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倾》雾潆

15、第十五章

　　天……黑了么？
　　明明已经睁开了眼睛，为什么还是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蔚燎眨了眨眼睛，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推开挡在面前的黑暗。可是这一切却是徒劳的，眼前的黑暗无边无际，让他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
　　“主子醒了？主子醒了！”耳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蔚燎费力转过头去，却找不到那熟悉的影子。
　　“小兰子？怎么不点灯？”
　　对方的声音一下子凝滞了，世界重又陷入了一阵安静中。这种安静让蔚燎心慌，他摸索着撑起身子，伸手探去。
　　有一双手一下子抓住了蔚燎的手，那温暖的手心，让蔚燎一下安心了下来。
　　蔚燎猛然知道了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天还没有黑吧？”
　　“是……是啊，主子你怎么了？”小兰子的声音急切中带上了哭腔，他的双手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你等等啊，千万不要乱动，奴才马上去找葛御医来！”
　　“好的，你去吧，我不乱动。”蔚燎为了让他安心，冲他笑笑，“我只是想坐起来，躺着累。”
　　“好，好。”
　　顺着小兰子的搀扶，蔚燎费力坐了起来，靠在床栏上。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离自己越来越远。虽然在黑暗中感觉不到距离，但是蔚燎依然莫名感到了一种名为孤独的情绪。
　　忽然，有一只手在他怅然的时候按上了他的额头。与小兰子不同，这只手竟是那么的冰冷，冷的他几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谁！？”他惊道，瞪大了好无焦距的眼睛。
　　等了良久，才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属下温玥，负责潜渊阁的安全。之前，在会仙楼见过三皇子。”
　　温玥？温玥？
　　蔚燎拼命在脑海中搜索这一个陌生的名字，他不记得自己周围有这么一号人。但是会仙楼里发生的事情，他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是那个……御林军侍卫？”
　　“……是。”
　　“这样啊……”蔚燎安下心来，闭上了眼睛，“你叫温玥是吗？是月亮的月呢？还是丘山的岳呢？”
　　“……王月的玥。”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低低地说道。
　　“很温暖的名字呢……”蔚燎淡淡一笑。
　　这一次，没有人再回应他。

　　温玥走出了屋子。
　　夏天的天很长，此刻依然明媚。温玥站在潜渊阁门口，站的笔直。一身墨绿色软甲映衬着古铜色的皮肤，显得十分干练老成。他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另一只手搭在额上，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阴影下，他的一双眸子竟是那么漂亮。黑亮的瞳孔，漂浮着让人无法看透的冰峰。
　　“二皇子到！魏将军到！”
　　起伏连绵的宣声由远而近，温玥目光一凛，翻手将御林军的大帽子往下一压。
　　宣声很快便到了门口，蔚湛均和魏子枫将随行留在门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魏子枫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温玥，不由得皱起了眉。而温玥则是不动声色地屈身行礼，似无意回应魏子枫。
　　蔚湛均并没有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流，他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和其他御林军别无二致的侍卫。他率先大步走进了屋子，径直走向里间蔚燎的床前。
　　魏子枫跨进门框后，仍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他始终很在意会仙楼发生的那一幕，当时，他只觉得有什么地方别扭。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再觉得哪里别扭。
　　在会仙楼上，这个侍卫击杀刺客的招式虽然已经尽量简化，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他用的是剑招！而御林军所有侍卫，配备的都是钢刀！
　　“子枫。怎么了？”蔚湛均见魏子枫没有跟着自己，而是站在门口发呆，便唤了一声。
　　刹那间，魏子枫心念流转，做出了保持沉默的决定。他抓抓脑袋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有点眼熟而已。”
　　“啊……”蔚湛均完全没有怀疑这个小时候的伙伴，“大概是因为皇宫里房子的布局大多是相似的吧？”
　　“哐当！”一声。
　　忽然，里间传来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两人向里间望去，只见蔚燎竟然趴伏在地上，旁边是一把倒了的椅子。
　　“没事吧？”魏子枫急忙过去扶起了蔚燎，而蔚湛均则只是冷冷站在原地看着。
　　“啊……谁？”蔚燎有些慌张，伸出手去胡乱地摸起来。
　　他本来是听到了宣声，想要起来相应的。可是小兰子不在身边，一种侍女又早已去了门口迎接，所以他就只好摸索着自己下地。谁知道一不小心绊到了之前放在床边放水盆的椅子，连带失了平衡，就摔倒了。
　　看他的手在半空中瞎摸，魏子枫“咦”了一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你眼睛怎么了？”魏子枫搀扶着他站起来，扶他坐回床上，“我是魏子枫。”
　　“不知道，就是看不见了。”蔚燎睁着眼睛努力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苦笑道，“可能是老天在惩罚我吧？”
　　“老天惩罚你干什么？你干坏事啦？”魏子枫大大咧咧往蔚燎旁边一坐，伸手按了按蔚燎额上的伤，疼的蔚燎一呲牙，“依我看，估计是你头上的伤闹得，没大事。”
　　“希望是。”蔚燎被魏子枫的语调逗得一乐，他没想到这个少年有为的将军竟然这么好相处。
　　两人这一来一往竟是把蔚湛均给忘了，蔚湛均心底浮上一丝不痛快，他捂着嘴低咳了两下，想要引起两人注意。
　　“啊啊，让开让开！”
　　这时，外面有一团影子旋风一样刮了进来，来势汹汹。蔚湛均侧身闪过，就将那团影子直扑到蔚燎床前，差点撞到魏子枫身上。
　　一把花白胡子的老御医被小兰子一路拖过来，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坐在床边呼哧带喘了两下，昏花的老眼才开始打量四周。当他看到蔚湛均居然在这里，立刻惊得胡子半飞，扑通跪倒。
　　“老臣……老臣参见二皇子。”
　　魏子枫虽然不是第一次进皇宫，但是隔得时间实在有点长，人也变了样了。不过他还记得葛御医，小的时候上树偷桃下河摸鱼，受了伤总是喜欢往这个当初就是一副爷爷样的御医哪里跑。如今见到了旧识，魏子枫乐得更开心了，他一下子跳下床，扶起葛御医道：“葛爷爷，还记得我吗？”
　　小兰子此时也发现了屋子里多了两个人，他吐了吐舌头，乖乖跪倒请安。
　　葛御医眯起眼睛端详了魏子枫半天，终于找出了点那个昔日最爱调皮捣蛋的半大小子的影子。他激动的老泪盈眶，垂首连拜。
　　“是魏家少爷啊！老臣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您了哪……”
　　“好了好了，葛爷爷，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魏子枫拍了拍葛御医的肩，替他顺气，“一会儿请您吃大餐去，先给三皇子看看吧。”
　　“啊……嗯。”老御医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办，踉跄着走到床边坐下，平息了好久才将那布满皱纹的老手搭在蔚燎的脉搏上。
　　在这段“认亲”的时间里，堂堂二皇子又被一屋子人无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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