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攻略》富贵闲人

1、短篇

　　她时常做一个梦。
　　梦中有人，在黑暗中对已经睡着的她低吟：我要定你。
　　然后，在梦中，被梦到的自己会突然醒来，发觉身边空无一人……
　　“薇薇！”
　　许薇猛地睁开眼并直起身子，片刻后，身旁出现或悄然或放肆的笑声。
　　“唉……许薇，我的课这么无聊么？”
　　物理老师在将台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许薇脸色一红，缓缓站起身。
　　“行了，坐下吧。若不是你成绩好，早撵你出去。”
　　许薇急忙感激地点点头，然后坐下，暗暗长出一口气。
　　昨夜听音乐听太晚，听见窗外清洁工阿姨扫马路的声音，许薇才惊觉天色已微亮，赶紧关灯睡了片刻。
　　高中课业虽繁忙，但于许薇而言还是有些余地拿来听听音乐的。她没有别的嗜好，不喜运动，仅仅爱音乐而已。
　　“薇薇，你今天可睡得够沉。我那样唤你都唤不醒。”同桌好友吴娅笑她。
　　“呵呵……是啊，完全没听见。谢你啦，日后再见我睡这么死，可拳脚齐上！”许薇小小咧着嘴巴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哪敢！打坏了年级第一名，我拿什么赔？”吴娅大笑道，她每次见到许薇那两颗虎牙就忍不住乐，实在可爱。
　　“努力拿张名次第一的考卷不就赔了么？”
　　“去去去！风凉话自你口中说出来，更气人一等。”吴娅说着便去敲许薇的头。
　　许薇抬手去挡，臂弯间瞥见一个身影，她目光一顿，侧头看去。
　　“在看什么？哦，那个啊……三年级的张扬，网球社的社长。”吴娅随口说道。
　　“张扬？”
　　“嗯，听说是体育社团里难得的高才生，成绩优秀。不过为人很是冰冷，从不给人留情面，常弄得身旁的人下不来台。人缘不好。”
　　“张扬？”许薇若有所思地看过去。
　　“对，张扬！你有什么问题么？”吴娅怒道，她究竟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张扬啊……”
　　“你是要重复几遍啊！？”
　　其实吴娅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
　　许薇注意张扬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这样一个冷冰冰又长得高大帅气的人，想不引人注意是很困难的事。只是，许薇注意到的是他的另一面——会每日每日在陋巷里倒牛奶给野猫野狗吃的大男孩。
　　“同学，不好意思。麻烦帮忙拣一下球。”
　　一个网球社的人隔着铁丝网对她们说，同时指了指旁边。
　　吴娅弯身将不知何时躺在前面树下的一个网球拣起来，扬手抛过铁网。两人刚准备离开，那颗网球再度飞出来，擦过许薇肩头，然后掉到地上。
　　许薇怔怔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网球场。
　　张扬双手环胸站在那个叫她们帮忙捡球的人身后，一脸冰冷，眼角眉梢不带丝毫温度。
　　“自己打出去的球，自己拣。”
　　“……是。”那人转身向球场出口跑去。
　　许薇看着他，张扬的目光也转向这边。两人对视——
　　“……喂，你干嘛那样瞪他？”吴娅拉了拉许薇的手臂向前走。
　　许薇跟上她的步子，转头，有些讶异：“瞪？我没有啊。”
　　“你那种眼神，离恫吓不远了。”
　　许薇不再开口辩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思考问题时的眼神看起来是那样的。
　　两人说着便越走越远。
　　张扬有些无语地站在原地，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瞪，那颗被他丢出去的球只是稍稍蹭过那女生的肩膀。但那女生的眼神，却让他有种被揍了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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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会时的误会一直没有机会解开，许薇依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而张扬也依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值得被这样瞪。
