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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拐卖乡村 ...

  •   我被卖到青城山约莫半年多了,一直被人看成一个傻子,只有我知道,我还是比较清醒的,没疯也不傻。这里的景色虽然山清水秀,有碧波荡漾的湖水,层山叠嶂的山峰,有勤劳朴实的人们,可生活质量还是贫困线下,大多数时候还是靠天吃饭,可以说人们很迷信,也很贫穷。当然,这很好理解,如果不贫穷,何以年轻姑娘都削尖脑袋往外嫁,何以我被人贩子拐到这里来给穷小伙子当媳妇?
      午后,我抱着一只瘦瘦的小黄猫,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里,不停地打瞌睡。我有时候相当纳闷,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竟没有遭到一次打骂,重活也没做过。最大的一次欺辱竟是还在人贩子手里的时候挨的那几巴掌。
      我是从铭城被拐来的,这里的王大婶子告诉我,那里是省城,是个发达的地方,我刚来的时候,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病号服,上面有“铭城东方医院”的字样,有个出外打工回来的小伙子李二胜倒像个明白人,他一脸看到新鲜物的表情,接着笑的前倨后恭,向周围的人宣布,那是一家有名的精神病院。从那以后,我在众人眼里都是一个疯子的形象。
      可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失忆了,脑子里还能够正常思考,至于我为什么会穿着那样一身衣服,似乎自己也解释不通。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接着在天桥下面遇到一个年近50岁的妇女,上来激动的拉着我,声称是我的母亲,要接我回家,面对我哭哭啼啼的,似乎真是心疼万分的样子。那时候我脑子里完全是空白了,甚至不时会有钻心的疼痛,看到一个慈祥的母亲嘘寒问暖,在我病号服的上面罩上一件外套为我取暖。接着又带着我在车站附近的小吃铺里吃了一顿包子和稀粥。
      当时我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以为真的遇到了亲人,憋了几天的心情,终于痛哭了一场。接着她买了两张火车票,连夜说要带我回家,我看到车票上写着“青城山”三个字,曾经以为,这里真的是我的家。
      那天早晨,下了火车之后,女人拦了一辆摩的带我到了村里,一路颠簸,我差点把昨晚吃的包子都吐出来了,进了村口,她直奔几个中年妇女晒太阳聊天的地方,让我乖乖的独自站在一边,她们谈论了很久,不时朝我这边看着,我开始狐疑,开始不自在,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是这么严重。那天我终于明白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感觉。
      我被以5000块的价格出售,是付的现款,一个老大娘从家里拿出的现金,藏在装鸡蛋的篮子里的。我听到她们在谈论我,老大娘仔细打量了一番,挑肥拣瘦的评价:“丫头长的还行,年纪大了点,俺们这里的丫头,十六七岁就定亲了,她看起来有二十四五岁了,从前不知道结没结过婚。”
      “她可是未婚,大城市的丫头结婚晚,这还算年纪小的。而且这丫头身材好,有胸部有屁股的,能生养。你家两个儿子,都二十出头了,女大三,抱金砖,和这丫头正配。”人贩子拿到了钱,自然把我夸的天花乱坠,一路上鲜有笑容的女人,此刻笑的两排黄牙尽显。
      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激动的和她辩驳理论,转身想跑,被那女人一把抓住了马尾辫,疼的我快哭出来,那女人长的粗壮,扭打间我将她的胳膊和脸都抓伤了,而我毫无意外的挨了好几巴掌。最后几个大娘上来钳制住了我,她才得以脱身。

      我似乎比从前更绝望了,到了这个穷山沟里来,还是给穷苦的剩男当老婆,心情不言而喻。当天晚上,我才知道那老大娘姓于,两个儿子,一个在给人照看鱼塘,一个在乡里的工厂上班,此刻都不在家。几个好奇的邻里街坊聚集到她家,非要看看花“重金”买回来得媳妇。
      几个大婶小媳妇的凑过来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我犯了难:“你叫什么名字?”
      我绞尽脑汁竟都没有想出我的名字,其实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于是我只好摇了摇头,如实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嘴里似乎都能放下一个鸡蛋,一个嗓门高的女人,正是王大婶子,在后面喊了一句:“原来是个傻子!”
      于大娘恼的当时就要哭起来,屋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说买个正常的媳妇,5000块也值,如果是个傻媳妇,连1000块也不值,于大娘的哭天抢地,是在心疼她的钱,而我就像菜市场里的猪肉,被人这般评头论足。
      “娶媳妇什么精了傻了的,都一样,一样生娃,一样做饭伺候男人!”王大婶子的见解每次都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家大虎前些年处得那个蓝妮,倒是个精明的丫头,最后咋了?还不是跟人家外面人跑了!”
      她此言一出,一群围观的八婆都跟着附和,于大娘似乎也想通了许多。我的手脚被绑在床沿上,不能动弹,心里却早已骂了无数个“呸”了。虽然我自从那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再记得,但我也绝不承认自己是傻子。只是过了两日,李二胜解读了我衣服上的那个医院名称后,我的傻子形象更跌了几分,沦为疯子的行列。
      或者正因为这样,反而因祸得福,于大娘的两个儿子听说母亲买来的是个傻媳妇,竟无一人愿意屈就,声称怕影响后代智商。我由衷的感佩于家兄弟宁缺毋滥的高尚觉悟,宁可接受残疾,不能接受智障,可见对下一代极为负责。

