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zaq

6、第 6 章

　　门铃响的时候Cobb正忙着从James的嘴里抢救果酱。
　　“我要——”James带着哭腔地喊道。
　　“不，我们说好了，一天只能……”
　　“要——”这次小男孩儿改成冲着天花板大叫。
　　Philipa嘴里含着勺子咯咯咯地笑。
　　“哦，God！” Cobb扶着额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在他逃亡国外的时候，在他决定接受斋藤的任务的时候，在斋藤接通那个神奇的电话的时候，在Miles接他回家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单身男人带两个孩子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James趁机把果酱罐抢回自己的怀里。
　　“不行——”Cobb竖起食指警告James，谢天谢地，这时候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他请的babysitter，居住在同一社区的Cathy，她负责在Cobb开车送Philipa上学并顺便采购时照看James。
　　Cobb把她让进来，抬腕看了看表，正是他和Philipa应该出发的时间。
　　他简单地向Cathy交待了一下今天的注意事项（确切地说，主要是不要让James再吃进哪怕一毫升果酱），然后向Philipa叫道，“我们该走了，甜心。”
　　“你今天迟了两分钟。” Philipa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她最近得到的新礼物是一块儿童电子手表，于是时间变成了她最感兴趣的话题。
　　“没错。”Cobb偏头确认她确实已经固定好了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所以我们得开得快一点。”
　　“Jean老师说不能超速。”
　　“会在限速范围内的，甜心。” Cobb把车子倒出车库。
　　Philipa无聊地张望着熟悉的街景，然后突然说道，“Jean老师让我们今天每人讲一个关于友谊和帮助的故事。”
　　“是吗？你准备讲什么？”
　　“山羊乔治。” Philipa很高兴地回答道。
　　Cobb对女儿的执着有点刮目相看，这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睡前故事了。
　　“爹地，Arthur为什么还不来。”
　　见鬼，她连那个荒唐的梦都还记得。
　　“Arthur，”Cobb迟疑了一下，“Arthur叔叔很忙。”
　　Philipa不高兴地皱起眉，“从前他来看我们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你的。”
　　Cobb突然意识到虽然Philipa只是个孩子，但孩子并不等于笨蛋。
　　“Philipa……”Cobb沉默下来，他并不想骗女儿，但不知道该怎么向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解释成人的世界。
　　“嗯哼？”小女孩睁着蔚蓝的眼睛天真地期待着。
　　Cobb用认真盯着路面来避开女儿的目光，“Arthur也许不会主动来看我们了。”
　　“为什么！”
　　“因为……”Cobb在脑海里飞快地搜寻合适的词句，“因为……”
　　他不可能对Philipa说，你知道吗，其实这么多年来，Arthur从来没有因为工作之外的事情给我打过电话；也不可能告诉Philipa，Cobb之于Arthur只是一个工作伙伴而已；更不可能让Philipa明白，她所惦记的那个男人在划清工作与生活界线这件事上有着多么不可思议的固执和不知变通。
　　或者Arthur只是严重地缺乏安全感，拒绝被所有人入侵私人领域。因为与工作无关的理由主动拜访某人对他来说，其严重程度基本上等同于与同物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个体建立超出安全范围的亲密关系。所以他们搭档了这么多年，彼此熟悉到知道对方每一个表情的意义，每一个眼神的暗示，了解对方的亲人、朋友以及几乎所有人际关系圈，有些普通朋友会在一起做的事情仍然是他们从未涉及过的，有些普通朋友之间会分享的话题仍然是他们从未讨论过的。比如说享受一次单纯的野营，比如说讨论孩子是天使还是魔鬼。
　　而这些，全都没有办法向Philipa解释。
　　“因为Arthur有点害羞。”最后Cobb终于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现状的理由，“嘿，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直接邀请他呢？”并且找到了一个令双方都可以避免尴尬的把Arthur从他的城堡里拖出来的办法。
　　“哦，”Philipa睁圆了眼睛，“这是个好主意，爸爸。”

　　Cobb把手机交给Philipa，同时报出电话号码。Philipa抱着手机等了几秒钟，然后快乐地叫道，“Arthur，你猜猜我是谁？”
　　玩“猜猜看”的Arthur有点难以想象，Cobb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快乐地连连摇头说“不是”的女儿，突然意识到Arthur说不定是个哄孩子高手。这真是个不好消化的事实。
　　在错误四五次之后，小姑娘高兴地“用你可真笨”的语气说道，“是我，Philipa。Arthur，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们玩？”
　　Cobb发现自己有点不能专心驾驶。
　　“要工作结束之后？那你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典型的Arthur式托词。
　　“一两月是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Cobb忍不住轻笑，在孩子气的较真面前，成人的狡猾常常是无力的。
　　“好吧，一个半月，我给你一个半月的时间。今天是——” Philipa非常认真地把手表举到眼前，“今天是四月十二号，所以是五月……嗯，五月……”
　　“二十七。” Cobb用口型告诉女儿，Philipa如实转告，“五月二十七号！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要拉钩，你不许反悔。”
　　“五月二十七号来。” Philipa啪地合上手机。
　　“很好，甜心。”Cobb一边盯着路面一边接过手机，“你有足够长的时间来准备Arthur的欢迎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