　　两人再次照面是在校庆晚会上，距离第一次正面接触，大约一月有余。
　　她没有忘记他，但他似乎已不认识她的脸。
　　“薇薇，吴娅，介绍我哥给你们认识。”同班的张玲笑着说道。
　　兄妹各属一边的两帮人碰面，难免介绍来介绍去。许薇冲这些学长们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而吴娅则很大方地笑道：“认得，校园的风云人物们，不识泰山也得识你们啊。”
　　原来这名气颇盛的张扬竟是张玲的哥哥。
　　吴娅一番调笑，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说是风云人物倒不为过。也许是物以类聚，眼前这几个都是体育社的骨干。可惜，成绩个个挂红灯，大约只有张扬做到文武兼顾。
　　不知为何，许薇一直不擅长对着男生弯起嘴角。即使许多女性同胞夸她笑容可亲虎牙可爱，她依然不习惯对着男生笑。与矜持无关，纯粹自小身边鲜少男生，不知如何与另一种生物打交道。
　　“许薇，吴娅。”张玲指着她俩说道，“哥，你们几个可都是学长了，日后有事麻烦时可不许推三阻四。”
　　“呵，笑话。除非杀人放火，能麻烦到什么程度？想多借些高三教材，直说就是。”张扬勾起嘴角笑，伸手捏张玲鼻子。在面对妹妹时，他倒是不吝笑容。
　　张玲笑着躲开，“知道就行。你们之后去哪？我们刚从cosplay展过来，二年级倒真有些标志人物呢。”
　　“啊，是不是有方赛兰？”张扬身旁的人立即跳起来。
　　接着，几人都叫着要再去看一次。让人惊讶，这些人高马大的男生竟也对这种便装游戏感兴趣，熟悉程度不亚于她们小女生，叫得出名字。
　　校庆的氛围自天黑后越加浓厚，校园处处挂着灯笼，班组年级或社团举办了各种活动吸引人，赚得班费社费与掌声笑容便不枉折腾一场。
　　“你们去吧。我有些饿了，去小吃部等你们。”许薇淡淡地笑了笑，对吴娅和张玲挥手。
　　“也好，一会儿过去找你。”张玲笑笑说道。
　　“我也不去了。没兴趣看那些，看不出门道。”张扬叹了气说道，语气带了遗憾，仿佛因看不懂时下流行而感无奈似的。
　　“那你陪着薇薇，过后打你手机。”
　　张玲说完便拉着其他人走开，留下不甚熟悉的两人立在原地。
　　许薇扬起脸，对上张扬的眼——两人第二次对视。
　　半晌后，张扬微张了唇，似乎想起什么。
　　“走吧。你想吃什么？”他双手插进运动裤口袋，走在她身前。
　　身旁是灯火灼灼，映了他的眼底仿佛也带了点点光亮。
　　许薇低头走在他身后，恭顺的样子，却说道：“想喝啤酒，吃香辣牛肉干，最好再有一盘螺蛳肉。”
　　张扬脚步一顿，微微睁大眼侧头看向身旁这个矮他半个头，带着眼镜扎着马尾的乖巧女子。
　　“哈哈哈……你是老头子吗？要不要再来根烟？”张扬仰头大笑道，向前走去。
　　“你有？”许薇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原来，他的表情也是这样丰富的，而且笑声豪放。传闻，根本不准嘛……许薇想着。
　　张扬笑容一僵，“……真的假的，你抽烟？”
　　“开玩笑的。”许薇转头看向另一边，那边有人正在叫卖旧CD。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蹲下身翻看起来。
　　张扬站在她身后，皱了眉头。
　　他实在有些弄不懂这个女生，竟有些想要否定她的人格……他已忆起与她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了，从刚才两人的对视中。依然是那种类似武斗的肃杀眼神，仿佛上了格斗场。活了十八年，他第一次被女生以这种眼神恐吓，而且没有缘由。
　　“天生的么……”张扬不禁得出这样的结论，天生的杀人眼神且毫不自知？
　　“对啊。”许薇立即接口，顿了一下后才接着说道：“姬神真的是天生的音乐奇才，恢弘之处又带荡气回肠。没有哪个音乐人比他更配得起神这个字了。”
　　许薇拿起一盘CD，递钱过去，“买了。”
　　张扬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加快了许多——被她吓死。若没有后面一句，他会以为这古怪的女生会读心术。
　　“嗯？怎样？”
　　“什么？”张扬皱眉。
　　许薇扬起脸，“这盘CD。”
　　“……很好。”在这种恫吓的眼神下，想说“不好”也需要勇气的。
　　“嗯。”她满意地点头，好似难得遇到知己，竟带了笑容往前走去。
　　张扬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
　　来到小吃部，许薇拣最靠边的座位坐下，方便一会儿吴娅她们找她。
