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 龙虞]他们的故事》洛凝

3、第二章

　　虞啸卿的计划很周详。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么回事。
　　缜密的计划，训练有素的士兵，精良的装备，充足的空中支援——单看这种搭配，任谁都不可能会生出“战败”的气馁思绪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仗不可能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得如此顺利：虽然这种想法并没有什么理论根据，但凭直觉，我总觉得日本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不可能只是蠢得驻扎在彼岸隔岸看我们的笑话。
　　不过这种想法我当然不可能在这个场合说出来，毕竟我没有根据，而且我还是个外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虞啸卿在全票赞同的情况下准备将攻击计划拍板下来的时候，一个人的突然出现竟瞬间打乱了他的步调。
　　“师座！日本人已经打过江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焦急地传入了我们的耳朵，我连忙循声望去，就见一名浑身缠着纱布，落魄得犹如乞丐的军人正吃力却迅速地闯进了作战会议室。
　　——按道理说，既然落魄得形似乞丐那我就应该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他军人的样子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闯进会议室的刹那我在心里就已经率先认同了他军人的身份。
　　“哦？打过江来了？”虞啸卿没有继续他刚刚那被打断的话语，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浑身缠着纱布的这个男人，“他们打到什么位置了？”
　　“打到，打到……”这个男人一时语塞，漆黑的眸子迅速地打量了眼四周，最后很肯定地停在了虞啸卿的脸上，“——已经打到这里了师座！他们已经打到虞师的师部了！！”
　　一瞬间，我愕然。
　　我隐约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五年前那个提着父亲的勃朗宁手枪冲进王副军长办公室的自己，但我却从没想过竟然还会有人比我更加疯狂——他竟然在召开作战会议时整这么一出！按虞啸卿的性格，他一定会立即砍了他的啊！！
　　“——龙文章，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但更让我惊讶的是虞啸卿竟然并没有如以前一般直接拔刀，他只是冷冷地朝他呵斥到，“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说实话，我有那么一些感动；现在，如果你闭上嘴回去好好休息，这一仗后我亦记你一功！”
　　按道理说，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要我是这个叫“龙文章”的男人的话我一定立马偃旗息鼓一边待着去了；可是这个男人偏不，他仍是一脸认真地盯着虞啸卿，用一种急切而隐含着疯狂的坚定声音重复着刚才所说的话。
　　于是，毫无疑问的，虞啸卿最终还是怒火中烧杀气腾腾地拔出了他的刀。
　　“龙云升，如果这一位能大难不死我就考虑把他从虞啸卿手底下磨过来。”现在的场面很紧张也很严肃，但我还是低声对站在我身边的我的团副说到。
　　“别做梦了，如果这一位这样都能大难不死那就只能说明虞啸卿是非常之在乎他这个人的。”我的团副神色不变，但极其轻微的话语里却是显而易见的嗤之以鼻，“——如果这样的人你都可以从他手底下磨过来，那我可就真要开始怀疑你和这位虞师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了。”
　　“……龙副团座，您那张嘴可是越发的欠抽了。”我沉默半晌，抽了抽嘴角。
　　“谢谢夸奖，这当然是托您的福。”龙云升回答得轻微而自然，但脸上表情却连眉目都没有动一下。
　　龙文章提出要以竹内连山的身份和虞啸卿在沙盘上演练一次南天门之战——输，则死；赢，则让虞啸卿放弃攻打南天门。
　　虞啸卿破天荒地允了，看样子他是打算让眼前这个已经彻底激怒了他的男人输得明白死得瞑目。
　　现在，所有人都在用一种轻蔑而悲悯的眼神看着对面那个浑身绷带形似将死之人的男人，然而那个男人却气定神闲得仿佛是身处自家当中地坐到了太师椅上。
　　他选择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用下巴指挥他的副官——一个叫做“孟烦了”的中尉代他出战，而虞啸卿亦派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代自己出战。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仗毫无悬念，虞啸卿大概不出5分钟就可以直接拿刀砍下那个名为龙文章的疯子的脑袋，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这一仗我也不想打，所以我多多少少能够明白一点这位龙团座的想法；但我不明白的是，他到底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定就可以阻止虞啸卿打这一仗呢？
　　然后，我的疑问开始一点一点地得到解答。
　　孟烦了不出5分钟就把虞啸卿派上去的年轻小伙子打得丢盔弃甲。那个叫何书光的年轻人到最后仍不服气地嚷嚷，但这听起来似乎热血沸腾的嚷嚷在我们这些经历过无数战火洗礼的家伙听来除了哭笑不得之外便只剩一声唏嘘。
　　一个倒下一个冲上一个再倒下一个再冲上，如果我一个团的人在一场仗里都做着这么一件事的话，那我也就不用死在小鬼子的枪击炮击下了——我会二话不说立即自绝于弟兄面前的，因为这种仗根本就打得毫无意义！
　　所以虞啸卿把他呵斥了下来，然后换上了他第一主力团的团长。
　　沙盘上的厮杀仍在惨烈地继续，但我却鬼使神差地分散注意力去观察虞啸卿和龙文章了。
　　虞啸卿的表情是冷冽而阴沉的。他眼里怒火随着沙盘上战事的发展已然渐渐熄灭，但看向龙文章的眼神却开始越见复杂；而龙文章，他似乎是在认真地看着孟烦了和他面前的沙盘，但我却分明看见他总时不时地转动眼珠子，有意无意地与虞啸卿对视着。
　　这种极为微妙的氛围让我直觉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默契，而且他们现在还在做着某种悄无声息的交流——只可惜我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我不知道这两位大仙到底在葫芦里卖了些什么药。
　　腰被猛地撞了一下，我全无防备地龇了牙。
　　“团座大人，集中精神，这一仗你走神可就真亏大发了。”龙云升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他完全没有一星半点想要跟我道歉的意思。
　　“怎么了？”我回过神来只看到海正冲已经愣在那里脸色惨白，于是低声问到。
　　“那个孟烦了，依靠天然屏障和后期工事仅用20分钟就吃掉了海正冲一个团！”我微微偏头，龙云升的眼睛简直已开始发光。
　　“……南天门之战，危矣。”我看了眼沙盘上的形势，挑了挑眉。
　　虞啸卿面无表情地让海正冲下去，换上了新提拔的特务营营长——这个人我约莫有印象，他就是虞啸卿最喜欢也最器重的那个人，叫张立宪。
　　战事如荼，但孟烦了不知怎的就被张立宪给乱了手脚。
　　就见虞师一路势如破竹，被日军占领的阵地一个接一个地被张立宪拔下了太阳旗，但孟烦了却依然没有做出反击。虞师的人看到这里都悄悄地松了口气，看起来结局已经快要注定。
　　我再次看了眼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男人，他看到这种场面，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抬脚踹了一脚他的副官，略带咬牙切齿地对他道：“孟烦了，我的脑袋现在可就在你手上了，你倒是给我上点心啊！”
　　孟烦了一阵哆嗦，接着就像是回了魂似的，开始反击。
　　张立宪慢慢变了脸色，他似乎看见了自己领上去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留在了南天门之上。
　　——我忽然明白了龙文章的意图。
　　他不是在故意阻止虞啸卿打南天门这一仗，他只是把他所知道的东西完完整整地呈给虞啸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