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回家记》晨晓茉莉

19、药谷偶遇（一）

　　他们，自由了。
　　此话何解呢？
　　清彦拿出药锄，机械式地将藏在杂草丛中的一株百年人参挖出来放进玉盒里，脑海中苦苦思索着这句话潜在的含义。
　　自由了，是身体上自由了，从此不再受他人钳制，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还是，如他所想的一般，虽然身体上并没有得到自由，但是，他们在精神上得到了自由，往后，不用再时刻担心会有人挟着某某恩情逼他们做一些他们并不想做的事？
　　内心深处虽然隐隐约约告诉了他答案，但是他并不敢相信，毕竟一个经常将恩情反复计算一分一毫都要耗尽的人会作出这种事实在是异常的诡异，有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又在计算些什么吗？
　　摇摇头，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甩开，清彦继续低头在草丛中四处乱转，寻找心仪的药草。

　　“清彦，可真是巧啊。”转过一棵几百年的大树，一身蓝袍的玄极突然出现在芳草间，含笑看着他。
　　“……玄极少爷？”虽然是在丹润峰，但清彦并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他，毕竟这个地方只是丹润峰上一个很僻静的小山谷，荒无人烟，杂草丛生。他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这里的，至于为什么之后偶然变成了必然，那是因为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生长着很多野生的药草，杂乱无序，无人采摘。所以在那次之后，他每次来到丹润峰，都会到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够年份的药草，好挖回去。
　　虽然这些都是无主之物，但是现在被此间名义上的主人看到，难免有几分的尴尬，是以清彦怔了一下，连忙行礼。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玄极虚扶了一把。
　　“谢谢极少爷。”清彦顺势起身，但是近来两人并无交际，况且现在“做贼”被人抓个正着，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玄极先开口道：“难得清彦来我丹润峰，一起聊聊如何？我听说你最近在研究一些很有趣的药剂，进展还顺利吗？可有什么难处？”
　　手一挥，一套精致的桌椅出现在地上，随即玄极又拿出一副茶具，泡起了茶，一时间，茶香缭绕，周围的气氛也放松了下来。
　　清彦在他幻化出来的椅子上坐下，思索了一会半坦白地回答道：“我想将‘回灵水’改善一下，但是试了很久还是没有成功。”
　　回灵水？玄极手一顿，抬起头来惊讶道：“你怎么会想着改善这个东西？”

　　回灵水，顾名思义，是一种能够帮助修士快速回复灵力的药剂。只不过这种药剂是少有的几种适合元婴期修士服用的药剂之一，炼制方法复杂异常，就算是修仙界有名的药剂大师也不敢保证说自己每次都能够炼制成功，清彦却已经可以尝试着改善了吗？玄极目光一闪，眸色晦暗莫明。
　　清彦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事实上他看到玄极之后便一直没有直视他的眼睛，玄极曾经是他的半个师傅，他的药剂学入门便是玄极教的。而玄极作为师傅的时候是一个严厉的人，当时“年幼无知”的清彦没少在他的手里吃苦头。
　　是以对于玄极，清彦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敬畏感，这无关乎身份地位，只是当时作为一个毛头小子，他对于所在行业大师的一种由景仰衍生的尊敬与崇拜。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作为他的半个徒儿，但同时又是玄墨宠爱的公子，清彦很难在两人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相处模式，所以干脆就敬而远之，有事没事都不去拜访，为了避嫌，人前人后更是对他恭敬有加。

　　但是，敬而远之并不代表着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况且身为鼎鼎有名的丹药大师，玄极对于一些药草的理解，是现在的清彦望尘莫及的，当下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它回复全部灵力要用上半个时辰，实在是太久了，所以想试试看能不能缩短一点。”
　　而事实上则是很久以前玄墨曾半开玩笑地抱怨说自从进入元婴期之后，很多丹药都没有用了，而适合元婴期使用的能够快速恢复灵力的丹药不仅用料珍稀，还不能保证数量，让他很是恼火。
　　清彦当时虽然记下了，但何耐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论是从灵力还是经验上来说，他都没有那个能力去炼制元婴期的药剂，更别说改善一个药方，所以这个心思就压了下来。只不过近年来随着境界的增强还有经验的增加，他在炼制结丹期使用的“简易版回灵水”上有一些独特的感悟，所以便试着将回灵水的药方改了一下，看能不能将它炼出来。

