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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贰玖.俘虏 ...

  •   婚姻岂可儿戏。季愉不会把公良的话当真。她是一个小小采邑贵女,公良自称齐国商人,但实际身份,照她推测,不比信申低。贵族结婚讲究门当户对,好吧,即使他愿意娶,她愿意嫁,她至多当个陪嫁的媵妾。抱歉,她是个有志气的女子,绝不做媵妾。况且,他会愿意娶?她会愿意嫁?
      但是,阿突忽然认真地思考起公良的建议:“你若想娶她为妻,恐怕得让太房出面。”
      “我是有此想法。”公良答。
      季愉眉头皱成个死结:她从这两人的对话里,只能听见一股子阴谋的味道。何况,那个子墨居然没有跳出来反对,更说明了此事非好事儿。
      “我保证她一周以内恢复气力,随我等出发前往镐京。”阿突下定了决意。
      此事就这么三言两语算定了。没人询问她意见,不需她的意见,因为她是俘虏!

      耳听他们一群人走出了屋子,季愉睁开了眼睛。只有寺人阿香帮她擦汗。她想一想,为了确定刚刚她听到的不是梦话,问:“刚刚是来了访客?”
      “是。”阿香老实回答,“贵女可是醒了?公良先生说,要求娶贵女。”
      季愉耐住性子对着她看。
      “贵女安心。突先生既然放言,贵女不需顾虑伤况。”阿香絮絮叨叨地说,说的全是实话,“公良先生既已放言,必是会在太房面前求娶贵女。”
      “公良先生是何等身份?”季愉自认有点儿淡定过度。
      “贵女不知?我也不知。”阿香摇摇脑袋,“只知公良先生自齐国来。”
      “你不以为先生刚才所言为戏言?”季愉提醒阿香,这个事有违常理。
      “不。公良先生从不说戏言。”阿香认真地对她说。
      季愉只能叹:绝了!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随从。但她不想被迫嫁,即便她现今身份是俘虏。她右手扶物,挣扎起身。
      阿香慌张扶她坐起,仿佛方才理解了她刚才的问话,道:“公良先生甚好,贵女有何不满?”
      季愉实在不知对这样死脑筋的人怎么说了,叹口气:“我无能无德,配不上公良先生。”
      “贵女自以为能拒绝公良先生?”阿香一样认为她是不会想的死脑筋。
      季愉经她警告,仔细一想也没错儿。自己是俘虏,能由得她说不吗?公良是个狡诈之人,娶她绝对不是为了娶她而已。也即是说,这个男人若不是真傻了的话,只会假意娶她。她这时候贸贸然与他抗争,一是无用处,二是说不定会上了他的套子。如此一想,不如照之前方案走,以静制动。知道自己卷进去的是什么漩涡了,才容易找机会逃走。这会儿,不如安心养伤。

      大概是心里有了主意,不会无所适从,她的伤好转的快。烧一退,过了两三天,她已能在阿香搀扶下在宅子里行走。
      据她观察,此屋,地处应是偏郊,是幢独宅,面积不大。她本以为此屋隶属于阿突,但听阿香口气,恐怕不是。一群人包括阿突都只是在此借住。在此暂时逗留的原因,应该与他们之前执行的任务有关。因此,有武士驻扎在此。
      她养伤的居室落在角处,偏于安静。偶尔她绕过回廊,能看见庭中有人练习武艺。有举剑,有拔弓,有角斗,在一群成年人中,子墨的身影特别突出。曾有一次,她见他一人独自对付三名武士围攻,居然游刃有余。
      一脚踢横,两拳相击,一招果断解决一名对手,三名武士唯有俯首陈臣的份儿。少年子墨轻松地拍拍两手,走到端木旁边。结果,一个放眼,他看见了季愉站在廊柱后面,一下黑了脸。
      有武士见到她带伤,出声问:“此人,莫非是公良先生俘虏?”
      “据闻,子墨一箭未能射中她。”
      “可笑。子墨是神射手。子墨未能用箭杀了她,必是看在她是女子份上。”
      “嘘!子墨在战场上怎会怀有妇人之心?”
      俨然,后面一句更严重,在质疑少年有没有作战能力。因此,她没有当场死掉,成了少年不败历史中唯一的明显污点。怪不得他气她气成这样,一看见她就是满面乌色的章鱼脸。
      “墨墨。”端木拍拍少年肩膀算是安慰,朝季愉眯眯眼笑道,“贵女身体可好?”
      “尚未好。”季愉不会傻,她养伤是个拖延他们时间的好借口。说完她立刻折返回屋。

