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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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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既是世界上阳光最多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大和自然条件最为严酷的沙漠——撒哈拉。
绸缎般光滑细腻的天穹顺着无边无垠的赤色沙漠朝着遥远到无法企及的地方蔓延开去,风和沙搂在一起跳舞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睁开眼睛。那些随尘飞扬的砂子都是锋利的无形刀片,割得人皮肤无比疼痛。
太阳分为三种:金,白,赤。其中当属白色最为厉害。下午的黄金时间,白太阳昙花一现,好些驴友不顾被烤昏的危险举起单反拍下了这耀武扬威的光芒。莫伊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伙人要在这要命的下午黄金时分赶路。
白花花的太阳随着时间逝去,化作一轮红日,带着残酷的肃杀之意将沙漠渲染成一片赤红。而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天空唱着反调,没有丝毫霞光,澈蓝澈蓝,像镜子般纯洁。
这里的空气夹带着一种焦灼的味道。
“唔,气温降至四十五度了……不久就会天黑,快快快,把帐篷搭好。”
约克斜着眼瞄了一下那轮快要隐没于地平线的太阳,便开始招呼若干人等搭帐篷。
他们在几天前便游完了突尼斯回到了撒哈拉。
“这沙漠中强盗最多。一些边缘小镇都是被那些手里有几把枪杆子就到处为非作歹、丧尽天良的人所掌控,他们往往只需训练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拉枪栓、吓唬人,就能把我们这一船人搞定。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镇子是走私毒品和枪械的中转站,而为了养活这帮人,当地的居民会主动打劫游客,将钱财和女人,咳,当然也有一些男人,送给他们,以换取武器和在当地的地位。没办法,在这片鬼火冲天的地方,那些人就是财神爷,保护伞,他们若想活下去,就必须得巴结……”
乔治看着地上的篝火,再往里面扔进一块木材。
“听起来这些地方挺乱的。”莫伊望着着袅袅的火光,也扔了一块木头进去。
“不,那些只是隐没于边缘不被政府重视的小地方,再大的能耐也只能是画地为牢,界限分得很清楚。”
“唔……等一下,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拍了拍手上的灰,侧过身追问道。
乔治苦涩地一笑,抓乱了莫伊柔软的金发,收回手后不再言语。
莫伊挺直了脊背站起身来,伸了伸腰,全身的骨头发出喀喀喀的脆响,“你在这里生存过,对吧?”
“有过一段时间。”
莫伊坐下来,抚着下巴,“乔治,你的目的地是哪儿呢?”
乔治的音调猛地低沉,“我没有目的地。”。
“你的亲人呢?你难道不想回去看他们?”
乔治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黯然,“想听我讲我的故事吗。”
莫伊望着乔治。
“我唯一的亲人艾米丽•阿塔克姐姐已经和我分开很长时间了。
那是在五年前,我不小心打断了我姐姐心上人的腿,她说她这辈子不想再见到我,就带走了所有东西嫁给了那个残疾人。而我成为了一名流浪汉,平时出卖苦力获得那微薄的酬劳。可是没过多久,我患上了重疾,却根本交不起高昂的医药费。那之后,我便开始了旅行,靠着在路上行乞得来的钱财,我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我终于该走到生命尽头,于是结交了几个小偷和劫匪,抢了几杆子枪,盗走了一架私人直升机,就胡乱地开到了这片沙漠里……
路过一个小镇上空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没入了我的肩胛骨中,直升机坠毁。而我走运的活了下来,被抓去当实验品。”
“唔……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别着急,听我说。
过了大概一个月的样子,你要知道我在那里是被囚禁起来的,只能通过温度的差异来判断白天和黑夜。
在被当成实验品,全身吸入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毒品药剂的时候,阴差阳错之的,我的重疾却被治好了。那时,我真不知道上天留我这条烂命有何意义。
伤愈之后,没过多久我就捡到一个好机会,便趁机逃出了那个小镇,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只带了一条毛毯和三壶水。在忍受巨大痛苦的跋涉过程中,我被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眷顾,最后竟然真的走出了沙漠,转了几趟车,坐了几艘船,就这么捡回了一条命。”
“听起来很不错,至少我无法坚持这么久。”
“如果不是一直那么的幸运,我根本不会坚持。我感谢上帝给了我新生命,从那以后,我便爱上了旅游。在大自然里,食物和水源是不会被那一张张花里胡哨的钱币亵渎的,一切的生命都是那样鲜活。
几个月前我还去过一趟中国,对于中国文化中‘自然界有它的灵气,如同一位智者’的说法非常认同。要知道,在自然面前,人类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小孩一般。”
乔治讲完了整个故事,从一开始的悲哀到最后的豁达,都被他淡淡的笑容隐去。
莫伊没想到,这个棕色皮肤的壮汉,境界是如此之高。
看来他以后不能门缝里看人。
入夜,静息中。
帐篷前的篝火奄奄一息,在夜色里闪闪灭灭,安静祥和。
远离帐篷百米之外,沙丘上,高耸的风蚀岩后,出现一个人影。
月光如此皎洁,暗夜里的启明星宛若一颗炙热的泪珠,摇摇欲坠。天地交接。
看不清面目的人就站在天地交接之处。头巾和衣衫轻飘,脸上带着面罩。
月光越来越亮。
来人遥遥地望了帐篷一眼,轻轻摸出手机。
“三个帐篷,九只羊,是否现在行动?”简短的消息发送到了备注名称为“老大”之人的手机里。
迅速的,便又回了条短信息“马上行动!”
