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殇[霹雳-戢武王]》长空无双

84、幻陆

　　近来苦境又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当其冲的便是罗喉再次死而复活。

　　武君对君曼睩的宠爱早是众所皆知。在天都与天下封刀关系越发紧张的当头，因名刀神坊灭门一事，面对义弟后人的涕泪恳请，这货拉着全天下的仇恨，杀伐果断离了天都，去往天下封刀四权威之一的“西造”地盘，于是毫不意外遭到了埋伏。

　　大战爆发，厮杀中为护君曼禄安危，武君被刀无极捡了漏子偷袭重伤，与黄泉一路逃亡之时，在某个小山洞里，遭到了人生中的第二次难忘的死亡历程。黄泉的火狐夜麟身份自己揭开，无比干脆利落就给了罗喉一枪，报了灭族之仇——当然，人将死的时候，其言皆善，武君自己难得絮絮叨叨，反倒黄泉所有的犹豫与愧疚被这些磨磨蹭蹭掩饰得很好，于是那一击就显得越发利索。

　　黄泉匆匆赶回天都去完成武君所谓的遗愿，正巧碰到问天敌来挖墙脚，抱着神之子拼死突出重围，天都众将死的死残的残叛的叛，由于神之子的缘故，各方追杀的人剧增，黄泉一路逃亡好不闹腾。

　　当时我在香雪海中与大夫饮酒。医邪天不孤，雅、傲、艳，三样全占了，举手投足魅力更是非常，文相这朋友交的是真不错，无论是品性还是格调都甚合我胃口。

　　于是连乱云渡那边封存了几百年的酒都挖了出来，与大夫共品，而这期间，来自于神之子的呼唤就没断过。其实这种情况就跟雏鸟情节很是相像，那死孩子现在正处在刚降世时最孱弱的时期，又面临各方争夺，生命安全极度危险——偏偏身为死神之子，传承等级太高，真真正正的天赋异禀，这能力让他本能地呼唤血缘或者关系最接近的、潜意识中能保护自己的人，我，就是那个冤大头。

　　掰算来掰算去，反正武君复生，神之子是一定会到枫岫主人手上的。某柚将死孩子送回死国，天者死活都要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要是劳资去横插一脚，搞不好最后抽身不及反倒沾一身脏水，麻烦的要死，只好跟自己被烦得绷紧的神经过不去，努力试图将其直接无视。

　　再然后，武君出现救下半路即将精疲力竭的黄泉，光一个照面就惊悚了大片人。

　　我这会儿还闲着没事做，于是邀请大夫与我一同看戏。忘世尘寰下属的情报机构换着点地将整理好的消息递上来，文相的心情也不错，他与天不孤的交情也算是由来已久，甚至远早于当年血榜盛行的时期，见到好友伤情无碍，当然开心。

　　劳资的心情就没那么美丽了——因为罗喉重回天都还不够，把挖他墙角的问天敌打成了灰灰，与邪灵之间的矛盾是越发深了——而佛业双身那两只就快出来了。

　　*

　　中原苦境的一滩水浑得越发彻底。通往月明湖的一路，所遇的就没让我舒坦过。

　　文相留在忘世尘寰招待大夫。傲娇雪团与天不孤意外地相处得不错，大夫需要顺便养伤，文相自然也要一进地主之谊。当然我让他顺便给罗喉跟邪灵都下点绊子，趁着那对惹事的狗男女还没出来，将两者之间的关系继续僵化，最好彻底破裂你死我生不可开交……

　　我去月之幻陆遛遛。

　　自武君雄威将此地灭族之后，整片地域都凄凉惨绝仿若死地，满目疮痍，遍地残缺，莫说是草木，连石烁都焦灼不堪。轻飘飘悬浮在空中，免得死气沾染了身，视线一扫，顺着毫无生机的地脉寻找到割裂处，水袖轻撩散去旋绕的死气，立足于地。

　　镜术瞳一开，直直望向地面，眸光笔直穿透时空地域顺延到极深极深的地底——接近于底限的所在，沉寂着一颗核状物体——昔时璀璨连日月都难掩光泽的大地之心，此刻通身环布罗喉毁灭性的力量，早就呈现出生机断绝的景象。

