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一朝选在君王侧(4) ...
-
看着眼前身着淡水色双燕百褶裙、外披青色纱衣、玉簪挽发、略施粉黛的女子。顾朝曦愣了又愣。
旁边一身简单黑衣的男子咳了一声,把顾朝曦叫回魂。
顾朝曦又仔细打量了燕子一边,把燕子都看红了脸,才问高飞:“她…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什么时候流行起变装了啦?
高飞道:“我师父到长安来抓我回去。”
燕子咬牙:“都是为了今晚见他师父。”
“见他师父为什么要换装?莫不是……”顾朝曦迟疑着,看了看高飞又看了看燕子。
眼见燕子就要恼羞成怒了,高飞道:“我师父要抓我回去和我师妹成亲,我说我已经有妻子了,但是我师父不相信。”
原来是要见公公。顾朝曦恍然一笑。
燕子撩起长裾踹了高飞一脚,愤然道:“有什么好看的,你师父是存心来找茬的!”
不留痕迹地让燕子的绣鞋擦腿而过,高飞淡然道:“师父说我辜负了师妹,来找我讨说法而已。”
“单相思也叫辜负…”燕子嘟囔。
“噢,顾兄,听说今天你表妹就要抬进宫了?”高飞想起今天来慕容府的原因,说明来意:“那长柳鞭不会也带进宫了吧?若是没有,可否还我?”
顾朝曦想了想道:“应该是没有,我一会儿去明月阁找一找——对了,两位吃早饭了吗?若是没有不如和我一起吃一些。”
叫墨书添了碗筷,三人一起坐下。可这屁股还没坐热,天意居小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墨琴风风火火背着一个包袱就进来了。
“墨书,给墨琴拿杯茶、搬个凳子。”顾朝曦淡淡吩咐。
坐下的墨琴冷静了一会儿,喝了水、擦了汗,喘着气问:“呼…小姐…呼,进、宫了吗?”
被指派了任务的墨书白了她一眼道:“早走了,你真慢!”
若依平时墨琴定是要和墨书大吵,可眼下没能赶上时间的失落压倒一切,墨琴哭丧着脸说:“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怎么啊……”
墨书觑了她一眼道:“宫里从来不缺伺候人的人,你非跑那凑什么热闹。”
墨琴把包袱从墨书砸过去,怒道:“要是进宫的是表少爷你不跟着进去啊?宫里头那些人知道小姐喜欢吃什么吗?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玩什么、喜欢什么香吗?”
“我……”
墨书刚待还嘴,顾朝曦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压道:“墨琴你不用担心,我午后也要进宫,现在时间都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带着你进去就是了。”
“那真是谢谢表少爷了!”墨琴转忧为喜,眉开眼笑道。
顾朝曦看了看桌面上所剩不多的餐点,站起身对高飞和燕子道:“两位吃好了吗?”两人颔首之后,又道:“一会儿我进宫还要换身衣裳,换完我们就去明月阁。”
好在今日慕容靖不在家,慕容谨复职去了,最最麻烦的那个阮银红也出门看戏去了。偌大的慕容府,仆人们趁机偷懒,这从天意居到明月阁一路竟没遇上半个人。
除去留守天意居的墨书,墨琴、高飞、燕子、顾朝曦几人润物无声地潜进明月阁。院子里同样没有人烟,也许是主人的离开,使得这座本就深藏府中的闺阁更加寂静。
轻轻一推门,门竟然开了。顾朝曦不由诧异:阮银红竟没让人锁上明月阁。
不管怎么样,大家进来很方便倒是事实。以防万一,最后进来的燕子还是关上了门找东西。
“诶呀!昨天是谁伺候小姐的,怎么连被子都不叠!”墨琴不该丫鬟本性,首先关心屋子里的整洁,急匆匆过去叠被了。
顾朝曦对燕子和高飞道:“我大概能猜到瑶儿把长柳鞭放哪里了,你们等我找来。”
两人只好坐在桌边,干等着结果了。
对于能不能找到长柳鞭,顾朝曦有点不太能肯定。他知道,瑶月喜好颇广,一旦有喜好的东西就喜欢整日把玩,腻了还舍不得放手的东西就会放在一个大箱子里——瑶月叫它百宝箱。
照理说,瑶月要进宫无论如何也是要带走墙角这个装着她所有喜爱的宝贝的百宝箱,可为什么百宝箱还在?
