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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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的响起，预示着一天紧张的课业的结束。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各自回家。
冬树背着包，一个人走在熟悉的小路上。深冬的黄昏，冷寂地有些过分。之前稀薄的阳光此时也不知去向。从身边不断呼啸而过的朔风，冻地叫人连打冷噤。
些许寒冷的环境，倒能让人变地清醒。冬树低下头，看看自己脚下的小路，又抬起头，仰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
“羽泽，意向的事情。你回去后，一定要和父母商量一下。我很希望你能够继续读下去。放弃了这次机会，真的太可惜了。你明白么？”
“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羽泽，你这样擅自做决定可不好。我和你母亲联系过，她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回去商量好，明天给我答复。”
老师之前和冬树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着。上野老师误会他了，并不是他擅做决定，只是这几天，妈妈总是早出晚归，他几乎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今天会怎么样。妈妈应该会同意他的想法吧。她说过的，不会反对他做的任何决定。
想到这些，冬树不由低下头，将手插进裤子口袋，顶着冷飕飕的风，往前走着。先去面馆吃了碗拉面，接着便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他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在玄关换好了鞋，开了电灯，转过身，看到母亲直直地坐在桌子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冬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扣到背后，平静地说：“妈妈。我回来了。”
“怎么？小贱人。一副吓得掉了魂的样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啊。哼，今天倒是很早嘛。怎么也不带个男人回来？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嘛！瞧瞧那副死相，真是够下贱的了。”
母亲凝视着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冬树，双眼里迸出如冰霜般寒峭的光芒。从嘴里吐出的，是毫不留情的闷闷冷哼声。
冬树抿抿嘴唇，稍稍抬头，走到了母亲跟前，缓缓地说：“妈妈。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停了一下，对方没有说话，他继续着：“是这样的。妈妈。我打算高中毕业后直接去工作，为家里减轻点负担。你觉得这样行吗？”放在背后的双手不由地攥在了一起，冬树望向母亲，静静地等待着回答。
夺人呼吸的沉寂，被清脆响亮的声音彻底打破。
“啊。”一记重重的耳光,准确利索地落在冬树的脸颊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一下子惊叫起来。回过神后，他轻摸着被打的地方。
斜眼睨着白皙的脸庞被抽地红肿，母亲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一阵尖酸的冷笑，让人背脊发凉：
“怎么？嫌痛啊。告诉你，对你这样，算是客气的。欠这个家的，你一辈子都还不清。少给我装可怜，你这个小贱人。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害人精，当初真不该心软把你留下来，祸害啊。”母亲一边不停地振振有词，一边用力地推着冬树的脑袋。一通激愤的谩骂过后，她颤抖着站立起来，转身向卧室方向而去。走之前，她回过头，鄙弃地吐了句：“告诉你，小贱人。你要干什么，那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哼。”
母亲走了之后，客厅安静了下来。冬树坐到沙发上，来回滑过自己的脸颊。刚才强烈的酸麻感已渐渐消失。他紧紧扣起双手，低下头，脑子里“嗡嗡”地响，一片混乱。
他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些年来，在他的记忆中，温暖和煦的属于母亲特别的笑容，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母亲也从未正眼看过他。每当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冬树知道，那就是要教训他的时候了。
尽管这样。他很清楚，在自己的心里，一直埋藏着几个小小的愿望：好好地叫一声“妈妈”，挽着母亲的手臂，陪她聊天，逛街。依靠自己的微薄之力，让母亲有个舒心的日子。两个人的家，未免冷清，却很温馨。
但所有的一切和他所期望的那样大相径庭。难道，这些根本就不算过分的心愿，要想成为现实，就那么难？
冬树将脑袋深深埋进膝间，费着力气地叹了口气。慢慢抬起头，回望过去，电视柜旁的那张照片嵌入他的眼帘。他蹒跚着站了起来，走到电视柜旁，将照片拿到自己的胸前，手指轻轻地放在上面不停摩挲着。
照片上的男子，年轻俊朗。凝望着照片，冬树的思绪越飘越远。曾经的快乐，痛苦，彷徨，无助，那些尘封许久的往事，现在似喷发的火山岩溶般，猛烈地朝他袭来。
他紧紧握住相框，整个头埋向它，无法抑制地哽咽着，慢慢地说：
