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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意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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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地府的一株曼珠沙华,修行千年脱离花身得以修炼成人形。
终日在三途河边苦苦守望着,愿你再次渡河时能见我此时容颜。
婆婆说我痴了,终日被情所苦,那本不是妖应该有的感情。
莫笑我痴,思君念君归。
我还记得,那日,你在三途河边凝望着我来生的容颜,此生,我种下曼珠沙华让前世的回忆深陷。
有没有剩下回望的时间,来生,请再看我一眼。
(一)若只初见
那是一大片盛开的红花,幽幽的开在河的彼岸,连成一片灿烂的火海,尤其是中间一株,花含羞绽放,美得摄人心魂,宛如一名美貌红衣少女掩袖轻笑。
匆匆赶路的少年见了这般景象,不由停下脚步。他一身青衫,眉清目秀。但仔细观其面,脸色略带泛黄,面颊消瘦,似是病容缠体。怪不得正当少年风华的年纪便离开了人世,再度头胎轮回。
见少年停步,正为花儿浇水的老妇不由摇了摇头,心中哀叹。
“老婆婆,你在种什么花?”
“曼珠沙华。”
少年嘴中赞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说完,走了几步,他又尴尬地返回:“不好意思,我似乎迷路了……”
老妇一愣,随之笑道:“沿着花海走下去吧。”
清瘦的背影逐渐走远,老妇收回视线,瞟了一眼摇曳的花海,盛了一盆干净的清水向着中间那株花朵悠悠浇去。
“看什么看,人都走远了。”老妇笑斥着。
青宁抖了抖花枝,把露珠洒下,抚了抚被打乱的花瓣,哀怨道:“婆婆……你怎么能这么打乱人家的发型啊……”
“你也是的,每次这少年轮回转世路经此处时,就在他面前摆弄花枝卖弄风骚,生怕对方不记得自己。”老妇说完,面带嘲讽,“你看看,几百年过去了,每次路过此,都问同一句话。喝了老孟的汤,早被消除了记忆,你死心吧。”
青宁低了低花身,花瓣遮脸,“不,我千年的修行快满了。到时候化为人形,一定能……”
“你这个痴孩。”老妇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你是妖,他是人,无论如何,都是没有结果的。”
青宁一扭身,完全无视了老妇的话,反而忧虑着:“为何他每次都英年早逝……明明是如此温柔的人……”
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百年道行的她被一个坏小孩踩坏扔在路旁,险些丧命,是他路过时,温柔拾起,并再次栽种于土中,为她呵护地浇上水,甚至差点错失转世的时机。
她还记得,那时的他肤色也差强人意,也是病容缠身,可却有一双清明的杏核美目,顾盼之时,似盈盈春水,让人沉溺于其中。
“那是因为他命带煞,现世中注定了活不过二十。”老妇打击道:“你该感到庆幸,可以在短时间内多见他几次。其他的,就莫要奢想了。”
青宁怒,抖动腰身:“婆婆!”
(二)春意萌动
临夏六年,三月,暖春。
若安小镇中,阳光融融,春光盎然,莺歌燕舞,百花争妍。
可惜再好的春光,也明媚不了青宁的心。
自化为人身那日起,她便偷偷离开了地府,来到了人世——青衫少年投胎的地方。可偏偏找了一年也未曾找到他的踪影。
失望至极的她不由瞟到街边低头画画的白衣书生,暗想着不如靠着记忆画上他的肖像,然后花些银子派人去找,便可轻松一下了。
她来到书生的铺子,见他张贴的几张画像,见他画笔非凡,可为何铺前如此冷寂,甚至众人还绕道离去?
“这位公子,可否帮我画一张画?”