　　“两位吃点什么？”服务生笑容可掬。
　　“啤……”
　　“两杯橘子汁！”张扬立即打断她。
　　许薇转头，迎上他的眼。
　　半晌后，两人依然没有哪个肯移开目光，仿佛谁移开谁就输了一般。
　　“呃……两位，还要别的什么吗？”
　　实在等得不耐烦的服务生打断两人的“高手过招”，在外人看来，这两人不是有仇就是有恨，否则怎会互瞪成这样。尤其是这女生，眼神堪称恐怖。
　　“牛肉干和螺蛳肉。”张扬有些无力地说道，感觉疲惫。
　　“爆炒虾仁，醋溜肥肠，红烧猪蹄。”许薇补充道。
　　“好的。就这些吗？”服务生记下。
　　张扬头痛地抚了额头，吃这么多肉，她也不担心消化不良。
　　“有没有烤肉？”
　　又是肉！？张扬几乎咬牙地看她。
　　“……好吧，青菜。”许薇点了点头，表示妥协。
　　服务生离开，许薇转头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喝酒？”
　　“你才高一吧！”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张扬几乎是用吼的。
　　幸好周遭热闹，没人注意这边音量突增。
　　吼完这句话，两人皆是一怔，然后静默下来不再交谈。
　　张扬狠狠皱了眉头，他虽说平时待社团成员很严苛，惩罚人时从不留情面，但对其他人并没有不合礼处，朋友师长皆尊重。面对女生更是分寸拿捏得很稳，不说这样怒吼，连高声说话都很少。他有些懊恼地抿了唇。
　　而许薇想到的却是，传闻真的很不准哪，这个人完全和冰冷挂不上边，根本是个火爆脾气。一句话就跳脚了，这么坦白纯真的人，真好玩。
　　若是张扬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大约会肝胆俱裂。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直到菜上齐才动筷子。
　　吃了几口后，许薇的目光落在张扬手上——
　　“喂，你拿筷子的方法错了。”
　　“是吗？”
　　张扬讶异地转过眼，看向她的右手——五根手指全部捏在两根筷子上——错的是你吧！
　　他忍了忍，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心中开始祈祷他妹赶快来。他已经不想再进行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了。
　　“那个女生好漂亮。”许薇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抽空说道。
　　“哪个？”张扬随口应道，抬头看去。
　　“哪个？”许薇低头吃东西。
　　“……哪个？”
　　“哪个啊……”许薇依然没抬头。
　　这是禅问答么！张扬紧握了筷子，她要无厘头到什么程度才罢休！
　　“哥！我们回来了。啊，好累好累，之前还没这么多人，现在竟然挤都挤不进。”张玲挥着手为自己扇风，很热的样子。
　　其他几人纷纷坐下，各自点了饮料和小吃。
　　张扬伸手搭上他妹的肩，脑袋放上去，无力地说道：“是啊，好累……”
　　比他打一场球赛还累！原来正常对话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
　　“哇啊，你做什么。该不是拿我衣裳擦嘴咧。”张玲拍他的头。
　　“让我休息一下……你同学真是个人物。”他喃喃道。
　　“什么？”张玲诧异地看向埋头苦吃的许薇，“薇薇怎么了？”
　　“我是说，你挺辛苦的。”张扬抬起头，端起饮料杯喝了一口。
　　张玲眯眼看了看他，知道他在顾左右而言他，索性直接看向许薇，“薇薇，我哥是不是欺负你了？”
　　张扬斜着撇了他妹妹一眼，没说话。
　　“没有啊。你哥挺可爱的。”
　　一句话让整桌人静下来——几秒过后，全部爆笑起来。只有张扬一人深深叹了口气，已懒得辩驳。
　　待所有人笑得差不多了，许薇才接着说道：“是真的。张扬很可爱，很容易相处。”
　　“你果然是个人物……”张玲笑得岔了气，捂着肚子说道，“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认为他可爱的人。天知道他从小就和这个词没缘分。”
　　“是吗？”许薇惊讶地说道。
　　唉……他除了叹气，真的没别的办法。
　　“对了，听说你成绩很好。”张扬突然说道。
　　许薇夹了一筷子牛肉干进嘴巴，点头。
　　“哥，她可是新生代表，年级第一。”
　　这种思维方式也可以拿第一啊……果真是天才与疯子一线之隔，张扬很不礼貌地想着。
　　嘭——嘭嘭嘭——
　　“哇，烟花！”
　　全部人都抬头看去，除了一个人。
