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然下

1、时差

　　一秒一秒修正你我的时差。

　　想要刚好遇见你。
　　——题记

　　[十]

　　杉山纯柒抬起手臂，距下课铃响过去刚好4分30秒。

　　双手撑在板凳的边沿转过一个角度，视线自然落在不远处。

　　位于她座位斜后方的少年依旧埋在竖起打开的教科书里，安稳地睡着。

　　隐约看得见翘起的卷发，浅橘色的。

　　像是刚化开的芒果味冰淇淋。软滑香甜，很好吃的感觉。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调出这么自然的色泽呢……要不下回试试？

　　……

　　真想尝尝看呐。

　　哈哈。杉山纯柒想到这里不禁偷笑出声来。

　　感觉额头前痒痒的，她伸手把散开的碎发拨到一边。

　　「你要尝尝看我的便当吗，纯柒？」邻桌的佐藤把盒子递过来，是香辣羊肉和鳗鱼饭团，散发着甚是诱人的香气，只是——可惜痘痘还没完全消下去啦！啊啊！

　　「还是不用了。」杉山纯柒咽了咽口水，朝佐藤摆摆手。「我到楼下去买个面包就好！」

　　「诶又吃面包？你不腻吗！」

　　「再不快点就没啦。」

　　谢绝了同伴的好意，杉山纯柒从书包里摸索出钱包，绕过书桌。

　　走出教室前，忍不住又望向少年一眼。

　　芥川慈郎，你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数十秒后，名为芥川慈郎的少年从书里抬起头来，鼻子往上凑了几下，半晌终于睁开了惺忪睡眼。

　　「好香啊……是羊肉吗？」

　　[九]

　　杉山纯柒熟练地把牛奶盒压扁后勉勉强强塞进了面包的塑料袋子，丢到了最近的垃圾桶里，拍拍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对，是假装意犹未尽的样子。任谁连续吃两星期的面包，就算是换着各种花样各色色口味也会有“现在就杀了我吧”的忿恨念头——但是谁让痘痘如此顽固不化呢，夏天就是这么容易上火。

　　好羡慕那些怎么吃垃圾食品都没有任何担忧的混蛋们呐！

　　……

　　但是“混蛋们”里永远都不会有芥川慈郎的名字吧？
　　心里的一个小声音响起。他明明也符合“怎么吃都没有担忧”的条件呢。

　　话说似乎都没看到过慈郎君正经吃饭的样子！任何时刻任何地点轻易睡着，醒来的时候嘟囔一句“好饿啊”马上就有人提醒他书包里有各种POCKEY。班上的女生们总是趁他睡觉时偷偷往包里放呢（好羡慕）。

　　……不对总是吃POCKEY也会腻的吧！营养够吗？

　　哦貌似向日君提到过还有羊肉……明明自己也长着一副“绵羊君”般的纯良面孔啊噗。

　　那佐藤桑的羊肉……啊！

　　杉山纯柒懊恼地啃了啃右手大拇指甲。

　　错过了。

　　[八]

　　下午开始第一节课就是古典汉文。

　　杉山纯柒将有些松了的马尾重新高高扎起，拍拍两颊以振作精神。

　　除了山崎老师滑稽的地中海好像就没有别的趣味了呢。

　　母亲的故乡是在中国北京，杉山纯柒十五岁才独自来到日本求学，对现在这门课兴致缺缺倒也自然。还好，自小深受父亲严厉教导，不然这课真混不过去。

　　斜后方的芥川慈郎照例竖起了教科书。

　　午后的大好阳光悠闲地漫溢到他的桌脚，又缓缓爬上他弓起的背。

　　浅橘色的卷发被踱上一层金色，变成了较深一点的橘红色。

　　又睡啦……

　　也难怪，是芥川慈郎苦手的科目呀。

　　不过下节就是技术呢，会活跃起来吧。

　　杉山纯柒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这一切，狭长的琥珀色眸子眯起来，弯成了更细长的月牙。

　　[七]

　　人们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总是很迟钝的。

　　尤其是午后，乍看很难熬的的几节课一晃而过，转眼已是社团活动时间。

　　杉山纯柒不紧不慢收拾完课桌，这才抱着环保袋往外走。

　　从储物柜里拖出来的笨重的画板，搁在肩上，走起路来会略微往一边倾斜。

　　心情却出奇的轻快。

　　有句话怎么形容，像是漂浮在云上的。

　　没错，杉山纯柒正思忖着把中午时的设想付诸实践——

　　芒果味的浅橘色卷发。

　　她想画画看。

　　怎样的调和比例才好呢。

　　……

　　果然还是要对着真人画！

　　[六]