　　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改后药方有问题或者是他太急于求成的缘故，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就连上次他咬咬牙将剩下的几颗“鲛人泪”都放了下去，亦没有成功。
　　玄极并没有注意到清彦语气上短暂的停顿，事实上他现在正轻叩桌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灵水是有一个小小的缺陷，便是服下之后要等上半个时辰灵气才能够全部回满，如果是在平时，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半个时辰并不算久。但如果是在战场上，那这半个时辰便可以做很多事了，半个时辰，依元婴期修士的手段，敌人的坟头上都该长草了。
　　如果这个回灵水真的改善成功，那么对于正道而言，真的是一件大喜事，千年内必会爆发的正魔相争，有它相助，正道或将不再是惨胜。
　　是以回过神来的玄极喜道：“是真的吗？那你是怎么做的？”

　　本来个人的独门秘方是应该保密再保密的，但是玄极是他的半个师傅，况且清彦作为鲛人，并没有一般人类的某些阴暗想法，所以，看到玄极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清彦便开口道：“我先将三份的红莓果加上一份碧罗汁以及三株红颜草六份灵泉水放到药鼎里面煮沸，然后再加上聚灵蛇的血液、冰雪妖姬的花露、双环蛇的毒囊……半份天心草一份海冥果……还有三份谜雾花……”
　　清彦说得兴致勃勃精彩绝伦，但是玄极却听得眉头紧皱嘴角抽搐。
　　红莓果加聚灵蛇的血？那不是会产生一种奇怪的会让人全身麻痹还发痒的毒素的吗？这个在对阵期间可是大忌，稍有不慎便会命丧敌手。
　　双环蛇的毒囊？修仙界排名十三的剧毒，他不担心会将吃药的人毒死？
　　还有红颜草加天心草和谜雾花，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三样加在一起会导致药物间反应加剧，加大炼制过程中的控制难度吧。
　　……

　　怪不得清彦炼出来的药剂总是附带很多奇奇怪怪的药效，原来他从不考虑药性相冲的问题……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挣脱了传统的束缚，他才能够改善一个又一个的药方吧。那么，药剂如此，丹药亦如是……
　　清彦好不容易说完，便看到玄极一副有所感悟的样子，当下便端起茶杯细细品味，不敢打搅他。
　　这茶食后唇齿留香，神清气爽，胸腹间更是升起一股灵气，活泼地往身体各处跳跃而去，是不可多得的好茶，清彦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清彦，你怎么会想着将这些药草混在一起的？”玄极疑惑着递过来一枚玉简。
　　清彦接过来一看，里面全部都是他改良后的回灵水药方里面的东西，只不过它们现在三三两两排在一起，一行行望不到边，情景很是壮观。
　　有什么不对吗？清彦不解地看过去。

　　“这些药草的药性有些相冲，有些相互抵消，还有一些组合在一起更是会产生某些毒素，你怎么会想着将它们放在一起？”
　　相冲？相互抵消？他知道啊，有什么问题吗？清彦更疑惑了。
　　“你呀——”玄极好笑着解释道：“无论是药剂师还是炼丹师，他们入门的时候都会被告知某些配对的药草并不能够出现在同一剂药上，至少不能够大规模的出现。因为这样会影响其他药草的药效，产生严重的后果，我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的，还记得吗？”
　　清彦点头，这个初学的时候他的确严肃地提起过，他当年送的那枚“修仙界一万对不能同时出现的药草”玉简如今还安静地摆在他的储物手镯里面呢。
　　“那你是怎么想着将它们混在一起的？”玄极再度问道：“就像这个‘红莓果和聚灵蛇的血’，它们混在一起会产生一种让人全身麻痹还发痒的毒素，为什么不用红莓叶代替红莓果？红莓叶和聚灵蛇的血混在一起的话倒是没有副作用。”

　　“这个，是因为红莓果加碧罗汁煮沸之后再加入聚灵蛇的血便会产生一种东西，这个东西再煮上半个时辰再加入天心草以及谜雾花便可以取代回灵水里面的一味辅药：一千年份的君心草。”清彦看着玄极严肃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
　　一千年份的君心草，回灵水药方里面的其中一味辅药，也是造成如今回灵水炼制困难的原因之一。因为君心草是一种对周围环境要求很高的灵草，非灵气浓郁之地不可，在上古时期，它随处可见，但如今天地灵气消散，整个修仙界只有少数灵泉旁边的土地里面蕴含的灵气才够得上它的要求。
　　几万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过用其他的药草取代它，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唯一的成果便是将它的药效降低，变成了适合结丹期修士使用的“简易版回灵水”，没想到修仙界千万人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今日竟被区区几味“廉价”的材料就这么代替了……
　　玄极看向他的目光，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要表扬~~~~ 扭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