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虚》罗*媚

5、第 5 章

　　第五章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洪亮的童音，回响在整间学堂里。
　　易木清看着满室摇头晃脑的孩子，温和的笑着，每日两个时辰的教书，对他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
　　“易先生！”
　　课程结束，木清正在收拾东西，熟悉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回头看去，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抱着书本，咧着嘴瞅着自己，惹得木清不禁摇头笑叹。
　　这男孩是隔壁林家的孩子，名叫林叮，正是照顾木清的那位林大娘的孙子。自从来了学堂读书，便几乎成了木清的小尾巴，每日一同上学，一同回家。林叮还有一个妹妹叫林铃，今年七岁，因为女孩不允许上学堂，所以小铃儿只能在家由哥哥教着识字，而与木清相熟之后，兄妹俩便常常跑去木清家里，也给冷清的张宅添了不少的人气。
　　收拾好东西，拍了拍小林子的脑袋，两人便一同离开了私塾。
　　“过几天就是中秋了，爹爹今年又忙着收账，不能回来。”一路跟着木清，小林子低着头嘟囔着，他的父亲是杭州府府衙的一个账房，常年在知府衙门，只有逢年过节才得回家小聚，母亲又过世的早，家里便只有林大娘和兄妹两个，因此有时木清也常去帮忙，林大娘也几乎把木清当成了半个儿子。“张大叔回来吗？”
　　“不知道，舅舅出去走商，向来没个准信。”木清心下叹了口气，自己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舅舅了，上一次好像还是端午的时候，舅舅只是匆匆回来住了一日，便又离开了，虽然说过中秋可能会回来，但看当时说话的语气，木清心里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自己终究只剩这么一个亲人，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怎么说也不免想要见上一见。
　　“那先生来我家过节吧，要是张大叔回来，也可以一起来，人多还是热闹点。”扯了扯木清的衣袖，小林子笑着说道。
　　“呵...好。”见男孩一脸的期待，木清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下，若是舅舅不能赶回来，或许去林家热闹热闹，也未尝不可。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先生要是不来，我和铃儿可就到你家闹去。”
　　“小鬼头，才多大就学会威胁人了。”没好气的敲了下小林子的额头，木清忍不住笑道。
　　“反正都是先生教出来的。”揉揉额头，对木清做了个鬼脸，不等木清敲来的第二下，便快跑了几步，钻回家门去了。
　　无奈的再次摇头叹气，木清取了钥匙正要开门，却发现大门未锁，心中方才泛起一个念头，推门进了院子，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看外甥见到自己之后明显的一愣，张公艺半开玩笑的说着。
　　“当然不是。”本能的辩解道，似是生怕说的晚了，张公艺便会误会一般：“只是没想到舅舅会这么早回来。”
　　见到这样的木清，张公艺再次忍不住笑了出声，自己这外甥无论在外面多么成熟沉稳，每次见到自己却总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来给舅舅看看，吃胖了没有。”说着，张公艺上前几步，竟是直接将木清楼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了一抱，才又放开，却是拧了眉，有些埋怨又有些无奈：“怎么又瘦了？”
　　“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变天，夜里睡觉忘了关窗子...”似乎对这种动作早已成了习惯，木清只是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小声的嘟囔着。
　　“结果就染了风寒！”把他没说完的话补充完，张公艺的语气变得更加无奈：“你啊，都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学不会照顾自己？”
　　“我知道，我自小身子就不好，受不得寒，淋个雨就能病上好几天，可是...反正舅舅你不会明白的。”木清低着头，小声的说着，最后干脆将手里的书本塞到舅舅手里，转身径直回了房间。
　　看着木清回了屋，张公艺叹了口气，心里自然清楚这孩子又在因为自己许久不回而闹别扭，但想想又不禁一笑，每每看到木清这种毫不掩饰的情绪，自己的心情总是会莫名的好起来。
　　当然，这种情绪通常不会闹上很久，没到晚上，甥舅两人便坐在一起聊了起来，张公艺说说自己跑商时的际遇，而木清自然说着私塾的一些趣事，不知不觉便入了夜。
　　这次没有让林大娘送饭菜来，却是木清说之前学做了几个菜，非要弄来给舅舅尝尝，结果两人在厨房里忙碌了半天，直到月上柳梢，才做出了四个家常小菜。
　　小院里摆了桌椅，布菜温酒，许是第一次尝到外甥的手艺，张公艺特别允许木清陪着自己喝了几杯，可不料方才三杯酒下肚，木清就已经满面通红，半伏在了桌子上。
　　将酒醉的人抱回房间，安置在床上，褪了外衫盖好锦被，张公艺方要离开，发现衣袖被木清紧紧攥在手里，不得已再次坐回床边，安静的看着自家外甥，准备等他睡熟了再离开。
　　“舅舅...别丢下清儿...除了舅舅，清儿什么都...不记得...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喃喃的梦呓着，木清微微皱着眉，只是将手里的衣袖抓的更紧。
　　“舅舅不会丢下清儿一个人的...”听着木清此时的低语，张公艺只觉心头一紧，手指轻轻抚上微颦的眉峰。
　　似是感觉到了眉间的温热，眉峰渐渐舒展开来，木清嘴角竟是勾起了一丝弧度：“病了...舅舅就...不会离开了...”
　　手上的动作一僵，张公艺有些愣愣的看着此时笑的单纯的外甥，再次叹了口气，轻轻掰开木清抓着衣袖的手，起身退了外衣然后竟是直接在床上躺下，将依然说着醉话的木清抱进怀里，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怀里的人渐渐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