　　离杉山纯柒一幢楼开外的中庭。

　　忍足侑士无奈地扶了扶眼镜，朝斜下方低声呼唤。

　　「讷，起来训练了，慈郎。」

　　没有动静。

　　「……丸井文太的护腕我拿走咯？」

　　尚在半梦半醒中的少年挠挠后脑勺，慢吞吞的坐起身来。

　　「啊……」

　　[五]

　　「视角正好诶，谢谢前辈！」

　　「不必客气啦。」

　　向美术社的学姐道谢后，杉山纯柒坐到阶梯上，把画板架好，细心地调起颜料来。

　　其时杉山纯柒身处的凉亭离网球场并不算太远，但女生必定会选择更亲近正选们的地方，自然也成就了它闲适的氛围，很适合静心作画。

　　杉山纯柒缓缓地调和着颜料，一边向球场望去。

　　球场上的少年们奔跑的样子，这场景本身就足够激动人心。

　　更何况，他也在其中——

　　那个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能安然酣睡的大懒虫啊。

　　偏偏在绿白相间的网球场上，绽放出那般耀眼夺目又纯粹的光芒。

　　快乐的，潇洒的，投入的，恣意的，奔放的……

　　那明黄色的小球，当真能唤醒少年所有沉睡的力量。

　　杉山纯柒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画画之于她，
　　远不及网球之于芥川慈郎。

　　——好想和你一起追寻梦想。

　　——战胜风，战胜雨，战胜太阳，战胜泪水。

　　——战胜自己。

　　——享受全力以赴的美好。

　　[四]

　　回过神的时候，傍晚已然降临。

　　网球场上只剩下正在捡球的一年级新生。

　　什么时候能当上正选呢？这样的问题一定在他们的脑海里闪过千回。

　　杉山纯柒笑着收拾好画具。

　　最后，把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进筒里。

　　[三]

　　在夏季，晴空万里与乌云密布的时差近乎须臾。

　　大雨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倾泻下来。

　　杉山纯柒慌忙跑进便利店避雨的时候腹诽，气象变换真是比孩童变脸还快。

　　扯下发绳，马尾顺势散落开来，原本微卷的头发现在服帖地耷拉在脑后，发丝末端触及肩膀，在校服上化开浅色的圆圈。栗色在光线下也变成了稍深的褐色。

　　冲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狼狈模样，杉山纯柒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杉山？」温和的嗓音从斜后方传来，杉山不禁愣了一下。

　　「啊，是慈郎君。」这个样子真不想被他看到呀。

　　「啊哈，都淋惨了吧~」芥川慈郎倒是毫不介意的样子，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卷毛。

　　「是呀。」

　　大概是被雨淋的关系，他的眼神比以往清醒了不少。

　　头发，现在像是芒果奶昔了呢。

　　杉山纯柒爽朗地笑出声。

　　原来真正靠近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呢。

　　面前的少年，给予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二]

　　「还好笔记没湿，你测验前还在睡觉真是让人担心呢!」

　　「嘿嘿，麻烦大家了~」少年笑着挠挠后脑勺。

　　「……这是多久前的漫画呀！」

　　「啊，这是哥哥借给我的~一直就放书包里啦。」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文太护腕啊~」

　　「今天差点被忍足没收呢……啊，这包POCKEY给你好不好？」

　　「诶？哦，你讨厌番茄呢。」

　　……

　　[一]

　　收拾完各自的书包，焦点终于从芥川慈郎的书包转移到杉山纯柒手里抱的画筒上。

　　把画一点点摊开来来的时候，杉山纯柒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发热。

　　「哇哇！这画的是是我吗！」

　　「恩，是慈郎君。」少年的反应比预想中要热烈得多，杉山纯柒轻轻点头。

　　「好厉害哦，头发的颜色特别像诶！」

　　「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哦？」

　　「真的吗？好开心啊~」

　　「也可以给你画漫画哦？绵羊君拯救地球之类的——」

　　「唔，这算嘲笑我吗？」

　　「想多啦，哈哈~」

　　……

　　[零]

　　窗外，密集坠落的点与线交织在一起，模糊成温柔的蔚蓝色。

　　FINe

　　你我之间，终于零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