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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霞都(修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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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抵达霞都那天,细雨如烟。
雨在空中漂浮如轻雾,落在脸上只觉若雪花的冰凉。
温咏说,天城的第一场夏雨,俗称“露”,比这飘雨的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那个她长大的地方是天城,这里是霞都。
若言天城如一支幽兰,出尘的美,不沾人间烟火。那么,霞都就是玫瑰般的耀眼,妩媚。
祸水轻皱柳眉,习惯了天城这逍遥的世外桃园,她不喜欢霞都让人神经绷紧的气氛。
“他是从那里进去了。”温咏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大型宫殿式建筑,脸色由些许不自然。
这楼耀睛夺目,五彩缤纷,仿佛童话世界里的公主和王子生活的宝殿。多彩多姿的丝带系在柱子上,门上,窗上和床上,随风飘动。
祸水从他的神态断定,那里不见得是什么好地方。
一直低头不语的楠突然道:“那是霞都最出名的妓院,凤亭轩。是本朝现今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妓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微颤,眼神凄凉,“……民女的姐姐……就曾是那里的姑娘。”
楠从来不提她的身世,祸水和温咏也无意追问。沦落到卖身葬父的地步,想必也不是一帆风顺。但想不到,会是如此坎坷。
“她被她们……”楠紧闭双目,却仍然止不住那流下的清泪,“她……”
“不用说了。你无需跟随我们进去。”温咏轻轻地说,语气微带怜惜。
祸水掏出手帕,给了她。
楠愣了愣,惊讶地注视着她。
祸水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倒也没有为难,只是不在意。
现在,她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有些许温暖,仿佛看见面纱后的微笑。
在那样的目光下,楠咬着唇摇头,坚决地说:“不,民女要见识埋葬了姐姐一生的地方。”
站在门口招客的,在台上表演的,在大厅里服侍的,莺莺燕燕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薄纱包着她们玲珑有致的身躯,燕瘦环肥,无比诱人。
楠叹了口气。祸水拍了拍她的手,带着面纱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她。同是女性,能理解她的心情。但祸水没有她的忧心,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姐姐,不懂血肉亲情。她只是感慨她们灿烂,妩媚的笑容背后深藏的凄凉。待红颜老去时,命运对她们又是怎样的残忍?
“呦!!客官,第一次来寻花问柳吧??在这里,只要你说得出的,没有你找不到的!”前脚刚跨过门槛,一个满身风尘味的老鸨扭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走”过来用她那自认为风情万种的声音向他们“打招呼”。
祸水没有理会她,回头一看,发现楠消失了,想必是被桑带到后院了。有桑在,倒不担心楠的安全。只是……难为她了。
“爷想要怎么样的姑娘?瞧那里,那就是珠儿……”老鸨还在一个劲儿地说。黏着嗓子,比尖叫更另人抓狂。连温咏这样的好性子,也被烦得紧蹙浓眉。
来来往往的人多不胜数,走遍整个凤亭轩,也不见那刺客的身影。这样找犹如海底捞针。毕竟他们只是看了他一眼。虽说跟小翠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但谁能确定那相貌不是易容的?唯一的印象,就只有那纤瘦的身影,还有……他带紫的瞳仁了。
祸水眼一斜,注意到一位貌似身体不适的姑娘,被丫环搀扶着上楼。温咏向她瞄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眯起双眼。
“我要那姑娘。”他开口要求。
身旁的老鸨皱了皱眉头,装作为难,“客官,你又不是不知道。梅姑娘有个规矩,只要客官您唱一首未有所闻的歌,他才会见客。好歹也是,梅姑娘可是不随便见人的哦!而且,他不卖身的。”
“这是新规矩么?”温咏始终那么优雅,只是声音有点冷。
“是的,这规矩梅姑娘刚提出没多久。那公子还唱不唱?”老鸨有点不耐地眯了眯眼。
“唱!当然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祸水抢先在温咏之前回答。如果就这样离开了,别说他们白费了几天的时间,而且恐怕也打草惊蛇了。
见她答应得那么爽快,老鸨不甘地补充道,“凤朝基本上没有一首歌是他没听过的哦!”
