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朝曦》落幕之舞

16、第十六章

　　三日后，果然有圣旨下来，颜凌晨受封禁军统领一职。与前任统领交接的时候，对方只是拍了拍颜凌晨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帝召见颜凌晨，去面圣的路上与李汜相遇。确切地说是李汜在这必经之路上等他，李汜帮他正了正衣冠，慢条斯理地说道：“当年你父亲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转眼你也长大成人了，嗯，现在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好！”
　　颜凌晨躬了躬身，“多谢大将军提携。”
　　李汜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御书房内，凌泰与庄烨还在争论此事。凌泰满目担忧地说：“为何李汜提颜凌晨，陛下非但不反对，反而促成此事呢？要知道，颜凌晨之父颜博昭也是李汜带回京的，如此不是助长李汜的气焰么？”
　　庄烨却不以为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早年我在家乡读书的时候，便听闻了颜博昭颜将军的大名，此人正直不阿，是国之栋梁。颜凌晨既为颜博昭之子，人品自是不在话下。”
　　凌泰又道：“可是毕竟有李汜这一层关系在，不得不防啊。”
　　“颜凌晨入世未深，只要给予正确的引导，他应该还是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哦？庄大人如何有把握他会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呢？”
　　“哈哈哈。”庄烨笑而不语。
　　夏侯南烈却接过话来：“因为再过些日子，朕便会下旨，迎娶颜博昭之女，如此，你觉得颜凌晨还分不清远近么？”
　　凌泰闻言不禁对庄烨竖起拇指，李汜的如意算盘，这下恐怕要落空了。

　　夏侯玟沁再次出宫，见到李请的时候，发现他比之前憔悴了许多，但感情这回事，尤其是男子之间，她实在不好定夺，也就没说什么，只让他如果不舒服的话就早些回去休息，有护卫在就可以，她不过是去颜将军府上。
　　临出发前她去给太后请过安，蓉德太后说：“你当哀家真不知道你经常出宫的事么？哀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宫外到底有什么可吸引你的？”
　　夏侯玟沁答：“不过是与朋友见见面结伴出游。”
　　“朋友？”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陌生的。
　　“就是颜凌曦呀，母后不是也觉得她不错么？于是就多走动了些。”
　　“也好，你多和她接触，也好帮你皇兄观察观察她的底，过几日就要拟旨封她为妃，日后她进了宫，你也就断了出宫的念头。”
　　夏侯玟沁虽然早知母后和皇兄有要颜凌曦进宫的意思，却不知这一天这么快就要来了。她该作何反应呢？喜吗？以后能经常见到那人，自然欢喜，可是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悲吗？那人也将身陷宫廷，自然可悲，可是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呢？
　　她想要亲口告诉她这件事，看看她的反应，她想要知道她的心。

　　颜凌曦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颜凌晨见她在院中耍枪，忍不住想要上前去跟她比划比划。
　　两人又玩起了儿时的戏码。
　　颜凌曦持枪直立，指着颜凌晨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颜凌晨也不示弱，自取了利器“银蛇”，扬头答道：“我乃英俊潇洒武功盖世天下无双颜凌晨是也，你又是谁？”
　　“哈哈。听好了，我就是人称倾国倾城神功无敌误入凡尘的颜-凌-曦。”
　　说完，两人忍不住又笑了一阵。
　　颜凌晨笑道：“废话少说，出招吧。”
　　“小子！看招。”说着，颜凌曦舞出一招猛龙出海，直取颜凌晨心口。颜凌晨挺枪、挡、转身、刺……十几回合下来谁也没有占到便宜。颜凌曦又是凌厉的一□□来，颜凌晨灵巧地闪过，来来回回又是几十回合。
　　颜凌晨不紧不慢地竟然舞出了花样，毕竟对于使枪，他比她要擅长。只见他枪法如梨花飘舞，浑身净是枪影，扑朔难寻，枪□□向要害却又枪枪留情。
　　颜凌曦不服气，连刺几枪，接着虚晃一枪后奋力朝他刺去，他侧身避过，本在右手的“银蛇”也随他身体转动，在空中划个半圆之后落在左手，于是单手提枪也朝颜凌曦刺去，不过位置稍偏了些。谁知颜凌曦丝毫不慌忙，用手臂夹住了枪杆，接着反手又刺一枪，颜凌晨闪避不及亦学她也抓住了枪身。于是二人相持不下，眼见颜凌曦受过伤的左手已经开始发抖，颜凌晨焦急地开口了，“曦儿放手，哥哥认输了。”如果僵持下去，颜凌曦的手又该受伤了。
　　颜凌曦这才缓缓地放手，随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不满地说道：“哥哥又在让我。”
　　“没有没有，你确实比以前进步了。休息一会儿吧。”说完取下颜凌曦的武器连同自己的“银蛇”一并收起。
　　“原来你在这，我说怎么去你房间没人呢。”夏侯玟沁踩着优雅的步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颜凌晨怔了怔，“你们聊，我还有事。”颜凌曦和夏侯玟沁一齐望向他的背影，夏侯玟沁是有点小惊讶，颜凌曦则是在想，哥哥这是在闹什么别扭？
　　“凌曦，我有话跟你说。”夏侯玟沁忽然很认真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她有些惊慌，她看了看周围，又看夏侯玟沁没有带月儿来，知道她应该是要说很重要的话，于是说：“去我房间谈吧。”