白衣书生闻声抬头,他笔下的画正画到一半,只差人物的五官没有画上,可青宁隐隐约约觉得定是个相貌非凡的女子。
“好的,不知姑娘想画谁?”白衣书生看到青宁的容貌时微微一呆,有些羞涩低着头,收起画卷,脸颊微红,并放上了一张新的白纸。
“青衫少年,容貌大概是……”她愣了一愣,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记住那双温柔的杏核美目和那一身青衫,竟然回忆不起少年的具体样貌。
她虽没喝孟婆汤,却穿过了忘川,似乎遗落了某些记忆。她只好模模糊糊地说了一个大概的面容,心中坚定地认为只要自己见到他必能认出。
“好的,姑娘明日来此处取便可。”白衣书生再次抬头,对青宁羞涩地笑了笑。
此时青宁才看清楚他的容貌,不由一呆,如此俊美的少年,风华绝代,却沦落市井乡间,靠仿写名家的书画谋生,实在是可惜。她心中的那个少年是否也曾是如此。
一阵酸楚,从她的心头掠过,以至于春雨忽至,仍浑然不觉。
穆白撑开伞,准备收拾铺子走人,却见青宁被雨淋湿,绝美的身材在半湿的衣服下,隐隐展现着风姿,见有些不怀好意的花花公子对着她发着痴笑,她仍然浑然不知。
他见青宁手中无伞,不由关切地道:“姑娘,我的伞借你吧。淋了雨对身子不好。”
青宁一楞。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穆白已经将手中那柄破旧不堪的油纸伞塞进她手里,转身推车快速消失在雨中。
而她握着伞,在雨中发愣。
后来听到耳边有些猥琐的声音,有一只咸猪手放在她的腰间,她才恍然惊醒。
然后咔嚓一声,那人的手生生折断,而她摇曳着纸伞在雨中漫步着。
那伞柄上,还有他的温度,那股温度顺着手心一直暖到她的心底。
是把再陈旧不过的油伞,却让她感受到他关怀的心思。她应该要好好报答一下他。
穆白年方十七,俊美少年,天赐才情,无奈家境贫寒,父母双亡,不得不搁置闲情,靠仿写名家的书画谋生,来赚取盘缠进京赶考。
县令家的女儿曾经看上过这个白净俊美的少年书生,甚至愿意把他入赘于府中,供他吃住,谁知他竟然断然拒绝,导致他在若安镇的境地越发艰难,根本没有人肯买他的字画。
第二日,青宁来此地时便见穆白早早地等在那里。她接过他手中的画,把纸伞递还给了他,却见他的手中还暗藏一幅,只见他犹犹豫豫地问道:“姑娘口中所说之人是姑娘的心上人吗?”
青宁不由微笑:“是的。我在寻他,已经寻了一年了。或许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穆白的动作一顿,把画暗自藏在袖中,低着头道:“愿姑娘早日找到心上人。”
青宁轻笑,“谢谢。”她给了穆白一笔银子,她看他的诗作,虽不是字字珠玑,却也时时有灵光闪现。若是上京赶考,必能高中。
却不料他惶恐不安地摆手,怎么也不肯收下,争夺之间,一卷画纸从穆白袖中滑落,画纸顺势滑开,似乎是一张女子的画图,只见其红色长裙飘飘舞动,一根檀木簪子插于发髻,轻描黛眉,略施唇红,宛若一位仙子。似乎隐隐约约有份熟悉之感……
不待青宁细看,穆白已经卷回了画纸,对着她讪讪地笑着。
见他还是执着不肯收钱,青宁施了一个法术,把钱藏进了他的包袱了。然后离开了若安镇。
(三)红衣佳人
临夏九年,九月,初秋。
青宁来到现世已经是第四年了,她的怀里还是那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纸,每天只能靠着这依稀的回忆去感受着曾经的温暖。
“这位姐姐,在这里真的能见到他吗?”她看着这莺歌燕舞之地,脂香粉浓、处处笙歌,软语暧昧,眼中不由有些狐疑。
“当然。”浓妆艳抹的女子闻之轻笑道:“来了京城的男人,哪一个不会来暗香阁呢~”她看着眼前的红衣美人,乌发及腰,眉目如画,鼻梁高挺,樱桃红唇,一身与生俱来的清冷的气质,跟阁内的那些庸俗的胭脂女子果然是不同。
“姑娘可会什么才艺?”
