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六章 ...
-
{五十六}
“呵。”仿佛跨越了一个季节的遥远，对面的男子终于轻轻笑起来。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浅得几乎不留痕迹。
“你信她？”他问。
穆念慈没有接话，只是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难以捕捉。好像一时间什么都静止了。穆念慈在等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只有杨康可以给她。
“这个答案对你那么重要吗？”杨康避开穆念慈的视线，看向窗外，“你不是都快嫁给欧阳克了吗？”送出一口气，“嫁给欧阳集团的少主，然后安安稳稳地做你欧阳家的少奶奶。娱乐圈的事从此之后完全可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又何必自添烦恼？”
嘴角沁出笑，目光仍紧紧地锁着面前的男子：“这么说，你一开始就预见了整个发展，而我会有这个机会成为欧阳家的少奶奶，自然也是拜杨总所赐咯？”
从这个角度把视线延伸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杨康的侧脸。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零零落落的梧桐树冠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胸口拉扯着一团情绪，乱得像是打了无数个死结的毛线球。
“那么杨总的求婚，只是因为等不及了。”穆念慈说，“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引欧阳克向我求婚，对吗？”
“不是。”声音低得像是一声叹息，“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怎么步步为营，早在一开始就安排了人在我身边？不知道你千辛万苦要我进入娱乐圈只是为了让我在你的控制范围之内？还是不知道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把自己也算进这个计划里？”穆念慈微微眯起眼睛，语速不自然地加快，“真是让人感动啊，不愧是商界出了名的杨总，对自己也是如此狠得下心……”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杨康垂下眼看着自己的交叠在一起的手，“你已经相信了韩小莹的话，认定了这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局，那你又何必来问我。”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版本的答案了不是吗？”
“……”穆念慈愣住，过了几秒才又开口，“那么你的版本又是什么？”
“我的版本是……”杨康迎上穆念慈的目光，这眼神沉寂如同夏夜雨后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我没有做过。没有计划过，没有安排过，韩小莹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杨总给她的工资太低了，所以想要编个故事败坏败坏杨总的名声吧。”穆念慈毫不掩饰口气中的讽刺。
“……念慈。”杨康表情无奈，心中情动就要越过书桌去拉穆念慈的手。
“放开！”穆念慈手一扬，书桌边上整齐的黑色文件夹一下子倒下来，有两本从桌上直接掉到地上，露出白色的打印纸。
戛然而止，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杨康的目光平静如水，穆念慈移不开视线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手背隐隐生疼，眼角温热，有什么快要排山倒海宣泄而出。
“念慈。”杨康的声音轻柔得不切真实，他从书桌后走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我从一开始就安排了整个故事，那么到最后我自己深陷其中，是情难自禁。”杨康抬起手替她把一缕头发拢到耳后，“我爱你，比你想象更真挚。”
手指划过脸颊，带起一小块冰冷的触感。穆念慈心下一凛，不由自主地对上杨康的目光。记忆里的额上一吻以同样不带任何流连的温度被唤起，积蓄了一个冬天的潮水就要在此刻滔滔涌上堤岸。
男子的眼底是沉睡千年的黑洞，吞噬整个宇宙化为无尽尘埃。
手机在书桌上骤然响起，穆念慈猛地惊醒。杨康看着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温柔得要融化在空气里。
只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杨康的嘴边慢慢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双手拉着穆念慈的手，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手机铃在书桌上顽强不懈地响着，一通结束安静了几秒又一通电话又打进来。穆念慈本能地转过视线看向手机，却被杨康早一步拿了起来。
杨康看了眼屏幕：“我去接个电话。”拿着手机转身快步走出了书房。
房门在发出极轻极轻的声音之后被关上，穆念慈送出一口气，伸出手覆住自己的脸。光被阻隔在十指之外，紊乱的呼吸被关在喉咙之间。
“我爱你，比你想象更真挚。”
一字一字，像是古老的魇术制造出一环套一环的虚境，牢牢地困住她，挣脱不得清醒不得。
