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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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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世事茫茫难自料
虫鸟不再歌唱，微风停下脚步，湖水凝凝细看，月儿探出头来，他们正暗地奇怪，那悲痛欲绝的哀歌，到底来自何方？
心痛，心很痛．
“撒加．．．”艾俄洛斯低声轻唤，他却没有回应．
他后悔了．
凝视着那素白身影，月色下更见憔悴惨白，眼里就如当日无神空洞，思绪不知飘到何方．
琴音虽然动人，却声声凄楚悲凉，听者无一不为之动容，为之心碎．
每一个琴音就如回忆的碎片散落一地，他竟不管一切俯身要去拾起，任尖利的碎片把自己割得鲜血淋漓．心淌血了，不止的淌血，他却不肯停下，继续让一根根琴弦，狠狠撕扯自己的心，直至把它完全撕裂，绞碎．
加隆，原谅我，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
忽闻一阵刺耳声响，琴弦铿然断了，泪水无声摔碎．
他全身如虚脱般，难以支持倒了在琴上．
“撒加！”艾俄洛斯大惊，连忙过来想把他扶起，他挣扎撑起身体，纵使摇摇欲坠，还是勉强站起来了．
“看来这琴不能再弹了．”他若无其事笑笑．“竟把弦弄断了，还真丢人呢！”
“撒加．．．”那笑容毫无瑕疵，若非刚才所见，艾俄洛斯真差点被他骗了．“你的手．．．在流血．．．”
“啊，是吗？”他随便看了一下，手一挥把血珠摔到地上．
为何偏要苦苦压抑自己？为何偏要伪装微笑呢？艾俄洛斯甚是不解，却又该从何问起？自己跟他只有几面之缘，又怎能奢想他能打开心窗，让自己替他分担？
没错，知音难求，但你是否愿意让我当你的知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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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水榭便成了艾俄洛斯每日必到之处，日间事务繁忙，事事关系社稷不能担搁，只待得日落西山，才能待得共聚一刻．
两人早有默契，艾俄洛斯驱马到来时，撒加早已准备好饭菜，与他边赏景，边品茶，边谈天说地．宫里佳肴美酒，无一胜过那几壶清茶几款小菜；御园山水美景，全都远逊那高雅水榭清幽水色．
每天如是，或茗茶聊天，或赋诗对奕，倦意烦恼尽消，艾俄洛斯只感如神仙眷侣般畅快．
人非草木，艾俄洛斯相信，只要出于真诚，总有一天能坦然相对，多日相处，了解亦随之加深，他亦终于明白，为何他的琴音总流露着无限哀伤，他深邃的双眸总难掩落寞孤寂．
这几年来，他远离俗世独居这里，忍受无数个清冷夜晚，只为等待一个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凭栏远望天际．“那是我和他的约定．”
关于他的过去，艾俄洛斯所知不多，只知他自小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个老师，饱读诗书，撒加虽于穷乡长大，却与一般村童截然不同．自小受父亲启蒙，读书写字，每日不断，父亲授课之时，他必定静心倾听，课后温习之余，也帮忙父亲分担家中杂务，年纪小小的他，早已懂得做菜扫地挑水砍柴．父亲对他极为疼爱，欲把自己所学倾囊相授,他对父亲亦尊敬孝顺,生活虽苦却从没怨言,父子两人乐也融融．
十五个寒暑过去，撒加渐渐长大，父亲身体却每况月下，撒加深知父亲日夜操劳，奈何他心系教学，不能安心休养，撒加年纪虽轻，但已满腹经纶，于是毅然担起父亲之责，教导一群村童读书，孩子们都很喜欢他，然而那个寒冬，父亲终于熬不过去，在一个霜雪满天的晚上离开了尘世．
失去了唯一亲人，撒加悲痛欲绝，父亲之死对他打击虽大，却没令他消沉下来，反而更激起继承父志的决心，全心全意教导父亲托付给他的那群孩子，生活虽然清苦，但看着孩子茁壮成长，他已深感满足．虽说“树欲静时风不息，子欲养时亲不在”，但总算不枉父亲悉心栽培不负所望，也是他身为人子唯一可尽之孝道了．
可惜好景不常，连年战火吞没有希望，国已破了又何以为家？国家被占后即使小小的村落也逃不过厄运，一夜之间被搜掠一空，不从者都成了刀下冤魂，为保护孩子，他亦受了重伤．
“我曾回去想找回他们，只是．．．眼前就只有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每说及此他总不禁哽咽．“如果我能早点回去，他们也不会．．．”
“那不是你的错．”艾俄洛斯柔声安慰．“别太责怪自己．”
“那些都是父亲交托给我的孩子啊！我待他们就如亲弟一样．”他抬头望向天空，彷佛又看到那一张张笑脸，听到那一把把童音，兴高采烈的叫他撒加哥哥．“我已厌烦了世俗纷争，只想安安静静生活，只想在这里等他．．．”
艾俄洛斯心里一酸，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又不禁自嘲，害他失去一切的正是自己父王，夺走一个人的所有希望后再加几句安慰，这不是猫哭老鼠又是什么？