“叫我青宁即可。我只会胡琴。”青宁犹豫道,两年前她见一女子弹奏的十分动人,便偷偷学下,而自己在地府当株小花千年,什么都不会。
女子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女子虽漂亮,但脑子却不好使,说不定哄哄好了会是一棵摇钱树。
“今日,青宁就在暗香阁弹奏一曲可好?说不定就能碰上你心中的那个良人。”
青宁乖乖点头。处世未深的她根本不知她已落入狼群,而这里便是女子卖笑的场所青楼。
“今日,帝前甚宠不断的少年宰相穆大人与贵客来此。姐妹们可要招呼好了。”
穆白看着一群向他涌来的殷殷艳艳,浑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边躲避女子的袭击,一边尴尬无奈地低声道:“陛下带微臣来此又是何意!臣要回去了。”
身旁的青衣男子一展折扇,笑得不怀好意。
“世人皆知少年丞相文成武略,不知多少女子放心碎落。可穆白,你都二十岁了,府里连个暖房小妾都没,这可不应该哦~别告诉朕,你是断……”他用折扇指着穆白的胸口,在他微怒的表情下,继续道:“袖哦……”
“陛下,这种玩笑不可开,微臣就此离去。”说完,穆白气愤地拂袖离去,不料在一个转角处,撞上了一名女子。
“姑娘,没摔疼吧。”他轻抚起差点摔倒的女子,她的手修长白嫩,带着一丝异样的冰凉。可看清女子的面容时,他的脸上瞬间浮现一抹笑容:“姑娘,还记得我吗?”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眉目清冽,狭长的眼睛在触及青宁双眸时泛着温暖的笑意,笔挺的鼻梁,嘴唇勾起,露出一个让人醉倒的微笑。
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
青宁心中如实想着。
“咦?穆白,这位姑娘你认识?”青衣男子缓缓走来,中间袍带用金丝挑绣出祥云的图案,一块羊脂白玉点缀其上,华贵却不落俗套。手中轻摇了一面薄扇,悠闲洒脱。“这位姑娘,你好,在下,宋然。”
(四)原来是他
“原来就是青姑娘当日施舍的那笔银子啊……”宋然摇着扇子悠哉地说道。
穆白脸色微红,对青宁抱拳道:“多谢姑娘当时的那笔银子,让在下有了钱上京赶考,甚至高中状元,甚至是现在的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他偷偷看了一眼青宁轻纱红衣下的美妙身材,呆呆的表情,不由继续道:“姑娘可是缺钱,在下一定倾囊相救。”
没想到三年不见,青姑娘还是和那日一模一样……
“不,我是来找人。”
“找人?”穆白皱眉,“可是那幅画上的少年吗?”
“恩。我来京城后,被人推荐来到了这里。这里的姐姐说若是男子定会来这,在这找人再合适不过。我便在这呆了下来。”
“荒唐,实在是荒唐之极。”穆白拍桌,突然怒斥:“姑娘,他们是在骗你,这里是青楼,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青宁,那双黑眸清澈明亮,似盈盈春水,让人沉溺于其中。有一瞬间,青宁觉得自己身在地府,还是一株柔弱的花枝,被他用双手护于怀中。
“原来是你……”她不由轻声呢喃,然后释然一笑。怪不得三年前的那日他也是如此温柔,原来是同一个人啊。
“姑娘,我派人把画像四处张贴,总能找到的,莫要呆着这里了。”
她柔柔一笑:“我已经找到了。穆白,带我离开这里吧。”
原本一脸愤慨的穆白忽然一怔,满脸诧异地支支吾吾地又问了一遍:“青姑娘,你说什么?”
“叫我青宁即可。”微冷的手指轻触穆白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青宁就像个娇羞的少女般靠近穆白的脸庞,小心翼翼地问道:“穆白,我能一直呆在你的身边吗?”
永远的陪在你的身旁,好吗?
看在两人相拥的场景,宋然在一旁皱眉着。
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风尘女子,似乎打乱了他的计划。
青宁愣愣地望着穆白房中悬挂的一副美女图,红色长裙飘飘舞动,一根檀木簪子插于发髻,轻描黛眉,略施唇红。她仔细一看,三年前掉在地上的那幅画画的竟然是她。
穆白见青宁一个劲地盯着他画的图看,不由脸红羞涩道:“画得不像吗?”
“没,很美。”
比真人更美……
她觉得自己的心不受自己控制般的狂跳不止。她究竟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