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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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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申桥要和卡曼橘躺一块,申桥睡在外头,卡曼橘睡在里头,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不一会儿,申桥睡着了,卡曼橘闭上眼睛,将近凌晨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卡曼橘醒来时,看见床对面,旧式漆柜上,摆了一盘西红柿,清晨的阳光,从竖条木窗打进来,衬得那几个西红柿,闪闪发光。
每次,卡曼橘要死不活地找申桥上自习,申桥总请她吃西红柿,她一吃,就能迅速醒过来。
卡曼橘赖在床上,尝试喊了两声,没人应答。
申桥已经走了。
卡曼橘坐起身来,挠了挠头发,她本来还想送他一点土特产,没想到,这么点小钱,他也替她省。
傍晚,卡曼橘去林故家喝喜酒,走到二楼小楼,林沁请她看婚纱相册,卡曼橘缓缓翻看,有海边的照片,有公园的照片,每一张都笑得很甜蜜。
小楼对面,林故扶着木雕栏杆,注视卡曼橘低头浏览相册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样。
不管小明多么好动,她一看书,就静了,专注极了,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林故已经从明灿那打听清楚了,申桥已经走了,嗯,这是一个好消息吧?
不一会,新郎新娘就下楼招待宾客去了,林故走过来,陪卡曼橘聊天。
林故有许多话要说,卡曼橘却不知道,该同他聊什么。
本来,任何一个话题,卡曼橘都可以发挥,说一些新鲜、有趣的典故或者新闻,迁就别人。
可是,在她广阔的内心世界,只有申桥是和她并肩站立的。
她的每一句调侃,申桥都能抓到要点,同样,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卡曼橘也很明白当中的深意。
她是幽默家,他是哲学家,但到了最后,他俩拆伙了。
林故看卡曼橘又神游了,忽然有些无奈。
或者,门当户对,更深层次的意思,是共同语言。相似的成长环境,相似的价值观、人生观,两个人说话时,才能你来我往,不冷场。
终于熬到喜宴开席,林故和卡曼橘坐一桌,座位挨着,给她盛汤,热络极了。
新娘子敬到这一桌,笑着说,明艺姐,你在我婚礼上,拉一段大提琴吧?
卡曼橘惊讶,连忙摆手。
大提琴的声音沉郁,不适宜在喜宴上演奏。
林沁古灵精怪,又笑着说:
“明艺姐,我哥上高中那会,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个大提琴,天天拉,天天拉,制造噪音!我那时候不明白,他到底抽什么疯呢,现在都明白了。”
卡曼橘有一些沉默,林故有一些尴尬。
林沁看气氛不对,拉着新郎,笑着敬别桌酒去了。
喜宴终于结束,林故送卡曼橘回家,两人走过无数古宅。
卡曼橘发现自己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但无论如何,她对这个原点,有了新的认识。
每次经过古宅门首,卡曼橘总停下来,举起手电筒,照一照古人刻的石匾、石联,那些纵逸的书法,那些斐然的古文,都消蚀了,石狮、石鼓、拴马石,也残破了。
假如到了某一天,她也随时间洪流,消失了。
那在此之前,她除了将眼下每一刻,都过得顺心之外,是不是还应该思索一下,永恒是什么。
她该怎么向一百年后的人类证明,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卡曼橘,
她有悲欢,也有得失,有喜怒,也有哀乐,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卡曼橘笑了,她终于发现自己喝多了。
她终于走到自家大宅门口,进门前,她要说再见,林故却说:
“小明,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
卡曼橘借着醉酒,调侃:
“小故,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喜欢你。”
林故气得一噎,笑着说:“再等几年,也没事。”
卡曼橘微微一笑,林故的这句话,令她想起她的一项“研究成果”。
她知道,理性的人,喜欢评估配偶,随时同别的异性比较,一旦有落差,就觉得吃亏上当,而感性的人呢,会一天一天,累积对配偶的感情,直到不可自拔。
不考虑极少数的例外,男人大多是理性的,女人大多是感性的。
林故所说的等,不可轻信。
卡曼橘生气了,说:
“你等的时候,不要忘记去相亲,因为,我非常讨厌,讨厌你现在,表面说的是对我的承诺,实际是要我产生耽误你的错觉。”
卡曼橘用力摔上门,合上门闩。
林故脸色一变,长长叹了一口气,他非常明白,小明借酒发疯,说刁钻古怪的话,根本不是在生他的气。
她的反常,是因为申桥走了。
林故明白了,他沿着月色中、反光的石板路,回去了,他的影子,消失在转角的小桥流水。
卡曼橘发疯时,情绪十分不稳定,却自以为情商高超。
她还以为,她高超的情商,来自动荡不安的童年。
自记事起,父母就爱吵架,于是,她认真学习,努力练琴,希望他们看在她的份上,不要总以为,找了对方,是所托非人。
日子久了,卡曼橘放心了,以为吵架是父母独有的相处方式。
直到父母离婚了,卡曼橘才明白了。
无论将来,还在当下,她做什么决定,都要从自身出发,不要再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的人生上。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问自己,她想要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两年就过去了。
卡曼橘伸了一个懒腰,回自己的院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