“这又未必。”祸水嘲讽地勾起唇角。
青绿水袖
桃红胭脂
眉若柳叶
唇如朱砂
额中一点梅花红
那样绝色的容颜
……
何来难恕的罪祸
何来苦涩的泪水
……
……这是《红颜祸水》,母妃临终前唱给我听的。因当时别无他人,我也有私心,就没有流传到民间。今日你学会了这曲子,大娘也就把自己的所有都教给你了……
忆起大娘当天风淡云轻的微笑,祸水不禁有一丝怀念。大娘怕是早就看破了红尘,找到了传人后,也就放心地踏入佛门了。
整个凤亭楼鸦雀无声,所有人静静地看着祸水。有些人甚至红了眼眶。
突然一个小厮走过来在老鸨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有点不甘地笑道:“姑娘请。”
祸水跨着莲步踏上铺着红地毯的楼梯,走向楼上那神秘的房间。温咏跟随着她,却被拦下了。他眼神犀利地望向老鸨。
“梅姑娘只请了姑娘一人,公子就将就一下吧。妾身给公子赔不是。”老鸨虚情假意地向他深深一鞠躬。
祸水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识趣地离开。他担心地看着她,满脸犹豫。她对他作了一个“放心”哑语,然后指了指头上的钗子。温咏明白地转身离开了。
梅依偎在软塌上,尽管略显苍白,却依然仪态万千。
不可否认,“她”很美。脸型长而尖,如鹰的双眼黑白分明,挺直的鼻梁,性感的朱唇,五官合起来散发着妖娆的气质。“她”身穿鲜红的薄纱,松松地挂在身上,露出雪白的双肩。因不适而脸无血色,唇瓣犯青另她更添柔弱感。瞥了一眼“她”喉间的结,祸水轻叹,可惜“她”是男人。
“该叹气的是我吧。”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低沉的声音,不悦地瞪着祸水。
祸水并未被他激怒,只是找了张矮凳坐下。
“说吧,是怎么认出我的。”他不甘地开口,
“听过我的琴音者,皆有一个特点。”祸水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品尝着,毫无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梅不满她的不言不语,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她的问题打断了。
“为什么要杀我?”
“还真沉不出气啊。”
这女人的反应,证明了她的武功不浅。要不是收到消息说她会影响他的地位,他是不会跑这趟浑水的。好吧,他承认,他对那个让高高在上的女人临死也合不上眼的人很好奇,她,到底是谁?虽未曾见识面纱后的容颜,但早就知道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只是她的年轻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梅公子……”
“称我北辰。”听到她喊那个女人的名字,他只觉一阵恶心。真不明白,这凤亭楼四大美女为何取名梅,竹,兰,菊,俗!还是这女人独特,名祸水,也没有姓氏,普天之下只此一人。
“北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招惹杀身之祸。”
“称公子多么生疏啊。”刻意的刁难,他倒想见识她的底线。
“未曾相识,何来生疏?”对他暧昧的言语,她不会自恋地认为他爱上她了。
“未曾相识?呵呵……这可未必。”他高深莫测地注视她,嘴角虽含笑,但眸子却如龙潭虎穴。
她见过他了么?祸水赶忙搜索脑子里幸存的记忆,一无所获。无论老百姓还是皇帝,都比她更会耍心机,那是必须的生存本领。本非聪明人,她也懒得装。
“你得跟我去一趟。不然……”他做了一个卡脖子的手势,“杀。”
看来是不得不跟他走一趟了,拖着这一地的发丝,行动不便。她解下面纱,把散落的秀发绑成马尾。她不会打理这太长的乌发,也懒得理会。每天就披散着,悠闲又省力气。没有橡皮筋用来得心应手,却也没有盘发,梳发髻麻烦。
“你在干什么?”北辰粗声道,这女人在耍什么花样?在拖延时间么?
祸水也不理他,只是左摸摸,右挑挑,直到满意自己的杰作后,才站起来,道:“走吧。”
她素颜,没有任何胭脂水粉,却以足以令人目不转睛。但北辰是何等人,什么美女他没有见识过。她的确很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但却跟他所曾见识过的女人没什么分别。光是美,对男人并不足够。无需太美。过于耀眼的女人,会让男人措手不及。
“等等!”她突然想起,走得这么急切,恐怕也不会早日归来,总得交代一下吧?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过说完,不要拖拖拉拉的。”他脸色不悦。女人吗,终究是拖拖拉拉的。
“凡事要有交待,这我还是懂的。”
他立刻拿起笔,沾满墨水,扔了给她。差不多一出手他就后悔了,女人会认字就很不错了,会写还得了的?
接过毛笔,却突然一顿,温咏因注重她的武功,从未教她写字。从来不用毛笔,也不知这里的字体,祸水把眉头锁着,心底里烦躁。
如此一想,她干脆扔开毛笔,用手沾墨,直接往白纸上图。
“这是什么字体。我看,倒像鬼画符。”
她不理睬他。满足地看着自己画的母鸡与小鸡。画中的小鸡被母鸡护着,安全得很。
北辰吹了一个口哨,招来一只白鸽,把纸卷起放进它叫上的竹筒,拍了拍它雪白的头跟他说了几句话,它又飞走了。这就是飞鸽传书啊?很怀疑它知不知道把信送到哪里。
“可以走了吧?”
“嗯!”这男人刚才不还是虚弱地躺在床上的么?现在简直健步如飞…… 她摇头苦笑,以为早已掌握好一切,谁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他算在里头了。
他有力的长臂环上她的迁腰,脚尖一蹬,抱着她从窗户飞了出去。她也没打算提醒他她会武,反正这样省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