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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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逸甫一边走，八年前的一幕一幕不住的回响，为了掩饰将她软禁起来，八年对妻子不闻不问，他的心里生出了丝丝许懊悔。
甫入镇北王府西面这个院子，第一眼便是触目惊心的破败，地上生满了约一尺来高东倒西歪的杂草。院内的石櫈、石桌上布着滑腻、暗湿的青苔，屋顶上破了好几处大洞，碎瓦、乱石随处可见，门上稀稀拉拉粘着几许糊窗纸，蛛网厚厚密结了一层又一层。
显然这里荒芜已久，秦逸甫错愕的看呆了眼前的一切，他倒抽了一口气，感觉从心底升起一股极浓的阴冷、湿寒之气，物是人非的悲凉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一时让他地弹不得。
“齐珍、齐珍，你到哪里去了，是我不好，这些年错待了你，我来了，我来了…”秦逸甫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子里，嘴里反复的嚼着些话，院子里幽然可怖，没有一丝回应，似乎更冷了。
突然，只听他拔高声音大声咆哮道“齐珍、齐珍，我来了，你回答我，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理我？月姬恨我，你也怨我，不理我，可我的怨，我的恨，又有谁关心过，又有谁了解过…”。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镇北王现下却像个孩童般无助，地位显赫如何、手握大权又如何，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卑弱的人平日里遮蔽自己的工具罢了，夜半无人时，面对内心孤独与自卑的反噬却也无能为力，此刻的秦逸甫只有用咆哮来掩饰一切。吼毕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男儿有泪不清弹，可他却已是泪流满面。夜依然黑暗浓烈，小院依旧幽静阴寒，他呆呆的跪坐在院中一动不动。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大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拢…”间或传来吟唱之声，本来呆坐的秦逸甫为之一振，侧耳倾听，这声音婉转绵长，应是女子的声音，但幽怨无比如泣如诉，听来不无让人不寒而立。“呜呜…”唱毕，呜咽这声响起，但婉若游丝越来越细，一会儿便听不见了。
“齐珍，齐珍，是你吗”秦逸甫迅速的站起来，大声仰问，心里有些兴奋，他四下搜寻着声音的来源，院子里除了黑就是静，什么也没有，他一度的兴奋，又暗淡了下来。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突然间，吟唱之声又起，秦逸甫的心为之一紧，立即大声嚷道“齐珍、即知我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难道我们夫妻不该见上面么？”。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吟唱之人仍自顾自唱道，未曾理会他。
秦逸甫，凝神静听，这声音幽幽远远极不真切，但似乎又是从院后传来。
他抚向心口，强压下心里的惊惧，悄然绕到院子后面，院子后面的黑暗和荒僻更甚，远处密林树木参天，将天空下的一片遮得严严实实，深约一人高的草丛一直蔓延到了院墙边。‘如此之地，怎么会有人呢，看来齐珍已不在这里了’秦逸甫摇头暗笑，转身欲离开。
“呜呜、呜呜…”哭声冷不防乍起，秦逸甫止住了离开的脚步，四上一瞥却未见任何人，他心里不禁恼怒，沉声问“谁，出来，是人是鬼”。
“西城杨柳弄秦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呜咽毕，吟唱又起，这声音幽远绵长，渐渐的却是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女子吟唱之声更明，时或伴随着阵阵悉嗦声从草丛里传出，秦逸甫的突然加剧了跳动，他四下一瞥，连忙向墙后退躲了过去。
“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拌着哀婉的吟唱，果然，草丛里闪现出了一个白点，越来越大，人形渐渐显了出来。
秦逸甫瞧得目瞪口呆，冷汗飕地冒了出来，此乃一细弱的女子身形，通身白衣，还有些污秽，乌发盖面。‘鬼’秦逸甫心只能想到一个字，他忙低头闭眼，心咚咚跳得厉害。
“半夜三更你叫魂呢？”一个破如绵絮的老妪声音响起，伴随着几丝错黄的光线射了过来。
秦逸甫心里一凛，稍抬起头，惊疑地望过去。
“快，跟我回去，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乱跑，要是惊扰了王府里的老爷、姨娘，不是存心害我这老太婆么？”粗俗的老妇手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揪住白衣女子的手，将她拖着就要住草丛后走。
“嗯，嗯…”显然老妇与她的力气相却甚远，白衣女子拼命的拽身子，却仍被她拖出数米，不断的发出抵抗的哀叫。
“啊，你这疯波子”老妇大叫一声，甩手就给了白衣女子一记，打毕，看了一眼刚才拖住女子的那只手，恶狠狠骂道“你，你当你是谁，不过是个被人嫌弃的疯婆子，还当自己的是王爷夫人么？敢咬我，看我不打死你”。说完从身后拿出鞭子，撰在手里。
白衣女子见老妇拿出鞭子，身子一颤显得非常惊慌，她后退两步，拔腿就跑。
“想跑”老妇戏虐一笑，鞭子一扬转眼便套住了白衣女子，轻轻一拽，女子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一声不啃，她硬起身子，拨开脸上的乱发，怨恨的眼神直逼粗俗的妇人。
那粗俗的老妇欺近，光线间或明了起来，秦逸甫得见那白衣女了容貌，她生得一张秀丽细长的瓜子脸，杏眼黛眉，挺秀的鼻梁，本应极是秀丽端庄的容貌，但现下她的瓜子脸惊人的苍白、消瘦得紧，眼眶微微有些浮肿，抖动的薄唇有些发紫。