“对不起。浩彦哥。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叮铃。。。。叮铃。”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脑子一团乱的冬树擦了擦眼角，霍地抬起头，把照片放好，转过身走到沙发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是个陌生的号码。是谁呢。他疑惑地他拿起手机，轻轻地说着：“你好。我是羽泽。”
“冬树。是我，启治。”霜原启治。是他。奇怪，他怎么会知道他的手机号码？还没等冬树开口说话，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就占了先。
“喂？怎么了？冬树，接到我的电话，兴奋地说不出话来了？哈哈，不至于吧。” 一如既往的成熟磁性的声音，其中嵌着零碎的笑声，能听地出，启治的心情相当不错。
“不是的。启治，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的？我没有告诉过你。”冬树坐了下来，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平放在沙发上，仰起头疑惑地说。“你没告诉我，我就不会知道了？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第六感可是超级敏锐的。”启治边说着，边自顾自地笑出声来，脸上漾出一个灿烂迷人的笑容。只是，电话那端的冬树看不到。
“笑什么？很好笑么？”被启治这么一说，冬树来回摇着头，一抹红晕在两颊边微微泛起，声音也变地有些不自然。“不好笑啦。对了，CD听了吗？”
“啊，那个啊，听了，很好听，我很喜欢。”提到CD，这两天只要是空闲的时候，他就会很自然地拿出来听，从很早之前他就养成了闭目聆听的习惯。让自己完全沉浸在纯粹空灵的音乐之中，可以超越自我地无限遐想，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喜欢啊，那就好。你不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号码嘛。是千鹤告诉我的。我就这样打电话来，很贸然，有些失礼。冬树，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请你原谅我。” 启治对着听筒，以很慢的语速说着话。一想到之前少年正经严肃的声音，他刚刚消去的笑靥便再次展开在嘴角边。
“这个，没什么。只是”“只是什么？啊，其实我也很喜欢飞鸟拓实的音乐。想到当年，我可是个忠实的FAN啊。应该比你还狂热吧。年纪嘛，应该和你差不多。想想，已经是6，7年之前的事了。哈哈。”启治并没有夸大其辞。当时还在念高中的他，对飞鸟的音乐可谓痴迷成狂了。不仅如数家珍般地将大师出版的每张专辑用心收集，还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将乐谱记了下来。即便到现在，他也常常会像温习般，弹奏着那些铭记在心中的旋律。当他知道，冬树最喜欢的也是飞鸟的音乐时，当时的欣喜难以形容。
“是吗？你也很喜欢。那你借给我听的话，不是不能听了么？”和之前的严肃不太一样，此时少年的口气轻柔平和。
“没什么。这些，我都有。好了。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冬树，晚安。”正当启治要挂电话时，却被那头的声音制止了。“等一下，启治。”什么？叫他等一下。看这样子，刚才他的喋喋不休并没有让冬树感到反感，想到这个，启治会心地笑了。
“谢谢你，启治。”冬树靠在沙发背垫上，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很慢地吐出几个字来。
“啊，谢我什么？”启治斜倚在墙壁上，挑挑双眉，一副疑惑不解的口吻问。“CD，飞鸟的CD，谢谢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我说过的，我们是朋友么。”
“嗯。是啊。那就这样了，晚安。”“晚安。做个好梦。冬树。”放好了电话，启治欠欠身子，转过身要回卧室，却不曾想，母亲正站在自己的背后，朝他眉开眼笑。很少见到的表情，有点奇怪。
“啊，妈。你怎么在这里？”在他打电话前，母亲不是说带清太回卧室看电视么。自己在电话机前站了那么久，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什么时候，母亲学会来去无踪的本领了。
“我啊，站了很久了。对了，小治，听你说话的口气，那么温柔。跟谁打电话？“没有理会启治一时茫然的表情，母亲脸上的笑容隐约可见，慢步走到他的跟前，满是关切地问。 “啊，一个朋友。是个高中生，男的。”“男的啊。”母亲的笑容渐渐散去，轻叹了口气。启治瞥了一眼母亲，挽着她的手臂，走到沙发边，让母亲坐下，自己也坐到她的身边。“妈，坐下，我去倒杯水。”边说着，启治绕到了一边的饮水机。倒好了热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妈，给。”“嗯。”启治将茶杯递给母亲，那一瞬间，看着母亲的侧脸，他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
在他的印象里，身为佐贺家的千金小姐，年轻时的母亲相貌甜美，举止娴雅。如今，岁月的尖刀在她的脸上无情地划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刻痕。闭月羞花的容貌已不复存在，没有变的是母亲的温厚善良。
然而，为人谦和，和蔼可亲的母亲，却在6年前遭受到中年丧女的飞来横祸。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很少在大家面前提及这件事情，但启治比谁都清楚，那般刻骨铭心的痛，用人一生的时间也无法愈合。每当过往的一幕幕呈现在脑中，启治的心就仿佛被狠狠地凿开了一个大口子，痛地让他虚脱无力。
“对了，小治。”“妈，怎么了？”母亲拍了拍启治的膝盖，猛地将他飘散已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前几天，我碰到了TOMOKO。她已经回来了。听她说，回来很久了。” 母亲边说，边将水杯拿到跟前，慢慢地喝了口水。