　　月之幻陆整个境界就建立在幻冥地心之上，由地心提供能量，组织最后的防护罩守护这片土地，可力量是交互的，正与月之幻陆生存着两个种族对称，这地心的力量来源便是月族与幻族子民，当年月族灭幻族，地心虽勉强撑起该境界，但另一半的断绝已是定数。而千年后罗喉再现，灭了月族的同时，幻冥地心也无继续支撑的力量，完全死绝。

　　那时我从四魌界回来，罗喉灭月族复出已经无法避免，我也就省却了犹豫挣扎的工夫。后来想了又想，月之幻陆已经快完全从剧情中消失了，天命不会惦记着，到时候把月明湖一封，保管没人进得去，而且我又不是修不好，将来能起到的用场貌似还是挺大的。

　　所以趁着武君那厮还没把自己最后一条命整死，我先替他们将未来的隐居之地收拾好——劳资肯出手救已经很了不起了，要你们隐居就得给劳资隐居，再想在那杀人不见血的江湖里溜达，还不如劳资直接要了你们小命！

　　袖翻衣撩，露出十指纤纤，心念一动，法阵自行出现在脚底，隔绝了外界的气息，同样地，让力量穿透我与目标面前无数重时空地域。手上不断掐指换着法诀，犹如抽丝剥茧般清洗大地之心上面的死气，随着镜术一层一层加深，瞳眸发散出亮银色的光，衣发无风自动，而脚下的重叠繁复的法阵效力越发强硬，将空间都硬生生抽空。来自于我本源的元力慢慢离体而出，呈现出各色颜色的气流悬停在空中。

　　我一手控制着已经被洗干净的地心，一手从元力中抽出淡蓝色的幻冥之力，全神贯注施着法咒讲这力量净化透彻。这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难的是要将这力量灌输入地心，续接起地心与幻域大地之间的联系，让彼此间的力量能够生生不息轮转流通——非花大力气不成。

　　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在脚下法阵陡然间破裂的那一瞬间，神识随着那碎力猛然向四面八方发散开去，如蛛网般慢慢笼罩入整个境界之中。月之幻陆已经是死域，神识完全畅通无阻……不！我擦嘞看我发现了什么？

　　幽溟！还有一群幻族遗民与月族罪民！

　　默默擦了擦汗……竟然忘掉这一遭……貌似是这样的，银血死后，夜鳞外出复仇，化身黄泉誓杀罗喉，幽溟带着爱染嫇娘回到月之幻陆，与残剩的子民共同重建家园……

　　武君你个口是心非的死闷骚！取了月族玉玺，打开了边漠荒疆的通道，放出当年那些被流放的人——还不是为了黄泉！别看拽个要死的宅在空荡荡的天都，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希望着黄泉能够乖乖回去呢……默默的爱在心里口难开的典型啊……啊呸！自作自受的什么，打死不去同情！

　　心神一动，继续用神识将整个地界笼罩起来，神念渗透入地面，笔直向下，最后又在地心处汇集，掐了最后一个法印，袖一掀，睁眼的刹那，幻冥之力如雷电疾厉般击入地底，穿透时间与空间到达彼端，与大地之心猛烈地冲击在一起——那瞬间爆发出的力量之大几乎让我遭受反噬，幸而神识传达过来的路尽太过遥远，分散了大部分力量，剩下的，一拂袖便能散去。

　　地心翻滚着吸收纯粹的幻冥之力，我撤回神识，截留下的神念正好作为大地补养的通道。因为大地之心渐渐散发出生机，重新开始掌控月之幻陆，整个地界都随之地动山摇，气流平地爆旋着卷向天际，那股经久不散的死气在地心本身附带的净化之力下消失。我在空中负手站了会儿，觉得速度着实有点慢，弹指一顾放了个大型水泽法术，一场绵绵细雨过后，大地一片水润，原本焦灼不堪的地面甚至浮现出些许草绿色。

　　我微微一顿，抬头望向匆匆赶来的幽冥与爱染嫇娘两人，这两位也不是废材，沉寂已久的月之幻陆忽然间产生如此变故，如何想不到是有外人来此，这不，便过来了么？

　　“你、你是……”幽溟正眼看到我，瞳孔一缩眼睛蓦地睁大，“！！！”