顾朝曦走过去,打开箱子,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贵重如红珊瑚发簪、大颗的夜明珠,轻微如木刻小人像……长柳鞭也在其中。
顾朝曦拿着长柳鞭走到高飞和燕子面前,递过长柳鞭:“找到了。”
“多谢顾兄了。”高飞接过,在一旁耍了耍,心满意足地点头。
燕子看到顾朝曦一直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不由问:“你怎么了?”
顾朝曦看了看墙角的百宝箱,百思不得其解:“瑶儿最喜欢的东西都放在这个百宝箱里,可瑶儿既没有搬走百宝箱也没有拿走百宝箱里的东西——这,太奇怪了。”
燕子也看了一眼,道:“那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是不是不能带进宫?”
顾朝曦道:“那里面大部分是瑶儿喜欢的东西,还有一些如红珊瑚发簪和夜明珠——那是我的姨母、瑶儿的母亲的遗物。就算其他的东西都不拿,瑶儿拼死也会带这两样进宫的。”
更奇怪的是,就算宫里不让拿,瑶儿也不是听话的人,早上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顾朝曦越想越觉得怪异。
他正苦思冥想的时候,忽的身后墨琴惨叫:“救命啊!救命啊!见鬼了!”
顾朝曦和燕子高飞对视一眼,立刻转身奔赴惨叫声来源地——瑶月的床边。
墨琴瘫软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不住大叫:“救命!救命……”而她的左脚踝竟然被一只纤长的手抓住。
怕墨琴的声音再把其他人招来,高飞上前点了她的哑穴。那边燕子和顾朝曦已经顺着手的方向把手的主人从床下拖了出来。
那个女子口中塞着东西,双脚还被布条绑着,手上的布条已经被挣开——不然她也没办法抓住墨琴的脚踝。
一把吐开口中的布团,女子恨恨道:“慕容珑月你个疯子!差点被憋死!”
所有人都愣了,只有顾朝曦还能出声:“瑶…儿?”
“就是我!快帮我拿把剪刀剪开这个该死的布条啊!”
高飞给墨琴解穴,燕子一指断了布条,顾朝曦忙扶着还穿着亵衣的瑶月坐到床上,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谨救驾消息的真实性低到极致,皇上下了旨让瑶月进宫后也让慕容谨回禁军复职去了。
慕容谨自小入宫做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的侍读,太子登基后便让他进入禁军。如今他已是从三品的卫将军了。
撇开顾朝曦那边的真相不谈,慕容谨回想起今天瑶月上车驾的情形也觉得她一句话都不说着实太过安静了,一点都不正常。
刚在总管那里报到完,左领军卫将军崔雪麒就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听说你妹子一进宫就封了个美人,和当年宇文贵妃进宫时一样啊。宇文贵妃命不好生了个女儿,你妹子要是命好生个儿子,你就是咱们大燕朝的国舅了!小子,到时候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少开这种玩笑。”慕容谨甩开他的手迎面就是一拳,崔雪麒偏头躲过,“你也不怕有心的听了去,到时候福还没享到先丢了命!”
