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郎”入室》凌寒宫主

41、失去

　　在长久的阴雨连绵的心情里，默默的出生无疑如天使降临，我的世界重新洒下一片阳光，不足以驱走我所有阴霾，却也让我重新感觉到温暖。带小孩是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我无从学起，何况父母也不在身边。阿姨虽然白天照顾我，晚上却还要回去陪她的家人，林焕生对默默喜爱得不得了，可是他一个大男人，面对婴孩这种奇怪的生物，更是往往无从下手。但不管如何艰难，当默默第一次迈开步子朝我走来，第一次叫我妈妈，那样的感觉却是什么都不能比拟的，真的，这一刻，什么苦都值得了。

　　离家近两年，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了，但是这所有的一切，来得都如此迅猛，如果不是突然收到父亲病危的通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鼓起勇气回家。我知道爸爸身体一直不好，但是长大后我几乎没有陪过他们。这一刻，我突然感到无比恐惧。以前以为以后总有时间，所以肆无忌惮，可是到此刻我才真正感觉到失去的害怕。人生是一列开往坟墓的火车，很多事，不做就会来不及。

　　在飞机上，默默似乎知道我心情不好，不时的伸出手来摸我的脸，嘴里叫着妈妈妈妈。我的心都要融化在他这些稚气的声音里。

　　然而我终究为我的不孝付出了代价，我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我赶到家里的时候，见到满屋人头攒动，就有不好的预感，将默默交给林焕生，我拨开人群走进去，没有看到父亲，没有看到母亲，只有一屋哀声痛哭的亲戚和表情悲伤的熟人。慈祥的父亲此刻在照片里静静的看着我，好像在说，乐乐，你回来了啊。我闭上眼睛倒地之前，只听到很多人惊呼：“乐乐！乐乐！”

　　我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我回到小时候，父亲抱着我在草地上不停的转圈，我快乐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然后爸爸突然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没有面部的人抱着我，我惊恐的叫出声——爸爸！

　　“乐乐，你总算醒了！”是林焕生握住我的手，担心又激动的说话。多少次这样艰难的时候，是他这样不求回报的陪着我。然而现在不是说感动的时候，我说：“我爸爸呢？他在哪里？焕生，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乐乐！”林焕生紧紧握住我的手，“你要节哀！”

　　我看着他悲伤的眼睛，颓然的倒回了床上。

　　“那我妈妈呢？”

　　“阿姨也因为悲伤过度，晕倒了。现在还在睡。”

　　我慢慢的起床，走到父母的房间。姑妈在床旁守着妈妈，我叫了一声“姑姑”，她回过头来，两个人同时掉下泪来。我说：“这段时间辛苦你。”她摇摇头，拉我到床上坐着，“你在这守着吧，我去外面。”

　　我点点头。

　　端详着妈妈熟睡中的面容，我惊觉她头上已经长出好几根白发。原来他们真的老了，只是我自己一直没有关心过他们。

　　我轻轻的伸手抚上妈妈的脸，想抹平她眼角越来越多的皱纹。

　　“乐乐，你回来了。”妈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

　　“妈！是我！是我回来了!女儿不孝！您打我吧！你打我吧。。。。。。”我紧紧握住妈妈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沉溺已久，失去太多，满腹痛苦无处诉说，我多想再回到妈妈肚子里，做一个无知无畏的胎儿。

　　妈妈反倒来安慰我：“乐乐，父母总有离开你的一天，你要坚强。”

　　“不，不，妈妈，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第二天，有老朋友来看我。见到简思佳的那一刻，我们只是无声拥抱。我不辞而别的这两年，在这样的时刻，感谢她没有追问。沈南也来拥抱我，“乐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我点头，将林焕生和雷恩介绍他们认识。简思佳惊诧不已，将我拉到一边，低声说：“乐乐，到底发生什么事？你竟然已经结婚，你知不知道萧逸然他。。。。。。”

　　我打断她：“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和焕生感情很好。”

　　简思佳怔了一怔，欲言又止。这时默默从屋里一颠一颠的走出来，“妈妈——”

　　我弯身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指着简思佳，“姨——”

　　可惜默默还没学会这个发音，看了一眼简思佳，又回过头来看着我叫妈妈。

　　“啊——”简思佳尖叫一声，“你小孩这么大了！好可爱！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好在默默并不怕生，被她抱在怀里一顿乱亲也不介意，只是简思佳一直要他叫干妈显然对于只会叫妈妈的默默来说有点困难。

　　虽然默默还不会叫人，可是在默默对他们的称呼上简思佳和沈南产生了分歧。沈南说我是他妹妹，默默应该叫简思佳叫舅妈。简思佳说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以后不管是谁先生小孩都要叫对方干妈。我说舅妈也可以是干妈啊。简思佳说那不同，以我们俩的关系，要也是姨妈和姨父。大家一番争论只把个会一点点中文的雷恩头都吵晕了。

　　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父亲的葬礼办得很风光。最后看到曾经那么高大的父亲变成骨灰盒里那么一点点的重量，我几乎又要站不起来。然而我知道，我要坚强，往后的日子里，我还要照顾妈妈，照顾默默，我不能倒下去。

　　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不但要活，还要更好的活着。

　　我暂时没有什么打算。每天带默默，陪妈妈。好在这个时候有默默，这种生命的传承让妈妈心里有一丝慰藉。脸上渐渐的又有了笑容。林焕生多年未回国，我让他带雷恩回家见见他父母，再四处转转。也是我的事情对他触动较大，他也萌生了回国工作的想法。正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