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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千呼万唤始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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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地,一片寂静。
这招用不耻下问来转移注意力果然有效啊,她心中暗喜,同时小心翼翼地从车离手中拯救自己的耳朵。
车离的手上原本就没用力气,听到她这一问胸中了然,但笑不语,便由得她去。
刚刚重获自由,她还没来得及偷乐,另一边的耳朵就被一只玉手死死拧住,绛紫的笑骂声传来,似嗔似怒:“好你个死丫头,给姐姐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我把你打回原型!”说罢,作势扬起紫金铃要打。
“啊啊啊~~绛紫女侠饶命啊!”她一把抱住绛紫的纤腰,往她怀里死命钻去,一面大喊:“我知道啦~~双修就是双休日也不休息,加班练级打小怪物,我只要求管饭就行啦!”
绛紫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下,反复打量她以确定她是不是在说谎,最终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神情,问道:“不通采补之术,你如何保持人形?你那不死之身的灵力又源自何方?”
“我、我……”这一问把唐姑娘也给问傻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抓耳挠腮。车离不着痕迹把她带回怀里,淡淡说道:“大千世界,修炼方法亦是千差万别,有我们未知的方法也不是什么奇事。”
绛紫思索了片刻道:“不管怎样,绝不会有比内丹阴阳双修更有效的方法!”
车离微笑不语。这时半空中又传来几声急促的长鸣,那群仙鹤终于不再等待,列队在空中盘旋数圈,仿佛在向它们的伙伴做最后的告别,然后挥翅南行。
车离神色微正道:“我们也该上路了。”
唐姑娘点点头,拉住绛紫的袖子问:“我们护送鹤鸟南迁,你也一起来吗?”
绛紫看了一眼车离,见他没有说话,便娇笑道:“也好!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以前虽知道阿离哥哥每年都做这个事,却一直没有机会能结伴同行。”
唐姑娘怀抱两只小鹤,与绛紫一前一后骑在车离化身的仙鹤背上,俩人一路拉着家常。
清晨,他们与万鸟齐飞,追逐朝阳,日暮,他们身披霞光,与万鸟同息。群山万岭、广袤湖海被抛诸身后,群鸟昼夜兼程,风雨无阻,每一次的振翅仿佛都受到了大地脉搏的感召,日月与他们为伴,星晨为他们作引。仿佛无论时空演幻,沧海桑田,都无法阻止它们迁徙的步伐。
随着南迁行程近半,鸟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大半的鹤鸟能量消耗巨大,体型明显地瘦削下去,每天都有数以百计体弱不支或在飞行中意外受伤的鸟儿掉队,车离三人不时掉头去驱策那些掉队者,把它们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但伤亡数量仍与日俱增。
同时,唐姑娘心中的焦虑也愈发浓重——她与小沉的半月之约不日将至了。
绛紫枯坐得久了,心生乏闷,便换了个随意的姿势,侧倚在鹤背上,把两条长腿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春光大泄。
唐姑娘见到忙喊:“小心掉下去!”
“笨丫头,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绛紫戳了戳她的后背,结果发现某人由于穿得太厚,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单手托腮,微微怅然道:“现在我真的有点嫉妒你了,我认识阿离哥哥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待过谁。他的心思我一直看不明白,论修为,他毫不逊于那些地仙,论资质,他聪明绝顶,只花三百年便修得人形,可他却无心问道,他在这世间辗转反侧、寻寻觅觅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话锋一转,欣赏把玩着自己的纤纤十指,又道:“看到你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资质愚钝,法术低微,无论怎么看都配不上他,他到底是瞧上你哪一点呢?”
唐姑娘迎风飚出两行宽泪:绛紫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直接,这样不好,不和谐……
绛紫突然倾身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幽幽道:“你说我要是杀了你他会有什么反应?”话毕,唐姑娘突觉脖子上一凉,一道鲜红冰凉的厉甲不知何时已悄然横在她的颈前,只消再向前一点,立刻入骨三分……
她心中擂鼓刚响了一声,绛紫已撤回了手,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唉~杀也杀不死的,我真是自寻烦恼!”她不耐地站起身来,以手搭棚远眺,突见地面上一处灵气混乱,光华错综,立刻抖擞精神道:“那边有人斗法,我去瞧瞧热闹!”话音刚落,人已纵身从鹤背上跃了下去,唐姑娘根本来不及拦。
“不必理会,她那野性子,坐不住的。”车离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果然过了不一刻,绛紫就回来了,兴冲冲道:“你们猜怎么着?是一个牛鼻子老道在找隐宗的麻烦,那老道也算有胆识了,挑衅隐宗在先,还以一敌八,那群假卫道士竟占不到多大便宜,真是痛快!”喘了口气又接着说:“可是我看那老道也不像正经的修仙之人,行止颇为怪异,好像没有痛感……要不咱们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没有痛感……没有痛感??没有痛感!!牛鼻子老道?!
