诺多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
　　“就算是精灵也不会醒着做梦的，瑟兰迪尔殿下。”
　　埃尔隆德将地图合起，明天还要继续行军，就算精灵并不需要太多睡眠，持续消耗下去就算是伊露维塔的首生子也受不了。
　　半精灵纤长有力的手提起风灯。
　　“走吧。”
　　“我自己能回去。”
　　“我正好要巡视一下营地。”

　　联军没能直接进入摩多，他们在达拉哥平原遭遇了索伦的军队。

　　埃尔隆德勒住精灵马，他们刚刚踏平了一个半兽人营地。索伦在这片被黑色阴霾笼罩的平原上投放了上万的兵力，即使是联盟大军也不得稳下脚步，开始这场歼灭与反歼灭的战斗。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西尔凡的号角，那声音短而急促，说明是遇到了意料外的突袭。
　　埃尔隆德立刻下令林谷的骑兵们集结上马，向着号声传来的方向疾驰。

　　瑟兰迪尔用力砍倒一头座狼上的半兽人，旋身将尖刀送进座狼腹中。
　　西尔凡精灵多是弓兵步兵，面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半兽人座狼骑兵多少有些吃力。他命令精灵们收缩防御，最大限度地降低对方机动性优势。
　　离交战线不远处，一匹巨大的座狼载着比普通半兽人高出半个脑袋的家伙，看起来像是吃定了他们这一小队精灵，没有加入交战，只是在远远观望。
　　擒贼先擒王！
　　巨绿林的王子眯起眼睛，狠狠一甩刀上的血迹，对身旁的西尔凡精灵点头示意，借着精灵的臂力跃出战圈，直奔头目而去！
　　“继续战斗。”那座狼骑兵的头目看着迎风而来的精灵摆出作战姿势，对手下说。
　　不过是一只精灵，来了也是送死。
　　双刀被链锤轻易架住，半兽人咧开嘴，精灵的血总是让人愉快。
　　瑟兰迪尔露出一抹更加冰冷的笑意，脚尖轻轻一点，手腕用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身形翻过半兽人，又在他身后转了一百八十度，借着回转之势砍掉了半兽人的脑袋——那颗脑袋上，咧嘴的笑意刚刚成型。
　　这一跃一翻身一斩首之间，不过短短眨眼的功夫，金发辛达傲然立在失去骑士的巨大座狼身后，一身杀气令这隶属黑暗的野兽不敢上前，只能低声呜咽。

　　整齐的马蹄声惊醒了剩下的座狼骑兵，黑马和金甲组成洪流宛如利剑切入阵中，迅速与西尔凡精灵完成合围，手起刀落，结束了这些堕落生物的性命。
　　埃尔隆德从马上跃下，走到瑟兰迪尔身前，托起他的手腕，小臂上有一道血痕。
　　刚刚瑟兰迪尔击杀座狼头领那一幕他没有错过，手上的伤痕应该是被半兽人链锤上的尖刺划伤的。这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还是先回去处理比较好。
　　“上马吧。”埃尔隆德唤来他的坐骑，对瑟兰迪尔说，“我们回营地。”
　　等到金发辛达在他身后坐稳，周围的骑兵早就接收到传令官的指示，一骑一个地带上西尔凡精灵，全队朝营地奔去。
　　“不是你的星辰吗？”
　　瑟兰迪尔的声音从耳边飘来，他的身形比埃尔隆德高一些，正好能将下巴放在黑发诺多的肩上。
　　“是它的后代——就算是精灵马也没办法活上千年，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闭上感受着风，巨绿林的精灵们喜欢在高高的树杈间快速越过，感受林间清风拂面的快意自在。但这块平原上的风里只有血腥味，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已经在这场战争里失去了多少。
　　“说的也是，除了精灵以外，他们全部脆弱而短暂。”巨绿林的王子喃喃地说，“但在这场战争里，就算是精灵也一样脆弱。”
　　埃尔隆德没有回话，他知道瑟兰迪尔只是在这一瞬间为伙伴感到悲伤，或许不需要等到明日天明，这位金发辛达就会再次握起双刀，迸发出在敌军中单挑座狼头领的气魄。
　　就像他们诺多在送别精灵同伴之后，也依然会执剑走入战场。
　　黑暗不灭，此身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