“你敢恨我，我让你恨，我让你恨”老妇人被白衣女子怨恨的目光看得混身不自在，抖起鞭子，猛的抽在她身上。
“嗯”白衣女子闷哼了一声，更加怨毒地看着粗俗老妪，咬着牙，却没有一点求饶的意思。
“好啊，你还硬，我看你硬到几时”老妪显然被白衣女子的眼光瞧得很不舒服，她抖抖手里的鞭子，又朝她打来。
“住手”一样的容貌，只是不复从前的艳丽芳华，秦逸甫乍见女子容貌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实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往日种种悉数在眼前晃过，物是人非，好不凄凉，可是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呢？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只见老妇又要向她挥鞭子，想也没想，旋身而出，大喝一声扯住了老妇的鞭子。
“哪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敢跟老娘作对，不要命了么”老妇怒目而视，破口大骂，随手想抽回鞭子，但对方力道之大，根本力不从心。
“好大的胆子，敢对本王放肆，我看你才是不要命了”秦逸甫冷不丁一松手，老妇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只见来人身材高大健硕，脸色红润，剑眉朗目，贵气凛然。
“你是王爷”老妇有些怯，但忍不住疑问。
秦逸甫怒瞪了她一眼，老妇吓得哆嗦不已，急忙伏身跪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老身不是有意要冲撞王爷，只是没见过王爷，就是给老身十个胆子也不敢忤逆王爷”。
“不敢对本王无礼，就可以鞭打夫人，好大胆子，你眼里有没有主仆、尊卑”秦逸甫的声音不高，但听来却十分剌耳，怒气绝盛。
“不，不，老身，老身只不过想带夫人回去”老妇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搜肠刮肚的找托词，却不由得结结巴巴。
“住口，不重重治你，难消本王心头之恨…”秦逸甫正欲惩治老妇，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白衣女子惊恐的痴望着两人，身子颤着不住的往后退，眼见快要缩成一团了。
“齐珍，别怕，有我在这里，不敢有人伤害你”他顾不得责罚老妇，两步奔到白衣女了身边，轻轻的向她伸出双臂。
白衣女子见他过来，惊恐更甚，吓得面色发紫，紧紧的抱着身子不住的抖。
“齐珍，你怎么啦，我是秦，我是云松，我知道是我不好，一直对你不闻不问，你不认得我了么”秦逸甫见女子一脸陌生，心里别样的不是滋味，他放低了声音试探地轻问。
“啊”白衣女子见他欺近的身子，突然大叫，把头埋在胸前用力的摇。
“齐珍，别怕，为何你不认得我，当年我不得已将你软禁起来，没想到你，你真的疯了？”秦逸甫一把拉过猛摇头的她，轻柔的搂在怀里，喃喃自语。
“啊，别打我，我没疯，云松，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云佩，我什么也不知道…”白衣女子被他抱着的身子突一僵，突而猛的捶打起来，拼命的撕吼。她的黑发散乱，秀丽的瓜子脸扭曲得变了形，脸色由紫转青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秦逸甫任凭她捶打，只是狠命的抱着她，这曾是她的妻子，美丽端庄的妻子，现下却是癫狂至此，他心里的懊悔更强烈些。‘天呐，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对她’秦逸甫在心里不停的责怪自己，心疼得把她搂得更紧了。
渐渐的，他感到怀里人儿的慢慢软了下来，甚至一动不动了，他轻轻的将他放开，却见白衣女子面色发青，紧闭双眸。
“齐珍、齐珍”秦逸甫摇了她两下，她根本没有反映，他赶紧伸手一探，‘还好’气息尚存，原来白衣女子昏了过去。
秦逸甫横抱起女子欲走，却听老妇道“王爷，把夫人交给老身吧”。
“不必了，夫人我带走，你等着受死吧”秦逸甫一心放在白衣女子身上，看也没看一眼对老妇撂下几句话。
“王爷，您在这里，让奴才们好找”正转到墙边，秦逸甫便见一队家仆提着灯笼奔了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发现了他，显得有些兴奋的高喊。
“秦全，你来得正好，把这刁妇给我拖下去砍了”秦逸甫轻描淡写的说，并未看老妇一眼。
那中年人，看了看秦逸甫怀中的女子，看了看伏身跪在身后的老妇，心里明白了几分，他眼珠一转，躬身道“王爷，这位余婆婆是大少爷重金礼聘回来的江湖豪杰，若将她治死罪恐怕不妥吧！我想夫人之事，兴许有误会，不妨查清了再办不迟”。
“本王亲眼所见还有什么误会，她尊卑不分，鞭打夫人，难道不该死”秦逸甫瞪了春全眼显然对他话很不满。
“是，是，王爷说的是”秦全急忙点头哈腰，“王爷，但余婆婆并非王府家奴，若将她治了罪，到时哪还有江湖豪杰肯为您效力，现下正是王爷用人之际，还请爷三思，不要为了家误事而误了大事”。
秦逸甫闻言脸沉了下来，思忖了半会儿，看看怀里的女子，转过身，咬牙吐出一句话“拉下去，鞭她三百以示惩戒”说完抱着白衣女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王爷不杀之恩”在秦全的暗示下，老妇连忙谢过，秦全又向身后的几人交待了几句，自己追着秦逸甫去了。
…
“秦全，找本王何事”秦逸甫一边抱着白衣女子行进，一边漫不经心的向跟在身边的人问。
“回王爷”秦全靠了过去，附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秦逸甫立即顿住了脚步，脸色凝重阴沉起来。
“你将夫人带到前府，好好安置起来，不得怠慢”他不舍的看了怀中的女子两眼，将她交给了秦全，说完便转向另一个方向急忽忽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物是人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