她脑中某根神经突地一跳,差点也从鹤背上跳下去。车离感受到她的异动,问道:“怎么了?”
“快、快过去!快过去瞧瞧!”
车离见她语态焦急,也不多问,直直朝那处掠去。
“哈哈~!这下有热闹瞧喽!”绛紫兴奋地拍手,浑身的紫金铃都跟着晃动起来,激越清脆。
地面上,八、九个人激斗正酣,仔细看去,八个俊美的青年着统一服装,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围在中间。那老者身着道袍,早已浑身浴血,竟将衣服染得看不出本色来。
“这位道友,再不住手休怪我们无情!我们本无意伤你性命,可你一口咬定我们拘了你的朋友,一路纠缠不休,还屡伤我门人,诸般解释均不入耳,今日若丧命于隐宗除魔阵下,黄泉路上莫要喊冤!”其中一个年轻人喝道。
老者口哼一声:“你们如此抵赖,看来我唯有杀上隐宗一途了!”言罢扬幡起咒。
那青年面色骤变,怒喝一声:“冥顽不灵!起阵!!”余下七人得令,脚踏罡步,忽上忽下,左右交错,手掌一托,八把利剑冲天而起,化作百道极细的利刃,反射耀目银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收阵!”随着这声厉喝,剑网闪着寒光朝老者兜头罩下,眼看便要将他削成肉片。
“鬼奴!!”唐姑娘撕心裂肺的一吼,顾不上离地还有三米,脚下一抖就从鹤背上翻了下来。
鬼奴应声回头,血气冲顶,一声暴喝,迎头便往那剑网上撞去。
数名隐宗弟子大惊,慌忙撤阵,他们原意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令他知难而退,除魔阵下不斩凡人,这是门规,怎料世上竟真有这样不知趋利避害的傻子。
鬼奴手中灵幡鼓动,暴涨数倍,率先破阵而出,顷刻间被剑网片成碎片,但也将其撞出一道裂缝。他伸出一臂沿着那道裂缝将剑网狠狠撕开,一时间衣衫尽裂,血肉飞溅,从手指向上蔓延,那条手臂很快变成一根森森白骨。
那边绛紫眼疾手快,一把提住唐姑娘的后领,直落到地面上之后才把她放在地上。
他以血肉之躯破开将合未合的除魔阵,已是体无完肤,如同血人,眼中烈火喷涌,形状可怖,拖着残肢断躯向唐姑娘走来。
她被眼前景象震撼的说不出话,直到鬼奴瞪着血红双眼用骷髅一样的手掐住她的肩膀,才哆嗦着嘴唇,挤出一句:“混、混球……”
麻痹借尸还魂很了不起吗?!没有痛感就可以没事玩自残、尽情演恐怖片了?!
“你跑哪去了??!!”还没等她发威,一声暴喝几乎震破她的耳膜:“不是叫你等我吗?!为了块糕点就跟人跑了?不知道留个记号给我吗?!”
她脑中嗡嗡直响,被他的气势和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震得七荤八素,这这这、这还是她认识的鬼奴吗?印象中的他别说吼了,连对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你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康县客栈,听了老板所说我才知道你竟是自愿跟那两个隐宗弟子去的,你……”他狠狠咬了咬牙,“既然跟了去为什么不跟牢些?我在苍木之林找了七天七夜,把那翻了个底儿朝天,还以为你出了意外……又折返地府,依然没有你的消息,只好仍从隐宗身上着手……”
她心中又气又委屈又愧疚,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骂过她,不觉间泪花翻涌,可又偏偏一句都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
最后绛紫看不下去,出来做了和事佬,她拍掉鬼奴犹在滴血的白骨手,将唐姑娘的头揽到自己怀里,说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没看到把我们小唐都骂哭了吗?哎呀!隐宗的兔崽子们跑的真快啊,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呢。”
被她这么一搅合,加之鬼奴的怒气本来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再看看唐姑娘委屈的样子,叹了口气,心中立刻软了下来,随即又后悔起来,怎么一时就没忍住,想要说一句安慰的话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直到车离率先打破了沉默。
“瑾言,我们该上路了。”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深沉婉转,带着一股子醉人的气息。
唐姑娘这才想起,落地这半天来都没听见车离说一句话。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无论如何难以开口,都必须要说,不得不说!
她在心中给自己鼓劲,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临到开口却发觉连嗓子眼都是涩的,舌头也变得麻木不听使唤。她在袖中狠狠掐住自己的指尖,咬咬牙道:“阿离,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到南迁的终点了,我要上隐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