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停留的窗台》Heart

1、全

　　跟那个少年唯一一次的见面是在这个窗台。
　　2秒钟，他看见他幽黑的瞳仁里映出自己的影子。
　　2秒钟，足够他爱上他。

　　2月16日生日死亡和爱情同时开始。

　　京的床铺是放在窗台边的。小小钢丝床上洁白的被单，看起来整齐又明亮。坐在柔软的被窝里，透过偌大的窗户可以看见透明发亮的天空。浸着一点点的蓝，好像水彩的颜色。
　　京经常在这里睡觉，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喜欢睡觉，睡觉可以不想讨厌的事。
　　生日那天早晨，他梦见楼上的蓝蝴蝶飞下窗台来找他。醒来的时候，意外的发觉自己脸颊上挂着湿湿的东西。京不明白那是什么，坐起来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只是楼下有一点吵闹的声音。

　　京常常会在大楼里遇见那个少年，不过每次遇见都只是看到背影而已。少年穿着深色的衣服，紧身的皮裤包裹着两条漂亮的长腿，非常纤细修长的身段。少年的头发有时候是黑色的，有时候染过，是蓝色的。少年住在楼上。
　　每次，京从后面望见他头颈织细的肌肤，都会忍不住猜测少年的长相。应该会有细细的眉，漂亮长睫毛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小巧诱人的唇……总之，是个美人。
　　不知道第几次遇见的时候，京注意到，少年左手的手腕上缠着纱布，包裹着艳红的颜色。

　　少年大概是跟人同住楼上的房间，因为京每天都会听到两个完全不同的进门声音。早一些是别人的，很正常的开门，换鞋，然后是拖鞋摩擦地板的沙沙声，有时候还会夹杂倒水的声音；晚一些是少年的，总是“咚”“咚”两声很响的皮鞋落地，然后“哗”的一下子，京想少年是扑上床了，因为他听到床腿发出嘎吱嘎吱的颤抖。
　　每天深夜那两声很响的皮鞋落地，京确定是少年扔的，因为他有听过他扔东西。“哗啦”一声，然后钉铃磅啷好多东西掉到地上。他上次还把一整面穿衣镜砸到楼下去过，镜面碎裂的声音好大声也好刺耳。楼下的欧巴桑骂了一整天。
　　京想砸东西大概是跟同屋吵架了吧，不过一直都没有听到争吵声。就像从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一样，少年从没让他听过自己的声音。

　　京住的这栋大楼隔音不好，隔壁夫妻的窃窃私语好像就在耳边，楼下婴孩的哭闹声也很烦人。房屋结构也不好，漏水。有一天他在墙角发现楼上浴室漏下来的水，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那水不是清澈的，而是冷冷的混着红色，散发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然后楼上的电话突然开始铃声大作，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有人急匆匆的奔上楼，“嗵”的一脚踹开门，再来是很大的水声。
　　“他妈的你不要命了？！”他听到那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嘶吼。
　　还有轻轻的抽泣，只是很微弱的气声。
　　京开始明白为什么少年手腕上总是裹着白纱。

　　与少年最接近的一次，是在京生日的前一天。那是他上楼的时候，照例习惯的低着头，有人与他擦身而过也没在意。直到嗅到那股熟悉的腥甜才猛的抬起头来。
　　可惜差了一点，看到的又只是他的背影。
　　修长纤细的黑色背影，手里提了个大蛋糕。
　　京想少年的恋人大概也差不多这两天生日。
　　恋人……同屋的那个男人吗？
　　少年走远的时候，京注意到少年的左手手腕…
　　白色的纱布纠缠着艳红的颜色。

　　同一天晚上，京第一次看到那个金橙色头发的男孩。站在楼下街道的路灯边。同是纤细的身材，却没有少年高，看起来也要比少年柔弱一些。
　　那天晚上下了雨，很冷。男孩却一直一直站着，一动不动，静静的用留海后面那双透明的眼睛笔直朝楼上看。
　　“对不起，敏，对不起……”楼上的男人温柔的忏悔着。
　　京想少年就坐在跟自己相同的窗边位置，正冷冷的看着楼下洋娃娃般美丽的男孩。
　　没有听到抽泣的声音。
　　“钉——”少年把什么东西扔到地板上。
　　好像是很小的，金属样的东西。
　　京不知道那是什么。

　　然后男人一遍又一遍无意义的忏悔跟另一方沉默的没有回应的呼吸就好像催眠曲一样把他拥入睡眠。京做了梦，蓝色蝴蝶的梦。梦里他看到一只湛蓝的蝴蝶在什么都没有的天空里翩飞。京想起他小时候曾经见到过这样的蝴蝶，幽蓝的闪着荧光的蝴蝶，任凭他伸出双手也够不到的蝴蝶。他失望的闭上眼。
　　想起小时候，双手被窗户上的铁栅栏禁锢的时候，眼睛看到窗外，孩子们把蝴蝶的翅膀生生扯碎。

　　第二天早晨醒来，机会就好像礼物一样从天而降。京看到少年的脸，跟想象中完全一样的脸：细细的眉，漂亮长睫毛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小巧诱人的唇……他飞下窗台来找他。
　　幽黑的瞳仁里映出自己的影子。
　　那两片近乎梦幻的浮光剪影，他失神凝望。

　　2秒钟的短暂相会，足够他确定爱他。
　　2秒钟以后，楼下传来吵闹的声音。

　　【我想我们注定错过】

　　【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

　　【即使偶尔倾斜有了交点】

　　【也会立刻走上决绝的别离】

　　“那么，你听到他跳下来了？”自称“安藤”的红发警官做着例行调查。
　　“是的。”
　　“很大的声音吧？”
　　“对。”“大到……可以把人吵醒的声音。”
　　“你认识他吗？”
　　“是的，他住在我楼上。”
　　“是朋友？”
　　“不。”
　　“熟悉吗？”
　　“不。”
　　“你知道他最近有什么密切来往的人吗？”
　　“不。”
　　…… ……
　　…… ……

　　站在地铁站摇摇欲坠的黄线边缘，京最后一次看到少年纤细的身影。
　　白色的衬衣下摆无声的飞动着，跟那时一样。
　　大理石地面映照着清冷透明的光线，好像雪地里的闪光。
　　他站在铁轨上，转过头来朝他微笑。
　　“瞿——————！！”他听到车站管理员刺耳的警哨。
　　“敏……”他试着叫他的名字。
　　“瞿——————！！！”他看到自己的灵魂飞快的向他扑去。

　　第一次的，紧紧的，拥抱。
　　然后，
　　一片血雾。

　　2月16日爱情与死亡同时来临。

　　爱情只为死亡产生。

　　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被他手腕中的血腥吸引了。

　　-END-【遇见我之前你已破碎】

　　03.2.1 BGM：理由 raison detre 萤火三首M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