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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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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本想着要决绝离开了，可是心还是割舍不下．
自知中毒甚深，不容担搁时间，凝碧谷与海皇岛相距不近，若不及时回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然而他却总是不能放心，冥教的人都已找来了，他们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加隆以寡敌众定然应付不来．
看着地上的尸体，他庆幸没有就此离去，自己已不能再为他做什么了，就只能默默守护着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来人虽然凶狠，却绝非他的对手，只是随着毒性越发加强，要对付他们也渐渐吃力，肩膀的伤虽已上了药，但仍没什么起色，甚至伤口比之前更深，渗出的鲜血也更多，当剑光再次割破敌人的咽喉，脑里也随之一阵天旋地转，猛然吐出几口鲜血，再难以支持下去．
想着毒已攻心，一切再难挽回了，他茫然看着天空，无畏也无惧，他早已不怕死了，只是，只是．．．
天空的苍蓝，就如他急切的目光，不舍，责备，哀伤，心痛．．．
没有了自己他会怎么过？他还会好好活下去吗？他能应付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吗？他知道自己走了，会不会跟着来？
他苦涩的笑了笑，已走到尽头了，自己的苦也已过去吧？只是，他又怎能忍心把苦楚留给他一个？
他已不能奢求什么了，他只希望，能和他一起，回到他们的家，回到他们一起长大，载着所有美好回忆的圣域山．
眼前那些模糊景物，全都不容错认熟悉不过，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看到了！那条清澈幽静的小溪，加隆小时候总爱把专心练功的他拉到这儿一起偷懒；在小溪附近那块石头，还刻着他们互相表白的心意；还有，还有石头旁边那棵多年来仍屹立不倒的老榕树，至今他仍依稀可见两个蓝发少年相拥初吻的身影．
他真的回来了吗？艰难的四周看了看，一草一木都那么亲切熟悉，人已变了，可景物仍是依旧．
是上天的仁慈吗？让离家多年的他回到了故土，让他在临终前重拾所有甜蜜的片段．
身体很暖，一阵阵的暖意传遍心田，就像置身温暖舒适的怀抱里，令他忘掉了身上的痛．
抬起头来，只见那人牢牢抱着自己急促赶路，目光焦急却坚定，一点点的汗水从脸颊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抬起了手，轻轻替他抹去那一点点还带着温热的汗珠．
这真的是死前的幻觉吗？为何幻觉会这般真实，真实得心被紧紧牵动，不舍得再离去？
“哥．．．”他凝视着自己，瘦削的脸爬满了泪痕，他的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下一刻，自己的唇已被他的完全覆盖．
柔情而辗转的吻，是甜蜜的甘饴，还是苦涩的毒药？
即使那是剧毒也好，他已再放不开了，心甘情愿的投进毒海．
那个真实的吻，那熟悉的温热，令他完全清醒过来，那不是梦！在他眼前的，确是那个令自己梦萦魂牵的人！
“加隆．．．”
“哥，你放心，只要再忍几天便没事了，我绝不会让你毒发而死，相信我！”加隆的目光无比坚定．“不管上刀山下油锅也好，我也会把解药取回来！”
“解药．．．”撒加沉思半刻，加隆曾经说过，答应了波塞东杀一个人，波塞东之所以在自己身上下毒，无非是为怕加隆不守信约吧！如今加隆难道为了自己妥协了？“加隆，告诉我，你到底．．．答应了波塞东什么？”
“一切就交给我吧！你只需要好好养伤．”加隆心虚的别过头去．
“不．．．加隆．．．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撒加再环顾了四周，没错，这儿就是圣域山的后山啊！加隆要取解药，为什么要把他带来这里？“难道你．．．”