　　当年幻族被灭，我就再没与月之幻陆有过来往……当时幽溟还没出生吧，没想到，他竟知晓这张脸。

　　眨了眨眼睛，也不说话，慢吞吞从次空间捞出那块晶状宝石丢过去。先代遗失的圣物，大地之心的碎片，最原始的境界之力，原是从祭坛那里顺出来准备留着做纪念的，但现在看来，除了纪念之外还有其他用场可以派，这玩意儿的等级比月族玉玺高太多了，有它在手，月族与幻族遗民力量能得到调和，此地离完全复苏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跟我有过节的是先代月王，幽溟怎么说还是个好孩子，既然遇见了就顺便帮上一帮。

　　幽溟握了碎片在手，脸色彻底变了，面上露出似愧疚似欢欣的古怪表情。爱染嫇娘倒是蕙质兰心，虽还不明白此时情况，只小小拉了拉幽溟的袖，俯身先是一礼。

　　幽溟蓦地回神，反手握住身侧之人的人，嘴唇抖了抖，俯首拜下去：“谢先知怜悯……吾乃月族幽溟，这位……是吾妻……爱染嫇娘……”爱染嫇娘也跟着跪下。

　　他的声音颤得不成模样：“月族已亡，不知先知滨临，无法恭迎，还请恕罪……”

　　我默默望着他，忽得想起当年一切仍未开始之前，曾对我开怀笑过却最终湮灭成灰烬的那些人，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无妨。”

　　幽溟仍旧垂着头，却是落下泪来：“母亲临去之前，曾对幽溟说过一句话，若……若他日还有缘见到先知，无论如何，定要对您说一句，对不起……她无法亲口道出，请先知……请……”

　　我当下就想扭头走掉算了，刚转了个身却硬生生止下脚步，沉默了片刻：“不需要了。月之幻陆，吾已重启生机，在此地好好相守罢……至少，为月族留下一线生机。”

　　我反手破开虚空就走，半途闪出来，袖一扬法诀出手，直接把暗处的某人捆成个粽子，一把拎着带出月之幻陆。

　　境界开启又关闭，我弹指掐诀将月明湖的空间界域封上，这才低下头与嘴巴都被捂上只能以目狠狠瞪视的黄泉对视。

　　好吧我理亏……直起腰身，慢条斯理将法诀撤掉，黄泉脱了束缚立马一蹦三尺高，银枪一晃狠狠指着我，指着指着又有些犹豫，满面的愤怒表情渐渐变作了不解：“你……究竟是谁？”

　　这货亲手戳了罗喉一枪然后为了完成遗愿拼死拼活结果发现人家又复活了还被救下，于是彻底傲娇了，背着枪一声不吭跑回来，估计原本是打算见见自家三弟就走的……结果正巧遇上我……好吧，其实我是算准了这货差不多会回来所以先一步来守株待兔的。

　　无论如何，都得给他先提个醒。

　　若罗喉跟邪灵决裂，若忘世姑娘现身，苦灭合一的三位极元之力所有者有了新的选择，罗喉也就不会被设计损了功体，以至于埋下后来覆灭的隐患。这边我能替他，但总不能保证这货想不开非要跟人家杠上……黄泉你的责任真的很重……

　　我不会明目张胆跟天命对着干。哪怕罗喉幸存，也要跟我没关系才是。苦苦挣扎的生灵，我也只能给予一个契机，挣脱出去，自然好，为天命所缚，我也无可奈何。

　　*

　　一切如我设计的那样在进行。

　　撤了忘世尘寰的禁制，天水隐香之名彻底重出江湖。

　　别人怎么想的我管不着，我就知道那朵每每在最紧要关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莲花，还是棋差一招，让佛业双身成功脱困。

　　而对于罗喉，先闯灭境取玄牝之元送给素还真，后邀战问天敌败而杀之，双方脸皮撕破一半——爱祸女戎出来后一件事便是找上天都强势问罪，可惜让黄泉横插一脚，谈判破裂。

　　顽固闷骚死心眼的某武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黄泉已经杀上去了……默默将人护下，想说的话也吞了回去。当初佛业双身助他复活，作出的承诺便是助邪灵四境合一，以他的心性，就算是两边你死我活了，如果邪灵执意，他还是不会作出撕毁承诺的举动……可是黄泉杀了出来……黄泉……

　　佛业双身自然是恨得不行，佛皇已死，罗喉破裂，四境合一大业即将无限制搁浅，他们怎能甘心？结果，还没恨多久，忽然发现某个貌似挺熟悉的人竟然在苦境现身！

　　简直就是瞌睡遇上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