“是么？”启治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和我说，她的手机号码和住址都没变，还说，有时间要来我们家做客。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懂事。真不错。”“这样啊。”启治淡淡地应了一下，伸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香烟，将它点燃，抽了起来。
“小治，不要顾着抽烟。妈在和你说话。”“我听着呢。妈，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倒是一点没变，不光是模样，性格也是。看到她，我就想到那时候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哎，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你们才分手的。”母亲轻挽起启治的手臂，撇过头望望他，只见他抽着烟，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接着又望着她，微笑不语。
“小治，怎么了？不说话？”“妈，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启治身体稍向前倾，将香烟凑近烟灰缸，点了几下，继续放在嘴边，吸了起来。
“没有关系？那可不一定。小治，我看地出来，TOMOKO还是很挂念你的。没有忘记你。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你们能重新开始。现在，好女孩不多。”母亲将端在手里的杯子悠悠地放回了茶几，温和地说着。
“妈，我和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变了，她也变了，我们都不是当初的我们，谁都没办法回到过去，不是么？”启治一手搭在沙发上，整个身体朝沙发背靠去，决然地说着。
“小治，不要这么绝对。你啊，也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现在，最让我牵挂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清太，另一个，就是你了。”母亲的眼里映着温暖慈祥的光芒。短短的一句话，充满着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绵绵爱意。
“妈。不用为我担心。”启治笑笑，覆上了母亲那只饱经风霜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便没有再说什么。 “嗯。你长这么大，从来没让妈担心过。妈知道。”母亲凝眸注视着启治，露出一个安详宁静的笑容。“不早了，我去看看清太睡了没？”“好，我也去看看。”
母子俩到了清太房间的门口，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灯没关，小家伙却躺在床上睡着了。
“已经睡着了，睡地很香。”
“是啊。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启治母亲坐到床边，轻轻撩起清太前额的刘海，来回摸了摸他粉嫩的小脸蛋，满足地笑着说：“清太长地越来越像纪子了。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那当然，妈，我们长地像你，都是美人啊。哈哈。”“什么啊？小治，你是男人，这么说怪怪的。”“哈哈。开玩笑的嘛。“启治一下子笑了起来，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望着熟睡着的清太，喃喃地说了一句：“小家伙，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知道么？”
“对了，启治。有件事情。”“什么事情，妈妈。”“清太很快就要读书了。幼儿园的阿姨说，他应该请个家教，提前学习起来。我想想也是，毕竟他和其他的孩子不同。启治，你帮忙想想办法。”“这个啊。好，我知道了，妈妈。”
“嗯。启治，不早了，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嗯，晚安，妈。我也去睡了。”说着，两人便走到门口，关了电灯，把门带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启治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搁在脑后，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些已经被他忘却许久的种种回忆。如果不是母亲提起，他真地要遗忘了。而现在，那些画面却变地清晰了起来。她是他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孩子。和她第一次手牵手，第一次接吻。在别人的眼里，还是青涩的高中生的他们，总会亲密地拉着手，仰望一片蓝天。他们相信着彼此，相信着未来。然而，那只是梦。人，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现实。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翻了个身，侧向一边，不知道冬树现在睡了没有。只要一想象他接到电话，那副大惊小怪的傻模样，启治就忍不住要笑。不过腼腆内敛的冬树，和开朗热心的城一倒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却真是有点让人想不通。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启治觉得越来越疲倦，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