　　两人来到颜凌曦房间，她刚要关门的时候，有下人跑过来递上一封信。看那字迹，就知道是柳倾惜的回信了。
　　夏侯玟沁看她有些失神，又思量着怎么开口，所以一直沉默不语。颜凌曦见她也不言语，便展信阅读起来。看完之后，难免叹气，那孩子竟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夏侯玟沁见她这模样，于是放下原本要说的沉重话题，轻声问道：“谁写来的？”
　　颜凌曦对她笑了笑说：“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朋友。”
　　“哦？就是你那位多情的朋友？”夏侯玟沁不由得想起之前颜凌曦提起那人时那满脸的笑意。
　　“嗯。就是她。”说完颜凌曦脸上又闪过一丝忧伤。
　　夏侯玟沁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继续问下去：“你们……关系很好么？”
　　“是啊，我们是结拜姐妹。”她又晃神回忆起在晋国的那些日子。
　　姐妹？？？夏侯玟沁愕然，看她上次的形容不应该是男的么？？怎么会是女子？那她们之间……
　　“你还没跟我说过你这个姐妹的事情吧。”一半是好奇，另一半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确定你想要听？”颜凌曦有些犹豫了，因为关于柳倾惜的事情，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
　　夏侯玟沁点头。
　　“她……爱上了一个女子。”颜凌曦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能在她面前这么自然地说出来。
　　夏侯玟沁只是稍微愣神，接着又微笑着说：“爱上女子，这，也没什么。”她想她可能也爱上了一个女子。
　　然后颜凌曦又补上一句：“她爱上的，是她的亲姐姐。”
　　于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呵呵，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颜凌曦显得有些拘谨。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读了信之后似乎很忧伤，想来她也一定是悲伤的。”
　　“她……算了，不说这个，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我……”夏侯玟沁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直截了当的问？“你……”
　　“嗯？”
　　“皇兄要纳你为妃，你的意思呢？”
　　颜凌曦先是讶异，她从来没想过要嫁给皇帝，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娶她，如此看来那几次进宫都是早有先兆的，可是，公主为什么要问我的意思？难道我可以说不吗？
　　“陛下要娶我，那是陛下的事，至于我嫁不嫁，也由不得我，不是么？”
　　她说的轻巧，但看得出来，她眼中的忧伤更甚了。
　　“如果你说你不愿意……”我心里会好过一点。
　　“我不愿意又如何？陛下决定的事会因为我愿不愿意而改变么？”
　　“我可以去劝皇兄……”情急之下，她又握住了她的手。
　　“公主，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她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凌曦……”是不是无论什么事情对于你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即使你不愿意你也不会去抗争？只要你说你心里有我，我想我会为你不惜一切。可你为什么不说？

　　颜凌晨当值的时候，曾经几次遇见公主，他都小心地避让开。自从皇帝要立颜凌曦为妃的圣旨下来，他知道，自己对公主的感情更加无望了。于是，相见不如怀念，他只能在角落里静静地守护。
　　公主在花园赏花，他站在轩廊尽头，他离她只几步之遥；公主从御书房出来，他站在门口守卫，他离她只几步之遥；公主出宫去游玩，他为她准备马车，他离她只几步之遥；夜里公主失眠望月兴叹，他站在树下遥望，他离她只几步之遥……只要他上前，便可以像从前一样看见公主的笑容、与公主谈天，可是好像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他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
　　还记得圣旨下来的那天，全家上下都沉默不语，唯独颜凌曦依旧嬉皮笑脸，仿佛那圣旨上面所说的人不是她一样。她还说“圣旨上面说了择日完婚，也就是这日子还没有择定，你们不要一副我马上就要出嫁了的表情嘛。”他知道她是在故作镇定，其实最难过的是她自己吧。
　　颜博昭仿佛事先知情似的，虽然还是免不了伤感，但却没有对此事发表看法，只是在无人的时候对颜凌晨说教了几句：颜家夹在皇上和大将军之间，吾儿切记勿要厚此薄彼，尽本份、少口舌，小心驶得万年船。
　　颜凌晨平时做事也是小心谨慎，幸好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可是作为李汜来讲，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让颜家与皇家联姻呢？
　　婚期一推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