　　许薇仿佛被电到一般跳了起来，顺手抓过张扬的手腕，然后拔腿就跑。
　　“啊——等等！干什么……”张扬尚未想到挣脱开，就已经被她抓到了草场正中央——放礼花的地方。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许薇硬是拽着张扬挤进人群，来到烟花的正下方。
　　“快看！”许薇仰起头，脸上带着不知是因奔跑还是因烟花而产生的兴奋。
　　张扬有些呆愣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头顶上，漆黑的墨色幕布上，开出大朵大朵炫目的烟花，红黄绿蓝交织成的圆盘，从小到大，层层叠叠，灿烂而耀眼，仿佛开在近在咫尺的眉梢，开了又落，犹如逝去的流星，美丽得让人晕眩。
　　“烟花，要在距离它最近的地方看，才最美丽。”许薇咧嘴笑，露出那两颗洁白的虎牙，她眼中映了烟花的光芒，在夜色中灼灼发亮。
　　张扬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半晌没有回神。
　　那一瞬，仿佛被剥夺了听觉，世界是无声的，周遭吵杂的人群倏地消失不见，眼中独剩她的笑容，清晰，明亮，静澈，伴着夺目烟花的光亮渗入他的眼，他的心。
　　他不知道，人的笑容竟有这样的冲击力，还是因之前见她都是怒目而视，从未想过她的笑容会是如何，因此才觉惊艳？
　　他不知道，也许，已经不需要知道也来不及知道了……
　　“看到了吗？”许薇有些兴奋地转头看他。
　　夜色中，张扬无力地低了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喂，问你呢，有没有看到？”
　　“看到了。看得很清楚。”张扬笑着，缓缓伸出手，握住许薇的手。
　　正转头继续看天空的许薇陡然感到手背一暖，她转头，睁大了眼。
　　“看得很清楚……包括你虎牙旁边的菜叶都看到了。”他执起她的手，眼中炽热，“要不要，我帮你去掉？”
　　她是特别的。
　　在明白刚才那一阵窒息般的心跳所为何来时，他已决定。他的性格不容他等待或试探，决定的瞬间，便是出击，然后俘获。
　　他对她，已志在必得！
　　然而——
　　许薇眨眨眼，“是吗？有菜叶啊，我没注意。”
　　她闭上嘴，转过脸，片刻后龇牙咧嘴地面向他，“还有没有？”
　　张扬睁大眼看她的举动，然后捂着肚子蹲下身，肩膀一耸一耸的——这女生，实在迟钝到无以伦比，且丝毫不知形象为何物。简直是世间稀有的单细胞动物，身体比脑子动得快。
　　“哈哈哈……”他索性坐在地上仰起头大笑起来。
　　“笑什么……哇啊！”许薇被他一把抓下来，与他一道坐在地上。
　　他侧过头，凑在她耳边，动了动唇。
　　她的脸从怔仲到惊讶，然后眨眨眼，最后，她双手捂着唇，笑弯了眉眼……

　　***************

　　“哥……你是怎么追到薇薇的？之前班上好几个追她的人都以失败告终。而且，你们才第一次见吧？”张玲坐在张扬房间的床上，大口吃着冰淇淋问道。
　　“哈……竟然有人和我一样傻么？”张扬坐在书桌前，笑着。
　　“说什么呢！薇薇人那么可爱，成绩又好，谁不爱！”
　　“难道你不觉得，和她沟通有困难？”
　　“乱讲。她很有趣的，看她吐糟最有趣，往往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将人损到家。”
　　“……”那一定是误会，她绝对无心的，张扬默默地想到。
　　“而且，她很聪明，遇到脾气暴躁的人，她总有办法让对方冷静下来。每次班上有人打架都抓她去制止。”
　　“……”的确，她的禅问答和无厘头足够令人拔腿逃跑，张扬继续在心底回答。
　　“喂！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在一晚上就令她点头做你女友的？”张玲跳下床铺，爪子搭上他的头，似乎对他的沉默很不满。
　　“没什么，”张扬微微侧过头，勾起嘴角笑着，“只是告诉她‘姬神真的是天才音乐家……’而已……”
　　张玲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叫着跳起来，“骗人！你会听姬神？！差劲的男人！骗子骗子……”
　　她认得的人中，从来没有哪个会对姬神感兴趣，除了许薇。
　　张扬不语，仅仅默默地笑着。
　　有时候，想要速战速决，不下奇招不行。
　　许薇面对他时一直面无表情，可见她有设防。她唯一无心而露的笑容，就是姬神，足见她对此沉溺有多深。对于单细胞生物，唯有找准照门，如此才能一击即中，攻错地方，百击也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