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个故事要说再见》墨小烧

1、第一章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之前曾看过的、花火那个很出名的湘潭作家独木舟的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所以，无论是过了多久多久，我都没有办法忘掉他，那个曾经用生命点亮了我的青春，却又在我无法失去的时候，给我沉痛的一击的男人。
　　我知道，他一定懂的我的心情。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罗睿菡

　　夏天进入了最热的时刻，六中门前那家冷饮店居然关门了。因为那家店的冷气总是开的很足，所以我特别穿上了我挚爱的蓝白布格子长衫和那双黑色的鱼嘴高跟鞋。阳光很刺眼，温度也很高，我看到好多人都穿着短裙和背心，衬托出她们玲珑有致的曲线。
　　所以，当我背着米白色的大包包站在六中的冷饮店前时，我真的快要绝望了。
　　路上的行人看着我的目光，仿佛是看到了侏罗纪恐龙一样恐怖，甚至有人小声议论：
　　“……那女的是怪物吧……”
　　“……就是……快三十多度的天穿春秋装……”
　　“……唉，越来越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
　　“要不要去提醒提醒她啊……”
　　“算了吧，你神经病啊，多管闲事…说不定人家根本不领情呢……哎，走吧走吧……”
　　我没有回头，没有向五年前那样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又或是冲动地一个巴掌打过去，然后高傲地离开，我只是装作没有听到。我知道，这五年的时光，已经磨掉了我身上的棱棱角角，让我明白，什么是付出，什么是痛；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绝望。
　　米苏，我不禁又想到了你。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同样的人，所以，我再也找不到你。
　　我很难过，因为张子颂对你说的那句：“你回来吧，我有钱了。”因为向默远多年前的那句：“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去上课，没有洗脸刷牙，没有吃东西，没有看书，没有打游戏，没有听音乐，没有逛论坛，没有喝酒抽烟，只有傻傻地坐在电脑前等你。”因为简朝暮最后留下的一句：“她来了，你走吧。”我真的真的很难过。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我只知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
　　米苏，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的。在你很排斥我的时候，我对你冷眼相待；当你把整颗心交给我的时候，我还是瞒着你，打心底里不把你当一个真正的朋友；当你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对我是多么重要。全世界的男人也比不了。
　　旧时心事，说著两眉羞。长记得、凭肩游。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也谁料、春风吹已断。又谁料、朝云飞亦散。天易老，恨难酬。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我的回忆远远没有《最高楼》那么美，我不是程垓，我只是触碰到回忆就只剩下一身伤的罗睿菡。

　　如果我还是五年前的罗睿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

　　一切都要追溯到五年前，高二的，六中小太妹罗睿菡身上。

　　2005年的夏季的某天早晨，六中门前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塞车。因为本来就不是一所有名的学校，所以连校门都只是设了一个三米宽、三米高的正方形大门。门前只有一块简陋的红木牌子，上面写着“第六高中”。校门已经生锈了，校牌也掉了漆，不难发现那根本不是红木，只是普通的木头刷了漆而已。
　　可是自从这里走出了一代才女林曦凉，六中就俨然变成了一所名校。
　　2005年毕业的这一届，除了文科状元林曦凉，全省前十名，六中就占据了3个。甚至全校一般的人都考入了不错的大学。
　　的确是一个奇迹吧。
　　家长们把孩子都塞到了六中，原本一个年级八个班级不满，到现在每班挤得满满的还要多出好多班级来。
　　所以当我比平时还早出10分钟门要上学去的时候，看着这些车，华丽丽地囧了。
　　其实我家就在六中的对面，过了一条马路，再走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就是六中了。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挤过去。

　　可是当米苏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突然圆满了。因为她在电话里对我大喊：
　　“我靠罗睿菡！我平时坐642只要四站10分钟就到的！今天为什么走不了啊？！我还早出来二十分钟呢！我靠啊！”

　　三十分钟后，我站在马路中央看到从642路上‘爬’下来的米苏跑向我，然后牵起我的手，嘴里叫着木糖醇在我耳边大吼：“罗睿菡！”
　　“你喊什么咯？”我朝她犯了一个大白眼。但是大大咧咧的她是不会理会的。
　　果不其然，米苏甩了甩她的梨花头，从包包里拿出化妆镜补妆，“你没听见这边鸣笛声这么大啊？”我没理会，翻她包包，翻出了一包薄荷糖，剥了一颗到嘴里。米苏对着小镜子左扭右扭，然后狡黠地笑了笑，说：“今天说不定会遇到小帅哥！”
　　我只是撇了撇嘴，然后轻轻呵着气：“我说米苏苏，你依然是这么生猛啊。”
　　对的，我们都不是好学生，所以才会来这里读书，不过是混日子罢了。但是我还没有差到像归寂一样。可以说，我是年组的前二百名，她是年组的后二百名——不过，我们这所学校的好学生，拎出去也不过是个蠢货。就像我一样。
　　米苏笑了笑，挽住我的手。她穿着牛仔背带超短裤，明黄色的T恤衫，粉红色的小凉鞋，圆圆的鞋头看起来很可爱。她的包包是铁青色的，上面有好多闪亮的铆钉。
　　“我说，今天我们要去办正经事的。”
　　“什么正事？咱们在一起混，还能有什么正事？”
　　“去你的——你别玩了我们答应刘爽的事情咯！”
　　我突然想到了，上学期期末，学校的小混混团伙里有个挺张扬的男生，仗着自己的脸皮很好看就去勾搭年组的女生，结果被那个女生找人打了一顿。刘爽就是那男生。
　　“……我说米苏，我们不能不去么，我不想去……”
　　“我靠！”米苏突然攥着我的手尖叫，“小太妹！你一个假期过去怎么变得这么孬了？”
　　“谁说我孬……我只是不愿意惹是生非而已嘛……”
　　米苏什么都没说，只是牵起我的手。我看到她只是打了一层淡淡的透明色亮底，没有涂指甲油。
　　走到六中里面的时候，她突然把手伸到我的嘴边。
　　“干嘛？”我只是好奇的一问，但是米苏的话却让我有种莫名的感动。
　　她说：
　　“罗睿菡，如果让你很难过，那么就吐出来吧，不要紧的。有我帮你接着呢。”

