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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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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闭眼,锦言就跌入了很深很深的梦魇之中。
她又梦见了年少时的自己,那时候,爹还是南池国的宰相,娘也没有去世,他们一家人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她梦到宰相府的那个小花园,园子里花木扶疏,在那里,爹正手把手地教她给花木松土,除虫。
她脑海中的情景一转,突然又看见一片大草原,草原上绿草如茵,野花如繁星般点缀其间,她的妹妹,花知雨,穿着嫩黄的裙,如同春日的蝴蝶一般在草原上欢呼雀跃,笑得眉眼弯弯。
“姐姐,姐姐,那边有好多漂亮的花,你快来啊!”知雨转过头,朝她大喊。
她微笑,看着自己的妹妹,那般笑靥如花,眉目如画。她想要迈开步子跟上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被钉牢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她看着知雨渐渐消失的身影,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她想要大叫,想要唤知雨回来,张开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过是一瞬间,方才万里无云的晴空一下子变了脸,大朵大朵的乌云翻滚着涌了上来,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她急了,却想不出一点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知雨的身影化作一个黑点,一点一点被黑暗吞没。
她急出了一身汗,却始终动弹不了半步。
黑夜,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挟了她。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锦言猛然发现草原上无故起了火,起初只是一星半点,渐渐地,这星星之火立马以燎原之势燃了过来。
火光顷刻间包围了她,她想要逃跑,却依旧动弹不得。
她好热,好热……
身上的汗越出越多,汗水湿透了衣服,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好难受……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隐约响起:“怎么烧得这么厉害,都怪我,不该和她在花园里呆那么久的。”
那声音是那般熟悉,又是那般陌生,仿佛隔了几个世纪借了风飘响在她的耳际,这样温柔又带了急切的声音,锦言仿佛在哪里听到过,可是到底在哪里呢?她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仍旧是不可抑制的热……
锦言的思绪再度变得模糊起来,于熊熊火光之中,她仿佛看到爹爹的脸,看到娘亲的脸,火光一闪,却又幻化成慕容宇的脸,柳妈妈的脸……
爱恨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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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天一脸焦急,他用浸透了冷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锦言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地说道:“怎么这烧还不退,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江月海得了消息赶过来,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他朝躺在床上的锦言看了一眼,不满地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应该自找麻烦的,干脆趁现在把她扔出去好了。”
“大哥。”江月天回过头,恳求道:“她都已经病成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吧,都说医者父母心,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个时候把她抛下的,大哥,你就没有一点怜悯心吗,以前美菱生病的时候,你可是比谁都着急的啊。”
“那就送她去医院好了,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江月海听到美菱的名字,皱了皱眉。
“不行,”江月天皱了皱眉:“锦言来自遥远的古代,我不知道她的身体对现代医学会不会产生排异,我不想冒这个险。”
说完,终是沉不住气,把手中的毛巾塞到江月海手上:“大哥,你帮我照顾她一下,我去看看,怎么一副药要煎这么久?”
说完,不由分说就夺门而去。
江月海叹了口气,他实在拿他这倔强的弟弟没有办法,饶是在怎么不情不愿,他也只能蹲下身去,把毛巾搭在锦言的额头上。
这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女孩此刻正闭了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眉心深锁,仿佛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煎熬,本就白皙的脸上此刻更是没有半分血色,就连那嘴唇,也是最惨淡的灰白色。
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停留在她的脖颈处。
他不知道像着了什么魔一样,居然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把那颗汗珠拭去。
江月海做完这个动作后,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动作极为不妥,他眉心的冷峻之色加重,起身就打算离开。
却不期然地,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手臂。
那只手的温度是那样高,仿佛一把烧红的烙铁生生地贴在他的皮肤上,让他心里略微不安起来。
他低头去看锦言,她仍旧是紧闭了双眼,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伸手想要把她的手拿开,她的手却抓得那样紧,仿佛是想要拽住这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
锦言那如梦呓一般地话语飘了过来:“爹爹,锦言求求你,不要走。”
她的话语,是那样轻,却又是那样充满了哀求的意味。
江月海内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不经意间轻轻一动。
当年他父母去世时,他也大病了一场,在梦中,他是否也如面前这女孩般软弱过?
还有,他也曾经站在摆放美菱尸体的床前,那般绝望地请求:“不要走,不要走。”
这样想着,他的心就暂时硬不起来了,重新在锦言身边坐下,帮她换了一块冷毛巾,细细擦掉额角上细密的汗珠。
锦言依旧没有醒来。
依旧在不清醒中如梦呓一般低呼:“爹爹……爹爹……”
江月海的一颗心,也渐渐乱了起来,所幸江月天端着药很快就回来了,他这才寻了借口,站起身快速离开这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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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月天的精心照料下,锦言的烧很快就退了,再休养了一两日,病就完全好了。
倒是锦言,看着江月天这两天为自己忙上忙下,很是过意不去,她总是催着他去忙自己的事,可是江月天总是一笑:“锦言,你不要觉得对我过意不去,我这两天也只是跟着我大哥稍微熟悉一下公司的事,也不是很忙。再说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我怎么能让你出任何事呢?”
再过了几日,等锦言完全恢复了健康,江月天因着她的事去见了他大哥。
去之前,他找了一大堆的说辞,准备费一番心思说服江月海。
可没想到他刚一把要求说出来,江月海就漫不经心地说道:“月天,你也是江家的主人,你想收留一个女孩就收留吧,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好了。”
他答应得那样痛快,倒令江月天懵了一下,他的一大堆说辞烂在了肚子里,终究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大哥同意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在家里了吗?”
江月海看向他,目光沉稳而又锐利:“我会收留她,但是我同时也想弄明白一件事,月天,你对她动心了吗?”
“怎么会!”江月天连忙否认,但是他的目光中有一丝闪躲,并不敢直视江月海的眼睛:“我不过就是觉得她长得像美菱,我就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大哥,你不要误会,我明白的,当初如果没有父母的阻止,美菱很可能已经是我大嫂,我怎么可能对一个长得像我大嫂的人动心呢?”
“那你打算怎么帮她,就准备让她一直在我们家里躲一辈子吗?”江月海追问道。
江月天沉思了片刻,然后把当日发生在小花园里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江月海说了,当然,他没有说出他希望锦言能帮助月海的事。
“所以,你就打算帮她了?”沉默了片刻,江月海开口问道。
“对,而且我希望大哥也能帮帮她。”
“要我帮她,有什么好处吗?”江月海唇边牵出一丝冷笑。
“没有,我说过了,我只是因为同情她。”
“那就对不住了,月天,我是商人,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至于你想帮她,那是你的事,我不干涉就是了。”江月海说道。
江月天知道他大哥的脾气,他能允许锦言留在他们家已经是破了很大的例,因此他也不再勉强,静静地退出了他大哥的书房。
等到房间里重又归于平静的时候,江月海在椅子上坐下,目光投向面前放在书桌上的一张照片。
那是他父母出事之前他们一家五口照的全家福,那是多么久远以前的事了啊,照片上的他,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在他的身边,站着同样一脸稚气的江美菱,她脸上的表情是那般天真,那般单纯。
就如,就如今日的花锦言。
曾几何时,他江月海也是那般的纯良,那般对人充满信任。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就只剩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于是,他答应了留下花锦言,因为他尚且相信,这世上有些感情,是伪装不了的。
而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即便她骗了他,也没有办法兴起多大的波浪。
只是,他好不容易才信了这一回,但愿她不会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