朋友贵乎坦诚，可他能说什么？告诉他自己是当今太子？恳求他给自己机会补偿？令他恨自己一辈子？让他以为自己是为内疚才对他好？
艾俄洛斯，你就是个藏头露尾，只懂逃避的懦夫小人么？
可是，他实在鼓不起勇气．
他不想失去他，不想失去一个知心好友．
还有更多．．．
一切维持现状，似是个最好方法，再者，他也无从选择．
过去已不重要，他只想尽自己所能，给他一点点快乐．
只要他乐意，他可以每天前来陪他，和他聊天，跟他下棋．
可惜人生总不能尽如人意．
东平连月水灾，江河泛滥，百姓流离失所，艾俄洛斯终日忙个不停．
大事当前，他又岂可只顾私情，置社稷安危不理？纵使千般不愿，他只好留守宫中，处理那排山倒海事务．二人已半月未曾见面，每当他想起那孤寂身影，伫立于凄清湖边，都恨不得立刻放下一切飞奔到他身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每渡一日彷如一年，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对这份感情，早已难以割舍．
从没尝过，爱上一个男子的感觉，更从没想过，自己竟为一个男子着迷，只是，这种世俗不容的爱，现在却变得理所当然，那只因为，他真心真意爱上了他．
起初只以为出于怜悯同情，只把他视作知心好友，却从不知道，那份深刻的爱，早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的生了根．
就寝餐时，眼里心里，始终摔不开那个身影．
撒加，我好想你．．．
这段日子，你还像从前一样伤心难过吗？你会怪我半声不响突然失去踪影吗？
你有一点点想念我吗？真的，一点点，已很足够．
他日思夜想，始终还是放心不下．
想把他留在身边，想好好照顾他陪伴他．
终于，艾俄洛斯作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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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一切事务，难得偷空再临水榭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万籁俱寂，没有琴音的水榭，一片清冷；没有他在身边的晚上，不再迷人．
压抑狂乱的心跳，他小心翼翼放轻脚步，深怕打扰这片清幽之地，惊醒那个凭栏远望的人．
浮云蔽月，黯然无光．
连影子也离他而去了吗？
心再狠狠刺痛．
风中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脆弱．
那轻不可闻的脚步，还是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了．
“艾俄洛斯，好久没见了．”回过头来，还是那熟悉不过的温和微笑，令艾俄洛斯既沉醉又心碎的微笑．
“撒加．．．真的好久没见了．．．最近都很忙．．．对不起．．．”
“别放在心上，正事要紧．”
“这段日子好吗？”怔怔看着他仍有点苍白的脸，艾俄洛斯不禁问道．
“一切也好．”
“可是，我总不能放心．．．”
“这几年还不是一个人过？我会照顾自己的．”
“但是．．．”艾俄洛斯脸红耳赤，欲言又止．“其实我．．．”
“你我既是朋友，又何必吞吞吐吐？有话直说无妨，我愿闻其详．”
“我是说．．．”艾俄洛斯鼓起勇气．“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又不能常来．．．万一有什么事．．．”他凝视撒加，想看看他的反应，他却一言不发，等待他说下去．“我是想说．．．还是有个照应较好．．．”
“艾俄洛斯的家很大是吧？”撒加眼里闪过一丝慧黠，微微笑道．
“嗯．．．我住在王宫里．．．”
“王宫里？”
“我的意思是说．．．对不起．．．撒加．．．我一直隐暪着你．．．其实我．．．”犹疑良久，他终于豁了出去．“其实我是朝廷中人！”
“能有艾俄洛斯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百姓之幸．”撒加脸上还是微笑．“能住在王宫里，艾俄洛斯一定是朝廷重臣吧！”
“其实我是从远方而来，在这里无亲无顾，得王上体恤才特别获准住在宫里．”真心话已差点冲口而出，却始终给生生咽了下去，他实在害怕，若撒加得知自己真正身份，他定必对自己恨之入骨．
“艾俄洛斯，我很感谢你的邀请，但可以给我一天时间考虑吗？”
艾俄洛斯难掩失望，可他还是想尊重他的意愿．
“不要紧的，我明天来时再告诉我吧！”
“好的．”
送走了艾俄洛斯，撒加再陷于沉思之中．
他很清楚，王宫并不是适合自己的地方．习惯了布衣生活，他对那种奢华根本不屑一顾．
他也知道，答应这要求后，自己以后的日子只会更痛苦难过．
然而，为了他，为了自己的计划，他可以置一切不顾，纵有万般苦楚，他也甘愿接受，不管牺牲什么也在所不惜！
王宫，多么陌生却又熟悉的地方．
他不喜欢那里，甚至有点厌恶．
可是两次进宫居住，他都心甘情愿．
只因是为了他．
加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