“哥，我们自小相依为命，在我心中，你比一切也重要，包括我自己的性命．”加隆终于鼓起勇气，正视他的双眼．“我不能眼巴巴看着你受苦，更不可以看着你死去，只要能换你一命，要牺牲什么我也在所不惜！”
“你是要去杀师父．．．是吗？”撒加的心寒了，颤声问道：“告诉我．．．是不是．．．”
加隆痛苦的合上眼睛，点了点头，他早知道聪明如撒加，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暪不住的，他更清楚，万一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答应，若执意坚持只会跟他决裂，可是他不可以！撒加已为自己受了太多的苦，即使他恨自己，就算他一辈子不原谅自己，他也不可以让他被剧毒折磨！
“你怎可以这样做？”撒加痛心地续道：“他是养育我们长大的师父啊．．．我们怎可以恩将仇报？”
“我再没有选择．”加隆沉痛答道：“若要我从二者中选择，即使他待我恩重如山，我仍会毫不犹疑选择你．”
“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他怎可以让他为自己犯险？
“我自有办法对付，就算是冒生命危险，我也甘愿一试！”
“你会从此背上弒师的恶名．．．被江湖中人不齿．．．”他宁可不要解药，也不要看到最爱的人为自己背负欺师灭祖的罪名，终生被唾骂追杀！
“我不会在乎！他们怎样看我也不重要！只要你能活着，什么也不重要！”
“加隆．．．你真的能忍心下手吗．．．”
人非草木，试问他怎能加害一直待他如亲儿的师父？可是，他还有选择吗？加隆紧捏着拳头，竭力不让自己去想师父痛心的眼神．
杀了师父，也注定了他一生会受良心的折磨，但他宁可这样，也不会让撒加再受煎熬．
若然自己的痛楚能换他的安全，他甘愿一辈子的痛．
“加隆．．．我不可以这样自私．．．”撒加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唇角慢慢渗出了鲜血．“我不会让你加害师父．．．更不会让你为我承受罪名．．．”
“哥！”加隆立即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哥！”
“我宁愿死．．．也不要你这样做．．．”他已气若游丝仍坚持说道：“你若是真的杀了师父．．．我也会一死谢罪．．．绝对不会偷生．．．”
“为什么？”他紧抱着他痛喊出来．
“让我们．．．快快乐乐过剩下的日子．．．不好吗？”撒加轻轻拭去他的泪．“背负着罪名过活．．．太累了．．．我宁愿选择短暂但快乐的生命．．．加隆．．．答应我．．．不要再杀戳．．．不要做违背良心的事．．．不然．．．我死不瞑目．．．”
“我答应你．．．”加隆挣扎良久，终于不忍心屈服了．“只要能令你快乐，我什么也可以答应你，我不去杀师父！我们什么地方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永永远远陪着你！”
撒加微微笑了笑，虚弱却安心满足．
或许撒加说得对，与其一生痛苦的活着，他们宁愿快乐的一起走完余下的路．
加隆知道，无论如何，撒加也不会让他背上叛徒之名，他亦明白，即使真的换得了解药，撒加也会言出必行，一死谢罪，亦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加隆并不信命，然而若这真的是命，他会按着撒加的意愿去做．
短短的七天，将会成为他们最快乐的时光，纵使口里答应了撒加会好好活下去，他早已决定，不会让撒加一个孤身上路，他走了，自己也绝不会苟活世上．
想到这里，也放下了心头大石，只要他们能在一起，生与死已再不重要．
时间已经不多，他要在这余下七天给他快乐，而自己亦此生无憾了．
虽然撒加执意要为他做一点事，他都一一拒绝了．
“哥，我只要你做一件事，让我陪伴你照顾你．”
他们一起去到每处熟悉的地方，说起儿时的种种趣事，忆起那天的互相表白，如烟往事再次浮现眼前，伴着那如酒晚霞，他们都沉醉了．
死志已决，已再没什幺牵挂，江湖的纷争，血腥的杀戳，都跟他们再无关系，史昂，波塞东，哈迪斯全都拋诸脑后了，一生之中，就只这几天可无拘无束，泰然的过些恬静生活，虽然短暂，已经心满意足．