      不过,她怎么撒谎都不可能瞒得过那个毒舌的医工。
      三日后,阿突来看她,先给她切脉。可能有了公良的话,现在他对她的伤倒是尽心医治,她才能好得飞快。
      “贵女气血已是恢复了八成。”阿突切完脉说,又仔细察看她的伤口。
      她左手小臂上被子墨箭簇穿插的那个伤口,拔掉了箭簇后当时流了太多的血,吓坏了阿香。但是,阿突还是没有用线给她缝合,用是一种止血的药草在她的伤口里进行填塞。血止住了后,他开始半天给她换一种药。现在,伤处基本愈合,只在表层敷一层绿色的药泥,香味清淡好比他经常喝的茶叶。阿突解释的大意是:这是类似美容的药。当她伤口完全好的时候,应是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此人医术岂止是了得,可以堪称神话了。
      看她身体恢复情况一切如自己所料,阿突甚是满意,与同来的端木说:“她左手伤大致无碍,只是尚未可以提取重物。”
      端木向他感谢,继而对季愉道:“贵女,今刻起,我有工作给你。”

      说到工作这个事儿。季愉发现,这宅子里只有一个寺人,即是老寺人阿香。所以,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不需自己劳作的,履行的是不干活没有饭吃的原则。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子墨,每天也得负责提几桶水和砍多少木柴。幸好她不是那种完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生惯养,干一些普通家务活儿没有问题。她点头应道:“请先生吩咐。”
      “贵女客气,以后请称呼我为端木即可。”端木眯眯眼笑着说,每当他愈是笑着说话,愈是把两眼都眯成条缝,证明他的话对方最好听从。
      季愉恭谨地鞠一下腰,说:“请端木吩咐。”
      此话换汤不换药。
      哧——本是来看她好戏的子墨,赶紧将手握成拳头捂在嘴边咳嗽。能看见端木出一下丑,他肚子里是乐坏了。

      “咳咳。”端木清两声嗓子,道,“贵女,请随我来。”
      她便是随他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屋子另一边。在这条走廊上,有三间并靠的居室,走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庭中栽培几棵竹子而已,除了走廊两侧两名带刀武士,无人敢行走到此,一切似乎力求的是安静,绝对的安静!
      “主人在此办公。”端木解说,“因主人在外不带寺人前来,未来这段日子由贵女照顾主人。”
      一想到要与公良相处,季愉心神疲惫,叹道:“如何服侍?”
      “主人吩咐何事,贵女照做便是。”端木答。
      此话虽是简洁,但要做到实属难事。就不知性子古怪的公良会如何整蛊她?心怀警惕,季愉尾随他步入屋内。

      室内一样出奇的干净不染纤尘,宽敞的空间里不像女子居室垂有帷幔,两侧两扇门连接左右两居室。家具,唯有几张搁置了众多牍简的漆几,中间一张大的案几腿脚有些斑驳,上面备齐了笔墨。案几后方立的是一张简单绣样的屏风。一男子坐在竹子屏风前,右手举竹简,左手撑着头,一件宽敞的袍子披在他似乎羸弱的身体上,随风奕奕。听见脚步声,男子把眼皮抬一抬,懒散的作风表露无遗。
      “主人。”或许端木是最了解这个男人的家臣,对于他始终不敢有半点不恭敬,磕头道,“突先生说,贵女伤已无碍。”
      “你去吧。我此地不需人。”公良把右手的竹简挥挥。
      端木答是,退了出去,但没有示意季愉跟出去。
      听身后那扇门哗——轻声关上,季愉两手搁在大腿上,安静地跪坐。

      --------------------歇口气,再往下阅读,(*^__^*)---------------------

      公良左手撑着头,右手将竹简搁在案几上拉出一截,垂低的眼睛扫了几眼竹简上的公文。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他神经,他咳嗽起来。他每次咳嗽都会连带喘气,因此不得右手抓起拳头掩着嘴巴。
      每次这样看他,像是在路室,感觉他真是个常年虚弱的病人。季愉不知如何形容心里对于他的感受。可让她目睹一个病人发作置之不理,有违常理。她起身,走过去。见房俎旁边搁了个长颈鼓腹的圆壶,纹饰简单,两边垂挂了两个圆耳,里边应是装了茶水。她打开圆盖,右手拎圆壶圆耳,左手稍在下方扶壶,倒水在旁的三脚爵杯里。端至他案上,她殷切道:“先生先喝杯水吧。”
      公良像没听见她说话,却是左手离开下巴颌,伸去端了她倒的茶水,喝一口。气稍微顺了,他右手捉笔,着墨,开始在竹简上书写。
      季愉自然不可能去看他写什么,怕是什么军事政治秘密,再次惹祸上身。她立即把头别开去,专注地看着一面空白无物的墙体。
      如此,他写了差不多十几行字后,毛笔搁在一边,道:“将书简依次摆放。”
      季愉记起端木交代的,立刻按照他吩咐的去做。