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在这个噩梦里。明明痛苦万分，脸上却还透着笑。
穆念慈猛地抬头，跪倒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手臂撑在地上，戴在脖子里的项链从毛衣里滑出来。
孔雀蓝的大颗宝石镶嵌在裙裾状的坠子里，外面点缀着满满的小颗钻石，纯净得不沾一丝瑕疵。
怔怔地抬手托住坠子，宝石特有的质感在接触的一瞬间从指尖一下子传到心脏深处。把手捏成拳，紧紧地握住。
穆念慈把项链放进毛衣里，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目光在周围略一停留，落在了散在一旁的文件夹上。
伸出手拖过地上的两个文件夹，把它们合在一起。拿着文件夹站起身刚要放好，一张纸轻飘飘地从里面掉出来。
视线跟着落下去——
是一张机票。
目光扫到机票上的信息，脑子轰的一下炸开。纷纷扰扰的思绪四处奔走，穆念慈盯着这张机票一动不动，有个念头逐渐抽丝剥茧，在乱糟糟的毛线团里找到了关键的线头。
慌忙去翻手里的文件夹，一张折叠好的报纸赫然出现在眼前。
慢慢闭上眼睛，如果这样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房门在背后打开又关上。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穆念慈开口，没有回头也没有睁开眼，“听起来你的版本好像并不是那么无懈可击。”
脚步声一顿：“什么？”
弯腰从地上捡起机票，转身一步步走到杨康面前：“下次，请记得不要收藏这么关键的东西。”
杨康的眼神闪了闪，避开机票盯着穆念慈：“一张机票而已，能说明什么？”
穆念慈表情凝固，只死死地盯着杨康，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仿佛慢镜头，嘴边缓缓勾出一抹笑：“我一直都没想明白，我这样一个初涉娱乐圈的小歌手去国外拍个MV怎么也会有狗仔跟踪，拍到的照片恰到好处欲说还休，给人无尽想象空间。狗仔清楚地掌握我在伦敦的所有行程、国内报刊杂志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新闻素材、媒体准确无误地知道我回国的时间，所有的这一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对着杨康翻开文件夹，“难为杨总为了帮我制造话题而奔波劳累了，在我生病的四天之内不仅要两头飞还要安排好所有的一切还真是不容易。”
胸口微微起伏，穆念慈呼吸急促仍盯着对面站着的男子。杨康脸色发白，目光幽深不见底。
许久，他才开口：“看来有些东西真的应该及早处理掉啊。”
“那么……”嗓子很干，穆念慈拼命想让自己不要问下去，但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的一字一句，“什么时候会走到那里，什么时候要开喷泉都是你计划之中的吧？包括……也包括几时几分你该出场完成你所需要的照片动作。”原本的问句最后终于说着说着转变成了陈述句。
“不是的！”杨康一把抓住穆念慈的手，“念慈我真的爱你……”
“不要说这个字！”穆念慈用力甩开他的手，往后退开几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把自己圈进自己设下的局里就注定了你再也分不明是真是假。”深深换了一口气，穆念慈看着杨康，“从一开始你要的就只是欧阳集团，而我只是可以助你完成伟业的工具。”顿了顿，“和韩小莹没有两样。”
最后一个字还咬了一半的音在喉咙间，穆念慈转身就往门口走。身子轻的就像抽出了灵魂，脑中一片混沌。
“是！”杨康提高音量，“一开始我是想用你来达到打击欧阳集团的目的，欧阳克占有欲太强，特别是对你，这是他骨子里的弱点，我完全可以用你去摧毁他的理性。他的叔父迟早会把家族企业给他，而他呢，他会什么？除了唱歌演戏他还会什么？那还不如交给我来打理来发展。可是我发现我的计划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完美，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不想看见你对欧阳克笑，我希望你是我的。念慈……”杨康看着她，目光灼灼，“我不要欧阳集团，我只想要你。”
穆念慈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谎言说着说着就变成了真的，杨康，你不爱我。你以为的爱，只是自我催眠。一遍又一遍，你骗自己说你爱我，骗着骗着连你自己都信了，这不是很好笑的事吗？”
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出了杨康家的门，靠在花园的铁门上用力呼吸，就像回到学生时代刚刚跑完八百米一样，每一口呼吸都牵扯出凛冽的疼。
夜幕已经降临，周围点起了灯。外套落在杨康家没有拿也不会再回过去取，冬夜的风直接从毛衣的领口钻进去。
没有看到黄蓉的车，从包里翻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拿出来一看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欧阳克。
“我会等你。”
眼睛很酸，短短四个字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越来越模糊，终于渐渐氤氲成一团雾气。伸出手使劲去擦，温热的眼泪顺着指缝滑下来。
“再见。”
最后，她在回复的短信上打下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