此人立刻高举手臂,狠狠刷下!
“全部抓住,一个也不放过!”雄浑的声音在天地间骤然乍起!
“冲!”从他身后的岩石内立刻冲出了很多个跟他一样系了头巾蒙了面的人,浩浩荡荡地从沙丘上滑下去,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各种样式的枪,新旧不一,枪上挂着不同国籍的旗帜。
“冲啊……”
劳累了一天晚上还要负责守夜的约克刚刚入睡,听到这声音立刻便被惊醒,他连忙进入帐篷,吼道:“快醒醒!有劫匪!”
被惊醒的众人面面相觑,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何事,约克立马上前一人给了一巴掌!
“醒了就马上去拿枪,带上包袱跑!”约克边说边跑到第二个帐篷内,感知敏锐的莫伊早叫醒了乔治和另外一个人,枪已经拿在了手中。约克看了一眼,又马上去了第三个帐篷。
乔治掀开帐篷看了一眼,便默默地给枪上好了膛,莫伊也跟着照做,同时头也不抬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沙漠劫匪,只是不知道来自哪里,看样子不是打劫那么简单。你枪法怎么样?”
“超级烂。”
乔治回头看着莫伊,手指指着莫伊的胸口说:“那么,等会儿我先去挡着,你拿着包袱从那后面爬出,然后拼命跑,千万不许回头,更不能让那群业余的人射出的肮脏子弹打中自己,知道么?”
“嗯。”莫伊把枪杆子递给乔治,“这东西对我无用而且很沉,我就不带走了。”
乔治想了想,右手揽过长枪,左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手枪递给莫伊,眼神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带上这个,近距离攻击还是挺有用,小心它的后挫力。”
莫伊重重的点头。
外面的第一发子弹打响了。
乔治不再废话,夹着两杆枪直接走出帐篷。
莫伊心里默念着“Good-Luky”,将手枪和包袱收在怀里,咬咬牙,从后面爬了出去。
莫伊不会在看到乔治被捉住甚至开枪打死的情况下回头或者流泪。
他只是期望乔治还能还以前一样好运地没话说。
没被捉住的人大概都是分散逃开的,所以莫伊只有一个人在沙漠里狂奔。
他一边奔跑,一边在脑中翻录在很久以前看到的关于撒哈拉的帖子。
撒哈拉沙漠的气候被信风带的南北转换所控制,常常出现温度极端的差异。它拥有世界上最高的蒸发率,气温在海拔高的地方可以达到霜冻和冰冻的地步,而在海拔最低处可有世界上温度最高的天气。莫伊包裹里只有食物,却没有抵挡阳光和寒冷的东西。不过他应该是在海拔较低的地带,身上的干粮和水应该可以坚持到从原路返回,回到突尼斯。
可问题是,那时他除了一把手枪以外应该什么都不剩了。
没累死在撒哈拉,却饿死在在富饶美丽的突尼斯,那可就滑稽了。
干脆,把枪卖了。
莫伊不会怜惜枪是乔治送的便付出自己的小命,更不会信誓旦旦的许诺将来会赎回来。
但是他保证,会给枪找到最合适的买主,卖出最矜贵的价钱。
在撒哈拉行走一般都要靠骆驼,骆驼脚掌大,不会陷在沙里沉下去。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抵御温度和拍摄照片,所以这几天也算没走出突尼斯多远,沙子还不是那么松松垮垮,莫伊没有特别注意这个问题。而现在不知到了哪里,他越走越费力。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突然变得狂暴,这一次特别猛烈,漫天的昏黄和隐形的刀子用力地切割着空气。
没有行走过很多沙漠明显经验不足的莫伊看不清楚方向,于是转过身顺风奔跑起来,岂知前面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一头撞上去,便晕倒在漫天风沙中,手松开,怀中的东西露了出来。
风沙更加地烈。包袱里的水壶被莫名地吹到莫伊面前,壶口靠在他的脸上,盖子诡异地转了一个圈,一滴一滴的水湿润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