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鹊》翩竹

67、第八章：太昊墟（一）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辛弃疾《永遇乐》

　　应龙堂内，一处深幽内殿。
　　堂主刘累正在一间厢房内枯坐，茶盅半启，里面的茶水却已无半点热气，想是已凉了许久。窗外月影西斜，秋虫呜咽，一派清凉景象。但半倚着太师椅的刘累却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双手不停地在衣襟上揉搓，神色惶惶。
　　不知又过了多久，东窗忽然被一阵怪风吹开，一只怪鸟盘旋而下，落入屋内后转眼化为邪神钦邳。刘累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忙不迭迎上去问道：
　　“怎样？娘娘那里意下如何？”
　　“怎样？还能怎样！不拿下你革职问罪已是大赦，你还想怎样？”钦邳铁青着脸，没好声气地对刘累呵斥道：“在‘龙腾水天’时没能夺取河图，娘娘已经不怪罪你了。这次兴师动众不但无损陪都一兵一卒，反而折损了偃师和鼓！娘娘此番已对你失望透顶！但念在你追随千年，虽无功亦无过，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一个月内不能呈上河图，你便自己提头去向娘娘谢罪吧！”
　　钦邳说完便又化作鸟形，往窗外呼啸而去。屋内只剩下刘累一人，张口结舌站了半天，才瘫倒在椅子上，急促喘息。胸中的力珠受到情绪影响，由五内中透出殷殷红光，使刘累的神情看起来愈发狰狞。他长吸一口气，好容易才将逆流的珠光压下去。他站起身来，猛一拂袖将桌上器皿全部扫下案来，满地狼籍的室内，隐隐传出他战栗而阴森的声音：
　　“……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内，一定要得到河图！”

　　壹、抟土
　　仲秋时节，众仙栖身的小洋房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公输班和烈裔等人正在客厅内默默品尝下午茶，不时抬头望一眼后院——白莺正带着恢复中的鎏在院中散步，身旁跟着欢蹦乱跳的小雪。
　　上午的一场豪雨刚过，院中满是被雨打落的黄叶。在家中将养了半个多月，鎏的内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在雨后清爽的空气中做了几次深呼吸，鎏感到五内澄澈，十分畅快。
　　被白莺强制特训了许久，小雪对鎏的态度也终于不再一味排斥。在两人脚下绕了几圈后，小雪兀自跑向白石砌的花坛，抬头嗅闻初放的菊花。雨点溅起无数黄泥，落在白色石坛上分外醒目，白莺望着那些泥点，若有所思地对鎏说道：
　　“诶，阿鎏，你听过女娲抟土造人的传说么？”
　　“女娲造人？当然知道——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后，女娲和伏羲大神来到人间，却感到没有生机，十分寂寞。于是女娲娘娘便按照二人的形象塑造了许多泥人，并赋予他们生命；伏羲陛下为他们制订礼法，教化法度，从而创造了最初的人类社会。相传女娲造人造得疲乏了，便用藤条挥洒泥浆来造人……这故事早在三千年前我就听长老们讲过了，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泥土怎么可能变成活生生的生物呢？”
　　“呵呵，虽说是老古董，你的思考能力倒是挺前卫的啊。”白莺撇了撇嘴，将双手互相交错，揉搓了一阵：“我倒不认为这是个荒谬的说法，你看。”
　　白莺伸开双手，只见手指及掌纹的细缝中，出现了许多泥屑。
　　“这是我妈妈从前告诉我的，正因为我们来源于泥土，所以手指揉搓会掉下身体的碎屑——也就是泥土，回归本源。正因为我们来自这片黄色大地，所以，我们才能拥有这黄金般的肌肤；头顶苍天，乌发黑眼，这应该是我们的荣耀！”
　　白莺的目光越过双手，转而落在那温厚敦实的黄土地上。鎏似有所悟，也交握起双手一阵揉搓，松开时却发出了质疑：
　　“不对啊，为什么我搓下来的就只有金色的碎屑？而且不像是泥土！”
　　“唉呀，因为你是龙，搓下来的当然只有鳞片咯……”
　　“……”
　　客厅内，正掀开百叶窗遥望院外两人的涂山白氏放下了手指，转头对面前众仙说道：“怎样？我特意带了‘那个’过来，今天也该把东西交给她了吧？”
　　“唔，现在应该没问题了。”烈裔在旁点头附和：“那孩子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使命和力量，现在是时候让她知道全部的事实，继承她父母的遗志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就这么办吧。”公输班颔首表示同意，转身打开窗户对院外招呼道：“莺、鎏，进来一下，有事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