      在王大婶子等一群中年妇女的怂恿下,于大娘怕我这个没用的赔钱货砸在手里,将村里的光棍分析了一遍,最后想到常年住在半山腰搞实验研究的冯技术员还没老婆,而且那小伙子扎根乡村三年多了,从毕业到现在,从前的女朋友也吹了,却丝毫没有动摇他搞研究的决心。
      于是我被送到了现在的住处,于大娘亲自上门撮合了一番,把还在试验台上的冯技术员叫了下来介绍一通,末了还不忘提钱的事。
      “于大娘,私自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冯技术员的头发和胡子似乎很久没理了,看起来十分颓废,身上的衣服也过于陈旧,只是看起来个子很高,身材魁梧,眉眼亮亮的像秋天的紫葡萄。
      “大娘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于大娘说的冠冕堂皇,差点背过身去抹泪,“为了咱们青城山能致富,你研究了几年了,前两年要不是那个骗子,咱们村也差不多该富了,原本你早该找个媳妇,可……大娘是心疼你……”
      一连串的话说的冯技术员再无还嘴的理由,只好转过头来看着我,片刻叹了口气,从床单下面拿出一个存折递给于大娘:“自从上次咱们全村被骗了以后,这两年苦了大家,我自己也没攒多少钱,只有这6000块钱,如果不够,我慢慢存了还给您。”
      我当时就有种冲动,想上前提醒那位冯小哥多给了1000,谁知道于大娘果真姜是老的辣,立即就接过存折,满眼含泪的握着冯技术员的手道:“孩子,大娘虽然花了8000块,可你就像大娘的亲骨肉,2000块钱,全当大娘给你娶媳妇了。”
      我眼见冯技术员感动的无以复加,在心里气得直臭骂他笨蛋,可我知道他们都把我看成傻子,谁也不会听我的言辞,索性鄙夷的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待到冯技术员送走了于大娘,眼神里俨然失落颓丧,而后看着我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我可以送你回家,不过得等镇上科技所那边发了工资,得到下个月初,因为我现在只有50块钱……”
      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去哪,自己的家在那里,家里又有些什么人,一无所知,他即使送我走,也是毫无目标的。
      从那天开始,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叫冯颂,竟还是建州农业大学毕业,之后就来到这里,打算用自己的所学帮青城山致富。我深深的感叹这年头这种好人已经快绝种了,每个人的付出都是需要回报的,而他把自己糟蹋的像个类人猿,目的竟是为了这村里的人。
      我看到一屋子试验品,各种培育的蔬菜水果,小院子里竟还有一排鸡笼和几只鸭子。和村里其他人家相比,这里极有生气。
      在这里生活了几天后,冯颂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青铭,表明是我从铭城来到青城山的。我倒不甚喜欢,听起来像“清明”,这可并不吉利,可他执意这么叫,过了十来天后,当他又一次叫“青铭”的时候,我竟下意识的回头答应了一声。
      冯颂很会倒腾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整个家里充斥着他的新发明,有时他忙到深夜,不停地研究产品的新思路。
      “你到这里三年了?”我不可置信的问道,人的毅力怎么会这么坚定。
      “嗯。”他专心搞研究,语气中丝毫没有情绪。
      “上次你们说被骗的事是怎样的?”
      “你想听?”
      “嗯!”我忙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八卦颇有兴趣。
      “是个自称铭城的富商,要投资建厂,加工青城山的砂糖橘,要每家集资,年底分红。当时我们看了他的合同协议,觉得项目很好,人也可靠,几乎每家都拿出钱来,有的是拿出老本……”冯颂神情忽而显得懊恼,停了下来。
      “于是那个富商卷款逃走了?”我好奇的问。
      冯颂略有惊诧的看着我,末了竟勾了勾嘴角:“看来你并不傻。”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表明那所有的都是谣言而已。

      冯颂的生活习惯不是很好,每天早晨6点半必须起床,晚上经常熬到半夜才休息,因为他之前未能考察清楚而致使全村人亏损,如今愿意采用他研发改良的作物的农户已经很少,于是他就在山腰上住了下来,用一片荒地来搞实验。
      “看见那片西瓜田没?下个月就熟了,我改良了种子,种的时候费了不少心,等熟了,我请你免费品尝。”冯颂指着那一片小小的瓜秧兴奋的冲我讲到。
      其实我严重怀疑冯颂这个人是长期在实验室里憋坏了,明明很健谈的一个人,搞的像遭受了大苦大难,现在终于有人和他说话了,我猜他应该是极为兴奋的。
      那一个月里,我并没有提离开的事,每天摆弄着他那些试验品,帮他一起出谋划策,下地查看,甚至施肥杀虫。
      冯颂看到我的手心磨出了血泡,帮我仔细的敷了药,那时他说:“你之前一定是个娇小姐,手上这么细嫩。”
      可惜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月,也没有一点印象,我的生活,我的记忆,都是从铭城天桥醒来的时候开始的,来到青城山以后才丰富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拐卖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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