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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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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昏迷了三天,小白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小草屋,现在除了屋顶、床和药炉以外,基本上被顾惜朝毁灭殆尽。他在哀悼自己的“家”被非人道摧毁之余,也只能认命地当个药童,天天给屋里那俩伤患上山采药熬药……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小白拿扇子扇着药炉的火,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白雾袅袅升起,对面顾惜朝的表情迷迷糊糊地看不真切,只隐约看着似是在发呆。他眯着眼眼瞄了瞄顾惜朝,慢腾腾地说道,“忘杀汤忘杀汤,顾名思义,就是忘记自己最想杀的那个人。”
“你说,戚少商最想杀的那个人是谁?”
顾惜朝身体猛地一震,别过头去,他的眸子幽黑深沉,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渊,亘古寂寂。
“是我吧……应该,是我。”他淡淡的说着,声音是说不出的单薄。
“可是我不相信,他忘得掉我。戚少商就算不记得息红泪是谁,也一定不会忘记顾惜朝。”
“哦?为什么?”
“因为他这个人就是有点犯贱,总也记不住什么叫爱,但我让他记住了什么叫恨。”顾惜朝嘴角拉出一道苦涩至极的弧度,有种残忍的凄凉,“我加诸在他身上的痛,他怎么可能忘记?那种痛就流在他的血液里,刻在他的骨头里,就算他死了,他的灵魂也会记得这种痛。你说他怎么会忘记?!”话说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有点嘶吼。
小白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刚晾好的药,顾惜朝接了仰头一口喝下,跟他喝酒时一样痛快。
小白执了扇子,坐回去继续扇那炉上的药,“其实我觉得啊,戚少商最想杀的人不一定是你。”
顾惜朝嗤笑,乜斜着眼看他,“你又知道?”
小白歪了歪头,问道,“如果我杀了戚少商,你会找我的剑报仇么?”
顾惜朝挑眉,道,“我会送你的剑下去给你陪葬。”
小白呵呵一笑,道,“戚少商又不是瞎子,难道他真的看不到他的那些个兄弟朋友都是怎么死的么?你倒是说说看,六大寨主里面有哪个是你杀的?毁诺城屠城的命令是你下的,可是主意是你出的么?高风亮是自愿死在戚少商手里的,尤知味是戚少商叫你杀的。这些人命全数怪罪到你身上都有失公正。”
顾惜朝有点好笑的看着他,轻轻摇摇头,道,“被人说多了,我都习以为常了,这会儿有个人帮我开脱倒是有些不习惯。其实你不必这样说,他们虽不是我所杀,但也是因我而死,那些人命我没打算赖账。”
“你不打算赖账,可有人抢着帮你赖账,否则你道他怎么每每关键时刻都放了你。他也知道,你不过是颗棋子,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他是真恨你,却不是恨你做了那些事,而是恨做那些事的人是你,顾惜朝。”小白摇晃着扇子说得入神,却没发现顾惜朝正以一种探究眼神看着他,“如果说戚少商有真的把你恨之入骨想杀你的时候,那也就一次,就是雷卷死的那会儿……”
顾惜朝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很有想法嘛。”
小白立马笑得阳光灿烂一脸无辜,“说书先生说的!”
顾惜朝冷哼一声,“照你们家说书先生这么说,戚少商最想杀的那个人不成傅宗书了?”
小白吐吐舌头,“这不好说,我哪知道!”
顾惜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取了只陶碗,将炉上炖好的药倒入碗中,不经意洒出些许,正忙着找抹布擦洒出的药汁,却听见身后小白惊讶地“咦”了一声。他没有回头,只问道,“怎么了?”
小白伸手指了指榻上的戚少商,道,“他醒了。”
药汁不意外地又被洒出一些,顾惜朝烦躁地拿布抹了,搁下药碗走出几步,又慢慢地退回去,双眼死死地盯着戚少商。后者刚睁开眼睛,似乎躺得有点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站在床头的人。
“是你?”
“可不就是我嘛,真巧啊!”小白笑着答道,不着痕迹地欠了欠身,拿起床头边的壶给他倒了碗温水。戚少商接过碗,慢慢地抿着,目光越过小白身后瞥见站在几丈以外的顾惜朝。
他停下动作,眯着眼望向那抹青影。
顾惜朝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端着一碗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灼热的药汁泛着潮潮的雾气,弄得他的脸很湿,药里作引子用的陈年老醋甚至让他的鼻子微微有点酸。他看见戚少商望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心里不由得一沉,却又听见那人开口说话。
“顾惜朝,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顾惜朝愣怔了一下,回过神来,黑着脸走到他旁边,把碗重重地摔到床边桌子上,“这是你的药,快些喝了。”戚少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似有什么想说,但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拿过药碗。
小白嘻嘻哈哈地蹭到顾惜朝身边,把他拉到一旁,轻声笑道,“我就说不是你嘛!”
顾惜朝阴着脸,沉声说道,“他最恨的人不是我,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么?”
小白夸张地哟了一声,道,“啧啧,之前说戚少商最恨的人是你,你又不高兴,说他忘了你,现在戚少商没有忘了你,你又不高兴,说他不够恨你。我说顾惜朝,你们俩还真有点神经兮兮的……”顾惜朝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白又嘻嘻哈哈地退回床边,那手肘撞了撞戚少商,道,“你身上的伤,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吧?”
戚少商摇摇头,道,“没有……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很重要的东西,我想不起来了……”他用手指捏了捏额上的太阳穴,蹙着眉头努力地思索着,到底遗忘了什么。
小白和顾惜朝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记得,谁是傅宗书吗?”
戚少商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似是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记得啊……”
顾惜朝垂头想了想,问道,“知道谁是耶律延禧吗?”
“我知道……”
小白突然叫了起来,“还有赫连春水!他娶了你心爱的女人……哎,你记得赫连春水么?”
“我记得。”
顾惜朝暗暗拉了拉小白的袖子,皱眉道,“会不会一次药份量多了,导致产生相反药性,把感情最深的那个给忘了?”
小白点点头表示赞同,转头又问,“你记得息红泪吗?”
戚少商皱眉,嗯了一声。
顾惜朝借着问,“记得雷卷吗?”
戚少商阖上眼睛,“我记得。”
“穆鸠平?”
“嗯。”
小白看了看顾惜朝,随即摇摇头,“猜无可猜了。”
顾惜朝忽然想起什么,眉心紧锁,他拉起戚少商的手,紧紧握了握。后者倏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惶惑和不安。顾惜朝心底一沉,方才脑海中闪过的思绪慢慢明晰。
戚少商紧紧抓着他的手,艰难地开口。
“我……是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