他抱着撒加，来到那棵老榕树下，跟他一起看夕阳．人们常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他们却不哀叹，能和最爱的人走到最后，夫复何求？
看着怀抱里的他，夕阳映在脸上仍无减半点苍白，幽蓝的发丝亦失去光泽，他怜惜地抚摸那张憔悴的脸，指尖就像触及寒冰一样，他的身体亦无半点温暖，紧紧的抱着他，只想替他分担冰冷，可那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有放松，全身还是不禁微微颤抖．
作为双生子，他完全可感受那剧毒发作的煎熬，自己已是如此难受，身受其害的他会是多幺痛苦！可他却宁愿选择痛楚，换来跟自己多相聚几天，甚至连剧痛难耐时也不敢发出半点呻吟，还微笑着安慰自己没什幺大碍，生怕自己会为他难过．
哥，你自己已那幺痛苦了，为何仍只顾着我的感受？
撒加只默默看着他，什幺也没有说，只想在自己离开前，尽情细看那张脸．
原以为经历了生生死死，自己也应该能放得下吧，然而到了此刻，方发觉再没可能了无牵挂离去．
多幺想一生一世跟他一起，试问几天又怎会足够？
可是，他不能告诉他，他不能让他为自己去刺杀师父，不能让师父为了自己牺牲，他虽不是什幺仁义大侠，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绝不要以别人的命来换取自己苟活下去，亦不愿加隆为自己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被后世所唾弃！
死没什幺可怕，更残酷的折磨他都能一一承受，他割舍不下的，就只有加隆而已．
加隆．．．加隆．．．
“哥，我在这里．”他柔声答道，小心翼翼的替他换药，肩膀上的伤口已越扩越大了，剧毒已把肌肤腐蚀见骨，加隆看着那伤口，心紧紧的抽痛．
“不．．．不要紧的．．．只是点皮外伤而已．．．”想装作若无其事，然而口里鼻里涌出的鲜血，却无论如何再也止不住．
加隆看着那已沾满血迹的衣服，泪水已夺眶而出．
是时候结束了吗？
为什么不给他们多一点时间？
五脏六腑像被万千只毒虫嗷咬，身体快要被蛀空了，他却仍忍着痛，泛起一抹虚弱的微笑，举起手轻轻抹去自己的泪．
“加隆．．．人总是要死的．．．别难过．．．”
死，他早已预期了，可他怎能忍受看着他受剧毒折磨而死？
犹疑了半晌，举起了剑，对准了撒加的胸膛，这已是第二次了，可跟上次不同，这一次，除了痛心难过外，还有无尽的温情．
哥，这样你便可以得到解脱了，你不会寂寞，我很快便会随你而去．
撒加微笑着，释然而甜蜜．
加隆，能死在你手上，是一生最大的幸福．
看着那微笑，那幺满足，那幺泰然，那是加隆看过的，最美丽无瑕的笑容．
手剧烈的颤抖着，剑无论如何也刺不进去．
不，他不能做到，他不忍心，不可以．．．
“加隆．．．”
“对不起．．．”他的声音嘶哑了：“哥．．．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他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容，已比残阳更黯淡．
他拭干了泪，抱起了他，悲痛却坚定．
哥，我们是双生子，同生，同死．
走过了迂回的道路，穿过了茂密的丛林，直至走到一个山洞前．
哥，这儿就是你跟我的坟墓．
他笑了笑，以后再没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了．
那个山洞，他早几天便已留意到，那是个很隐蔽的地方，在那里，再没有人能打扰他们，在那里，他们将永远长相厮守．
那山洞比想象中更大更深，似是没有尽头．
“这真是我和撒加长眠的好地方．”加隆心里暗道，于是打起火石，抱着撒加一步一步走向深处．
这山洞阴森恐怖，一阵寒气令人毛骨悚然，看样子多年来人迹罕至．
管他里面有什幺呢？两个将死之人，即使面对鬼神也不会害怕了．
然而当感到脚下像踢到什幺东西，低头看个究竟时，加隆的心还是不禁一愣．
那竟是一副森森的白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