      两侧房俎上放置了一叠叠的书简,胡乱搁放,看起来杂乱无章。恐都是他近日来看完随意扔置的。她需要辨析垂落于卷轴的竹片标签,重新进行归类和摆放。最糟糕的是,有部分书简或许在送来的途中发生意外,系带的麻绳损坏,竹片散落。她必须用工具对其进行修复和装订。因此,工作量不算少,并且她左手伤未全好,基本要由一只手独立完成工作。她摆放完十几卷竹简之后,竟是额头微微出了一层汗珠子。
      抬袖子擦擦汗,她顺便看看他是否需要什么。毕竟端木的嘱咐是尽心服侍他。
      公良不倚着漆几看书了,端正坐着,右手时而拿笔挥写,左手时时举起来掩盖咳嗽声。他两肩看似单薄,披的那件墨兰衣袍被风一吹,已是滑落一边肩膀。看来当他决定认真办公的时候,聚精会神,浑然不觉周围事儿。感觉,他连她的存在也是都忘了的,竟然喊:“端木,加水。”
      季愉走过去,再给他倒了杯水。
      他饮一口,锁眉:“冷了。”
      季愉必须走到外面找热水的器具,因而说:“先生请等我片刻。”
      他头也没抬,挥挥手。
      她双手环抱圆壶,走到了门边。没受伤的右手抱壶,左手想拉门,一拉手作痛,只得把圆壶放下,换右手拉开门,抱起壶走出去。期间,他似乎听不到她动静,一直埋首在办公。

      季愉抱着圆壶走到回廊尽头,问把守的武士哪里可以加热茶水。
      武士对她还算和气,指向她原先住的方向。所以她顺着路,走到了阿香工作的厨房里。
      阿香看见她,咦问:“贵女不是去了服侍公良先生?”
      “先生不喝冷水。”季愉说,将圆壶里的水倒出来,自己喝一口,发现水是温的,也不算是冷啊。
      “公良先生平日里要求不多。然而,贵女若想尽心服侍,必得记着一些事儿。”阿香好心地一一教导她。
      “何事?”季愉打算认真求教。只有愈了解这个男人,才能想法子对付呢。
      “先生只喝热水,即便是夏日。先生洗浴用水,也是如此。”阿香强调的热,是必须看见有沸腾的蒸汽从杯口或是从浴桶的口飘出来,当然,也不能热得烫伤人。
      季愉想:他非要热不可,可能是他体质虚寒缘故。她便是问:“先生可是病了许久,为何不寻名医?”
      “突先生不是一直在先生身边?”阿香笑着说。
      对于那个医德很坏的医工,季愉实在没有好印象。她由是发了句疑问:“治了许久未见好,另寻名医不是更好?”出口后,她有点儿后悔鲁莽了,阿突好歹是阿香的主人,她这不是当着人家的家仆说人家的主人坏。不过,她实在兀需担心,人家阿香本来就是个喜欢实话实说的人。
      阿香说:“突先生一直有为公良先生诊治。公良先生此病,只需常年养着。”
      原来是先天不足,得后天养着的富贵病。季愉耸肩蹙眉,道:“端木言,先生之病是上气疾。”
      “是气疾,但非冬季加重发作,是常年病。”
      说到底,还是富贵病。季愉说:“如此一来,先生得好生在家养病,为何外出?”

      阿香驼背,得把脖子伸长仰高了看她,好像比她更不解的样子:“贵女,您如此关心先生,莫非答应嫁予先生了?”
      季愉淌了一片冷汗,假笑道:“端木让我尽心服侍,我必是要尽心服侍而已。”
      阿香点着脑袋,已是认定自己所想的:“贵女安心,先生此病有突先生看着,不会有大碍。”
      季愉很怕自己再说两句,愈描愈黑,闭紧嘴巴着手烧水紧要。
      阿香热心地继续为她介绍宅子里的几个主人,道:“主人平日里要求不多,然而尽心服侍均不容易。”
      “此话怎讲?”季愉边加柴火边问。
      “主人注重衣食住行,之后贵女便知。”阿香道。
      这叫做要求不多?衣食住行,不贯穿了所有生活细节吗?季愉联想到未来苦难多多,眉头皱了又皱。

      抱着加满滚烫热水的圆壶回去,季愉拉开门进入室内,未转过身,听公良责备地问:
      “端木,为何去了许久?”
      季愉不得不应声道:“先生,端木从今早开始,要我服侍先生起居。”
      听到她这话,公良从书简里抬起了头,漠漠的眼珠子瞅着她说:“我一直叫端木,你为何应是。”
      季愉汗然:原来那时候他一句“你去吧。我此地不需人。”指的人是她。由是,她之前为他做的一切,完全是自以为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贰玖.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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