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风云》芒果同

3、 3

　　1982年，环境有了彻底的转变。
　　这一年，继腾27岁，永腾17岁。
　　永腾读高三。早前由于家庭及社会环境的原因，继腾不得已辍学养家，永腾的学业也断断续续，进行地很不顺利。后来待一切恢复正常，学校教学步入正轨，永腾得以继续读书。他生性腼腆，寡言少语，但是极有主见，聪明好学，上进心强。以前的杨家虽然不是书香门第，但也尊师重道，继腾的父母均为读书人。受家庭的影响，尽管当时的条件很艰难，继腾坚持供应永腾读书。
　　永腾读书的学费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仅仅靠省吃俭用贴补，日子也不会富裕。继腾那时只是兼顾着做些小本生意，走街串巷地卖一些自己做的食品，倒卖蔬菜瓜果之类的。继腾没有结婚，虽有家境的原因，但也难避免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其实，杨继腾不是一个甘于屈居人后的人，处于穷困之境，对转折的期待似一种煎熬，每每被那种焦灼扰乱平静的心后，呼吸都会变得压抑。岁月的磨砺消殒了他浮面上侧漏的锐气，但是改变不了他内心对于成功的极度渴望。正所谓静水流深，时间愈往前走，这种感觉愈是强烈。表面风平浪静，内心的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他一直在寻找和等待机遇的到来。
　　穷则思变，变则通。世态炎凉中生存，让继腾学会了对环境保持高度的敏感和迅捷敏锐的判断力，一旦机会出现，便可顺势而上。
　　那时深圳处于开发的初期，大量的内地人蜂拥南下，继腾也加入了其中。刚到深圳时，他浑身上下的全部家当只有2块7毛钱。人生地不熟，没有亲戚朋友可以投靠，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工作。为了在那里生存下去，他睡过马路，住过桥洞。最拮据的时候，他3天里只吃了一个馒头。
　　后来，诚琳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嬉皮笑脸地问继腾：“大伯，饿到那种程度了，您怎么不去要点儿吃的去？”
　　继腾本来就严肃，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一般人很难从他的面部表情中判断出他的情绪。但是听到这个问题时，他的脸还是明显地阴了下去。这个微妙的变化让一向都不惧挑战他家长权威的诚俊也着实抖了一下心。他并非是介意诚琳重提那段经历，那是他的历史，不容他否认，但是这种调侃式的追问刺痛了他要强而敏感的神经。“十几岁带着你爸爸讨生活，那是我没有办法的事。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当年给予我们施舍的那些人。要不是他们，别说有你们了，连我跟你爸爸都活不到现在。”尽管面露不悦，但继腾的语气还是平平的，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克制，“但是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段时期的经历，让我的自尊心很受伤。我暗暗发过誓，一旦具备了摆脱那种求生方式的能力，以后就算饿死，我都不会再做同样的事。”
　　差不多是他到深圳的一个星期以后，正是将近穷途末路，快要饿的顶不住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工地上找到了一份搬砖的活儿，虽然工资并不算高，但是管吃管住，月末结算一次工资。这不仅可以解决他自己当下的生存问题样，还可以兼顾到永腾。
　　建筑队的生活很单调，早上天刚刚亮就得出工，晚上很晚才回来。所有的工友基本上都挤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房里面。大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最多的就是聚在一起打扑克。少数条件好点儿的，或者爱喝酒的，会奢侈一下，来个斗酒猜拳。剩下那些既不打牌，也不喝酒的，常常三三两两地堆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继腾从来不参与他们。打牌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至于喝酒，他也没有那份闲钱。他经常找一个光线比较好的位置，从工友那里搜罗些报纸，有好久以前的，有刚过几天的，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翻到当天的，默不作响地读。
　　他省吃俭用，慢慢的，手里稍微有了些闲钱。碰上工地休息，他喜欢一个人出去走走，到处转转，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偶尔会去旧书店里买些喜欢的书来看看。
　　在北方南下的建筑队中，建筑工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技工，另一种是壮工。前者主要负责建筑承建工作中的技术活儿，后者主要是搬砖运瓦，搅拌砂石料等。一般来说，技工的工资要比壮工高出一倍，而且轻松许多。
　　建筑队里有个老技工，康广利，人老实随和，很受队里的工友尊重，许多年轻的壮工都想跟他学技术。他注意了继腾很久。虽然两人接触不多，但是康广利第一次关注到他时，就觉得他与别人不一样：人很沉稳，话不算多，但是没有一句废话；很有精气神儿，眼里总透露出一股灼灼的定力，这在当时那群没有读过多少书，见过多少世面的年轻人中是很少见的；更让康广利喜欢的，是继腾能安于独处，没事儿的时候喜欢读书看报，而且看得还蛮投入，看他的言谈举止，就知道书里面的东西他是吸收进心里面去了。他喜欢这样的孩子，虽不能肯定以后会大富大贵，但起码是个认真踏实，靠得住的人。
　　他主动接近继腾，企图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孩子。在知道继腾的经历后，康广利对他更加多了一份怜惜。他主动提出要带继腾，教他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