　　到班里还没有坐下，学校的广播就夹杂着电流声隆隆响起：
　　“所有一年级、二年级的学生马上到操场上集合！马上到操场上集合！”

　　学生都纷纷从教学楼涌出，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回过头一看，是刘爽。他的耳朵上打着耳洞，上边插着一枚蓝宝石——我见过的，外边饰品店的便宜货，5块钱一枚。他也真是敢带，不怕感染么。
　　“罗睿菡！你过来！”
　　很多学生都转身看着我，饶有兴致地观看着。
　　但是我恐怕是让他们失望了。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随着队伍向后延伸，然后一点点站得整齐开来。
　　刘爽一步一步走过来，昂着头，用他一贯的姿势，以下巴对着我，冷哼一声：“MD,罗睿菡你很拽是不是？一个假期你过得挺滋润啊，我让你做的事你办了么？”我还是没有说话，直到他不耐烦地掐着我的肩膀，把我扭过来。
　　刘爽挑起我的下巴，露出一口大黄牙，口水四溅：“CNM！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然后说：“你要找人，不要找我。我从来就不想帮你什么忙。”
　　“如果你不做，我会找人做掉你！你信不信！”
　　“我呸——你这点破事都要麻烦我们，我TMD就不信你能搞死我们！”
　　米苏从自己班级的队伍走过来，瞪着他然后把我挡在身后，举起手，翘起小拇指说：“刘爽，是男人就不要那么斤斤计较。答应你的事我们自然会做，不要在这欺负女人。要不，你就是这个——”说完，米苏弯了弯翘起来的小拇指，轻蔑地一笑，带我走出了场地，逃课到外边喝冷饮，我们的耳边响着教导主任拿着大喇叭嗡嗡喊的声音。
　　所以一直到后来，我都觉得那个冷饮店虽然有冻死人的冷气，但却有着别人无法给予我的温暖和幸福。

　　我们离开之后，后边初一最后一个班级的一个男生冷冷地朝着刘爽哼了一句话：“差劲的男人。”
　　刘爽本来想要和这个不要脸的男生大打一架，但是，当他看到了男生犀利的目光和深邃的瞳孔，心中就突然冲出了一个想法：还是不要惹他，才是最好的。

　　冷饮店里，我还是一成不变地喝着郎姆奶茶，米苏把自己丢在椅子里，翻了翻包包，掏出两张纸币，然后招了招手：“老板娘！今天给我换绿豆茶！消消火气！”老板娘笑着走过来收钱，招呼了伙计工作，然后坐在我们身边笑着问：“苏苏呀，谁又惹你生气了？”“还不是刘爽？上次托我们办的事，有借这个理由找茬来了！对了，老板娘，最近付佳欣来了没？”“付佳欣？”老板娘似乎在思索，我不禁插了一句：“就是那个总是背着绿色LV宝宝，但是总请别人喝百威的女人……”“是骚货。”米苏更正了我的用词。
　　老板娘笑了：“那个女孩子吗？她从来都是喝啤酒的。上一次还在冷饮店喝刘爽接吻来着，被我们店的伙计赶出去了。”“做得好！”米苏大声地拍了一下桌子，“刘爽这个贱人！我本来不想帮他的——但是我们在六中混，总要是有人撑腰吧。以后再出这些事儿，跟我就无关了，我TMD这帮他这一次了，靠。”
　　我轻轻地笑了笑，嘬了一口奶茶，然后说：“狗男女。”
　　老板娘和米苏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我，过了一会儿，米苏对我说：“罗睿菡，别看你平时不爱说话，真说起来，还是抓得到重点的。”

　　过了不久，一个电话就打进了米苏的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米苏，你要不要回学校了？一会学校要点名。”电话里传出的男声清冷。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只是一个单调的僵硬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睿菡，你说我人缘不怎么好啊，谁这么好心提醒我？”米苏的手指间转着一只玫红色的吸管，怔怔地思考着。我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然后抓起包包和她的手说：“不管是哪个好心人，总之我们要马上回去了。如果查到我们第一天上学就逃课，以后校长一定会抓得更紧。”
　　“说的也是，”米苏笑了笑，一边对老板娘摆手一边走出屋子，“放学我看我们要去找付佳欣了，对不对？”
　　“刘爽这个大王八蛋！”我愤愤地骂着。
　　那个夏天，真是热的可以，但我却想不到，那个夏天，是老天给予我最大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