崔雪麒懒懒打了个哈欠:“我那个宝贝弟弟在前线打仗呢,这个节骨眼上谁敢为这么一句话动我。”
崔雪麒出身于当初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佐命将门崔家,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崔雪麟,虽是一母同胞所生,这两兄弟的性格千差万别。崔雪麟自幼跟着崔老将军习武,十五岁夺得武举桂冠、声名大噪。三年前,崔老将军战死在前线,崔雪麟带领余三百人打退了幸灾乐祸、趁火打劫的南朝军队,威震前线。
崔雪麟已取代父职成为前方兵马元帅,而崔雪麒这个哥哥从小游手好闲,如今这个领军卫都是靠祖上和崔雪麟的庇荫得来的。
慕容谨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两人寒暄之后,慕容谨想起瑶月,不由道:“我妹妹今天进宫,我想去看看她,不知道行不行。”
崔雪麒还靠着他,听他这么一说,拍拍他的肩道:“你等着,刚朱安他们刚刚巡查紫宸殿附近回来,正交接班呢。我问问你妹子在哪。”
崔雪麒虽然玩性儿大,但为人最讲义气。慕容谨也就放心地在屋子里喝茶。
等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崔雪麒回来了。一屁股坐下,从兜里掏出来一块令符丢给慕容谨:“喏,这是令符。朱安说你妹子在紫宸殿呢,是圣上叫她在那等的,可是圣上现在正被宇文丞相那班老家伙唠叨着呢,你要去赶紧的。”
慕容谨心中一喜,笑道:“多谢。”
崔雪麒照样嘻嘻笑着喝茶,一边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咱俩谁跟谁啊,小事而已。不过你得快点,这个规矩你也知道,是不能随便更改班序的,换班的时间是两刻钟,你抓紧了,回头再感谢我也不迟。”
慕容谨起身,拍拍他的肩:“回头我好好感谢你,请你去八宝楼吃一顿好的,你随便点。”
崔雪麟摸着下巴,笑得颇猥琐:“不用八宝楼,你只要请我去盈盈楼听盈盈姑娘弹一曲,我就心满意足了。”
“咣”一声,崔雪麟趴在桌上,一只手扶着头苦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这么较真干什么。不去青楼算什么男人啊。”
幸好慕容谨走远了,要不然听到他这句,他头上有得挨一下。
和下一班的兄弟打好招呼,慕容谨骑上马,带队向紫宸门而去。
紫宸门离丹凤门卫所不近,要穿过含元殿、宣政殿才到。紫宸殿就在紫宸门内,巡检紫宸门不仅仅呆在紫宸门一带,还包括整个紫宸殿外围。
也不知是慕容谨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到达紫宸殿阶下的时候,身着盛装、头戴珍珠帘冠的瑶月正从紫宸殿的偏殿出来,往他所在的方向走。
看到妃嫔,距离近的骑马卫队要下马行礼。当然这种礼节只适应于正三品以上的妃嫔,但如今皇帝的后宫空荡得可怜,只要是个妃嫔都能享受这种待遇。
慕容谨和卫队所在之处离瑶月所乘的安车很近,所有他们要下马行礼。
刚下了马,就听身后一个卫军小声道:“我说得没错吧,圣上肯定脱不开身。这位还没进宫呢,宇文相就带着什么什么令啊侍郎啊进宫了,这会子说得正欢着呢。”
慕容谨微转头,撇了他们一眼,身后顿时消声。
瑶月走到安车前,慕容谨领着卫队行礼。
或许是阳光太刺眼的缘故,她抬起双手整了整珍珠帘冠,然后上了车。
慕容谨离她很近。可是,瑶月从头到尾,都没有朝慕容谨那边看一眼。
安车的车轱辘远去的声音慢慢消弭。慕容谨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这个从活泼可爱到明艳动人的妹妹,他也是一直看着长大的,也是千方百计在呵护着她的,有时候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思。男人总会为了自己心中在意的女人比较着,慕容谨长居大内不如顾朝曦和瑶月来的亲密,可他只要看到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也会带回去给瑶月,希望能博她一笑。
瑶月昨晚还亲口说他送的玉镯好看、要一直带着,可第二天都不带了。
不知道为什么呢?是顾朝曦又送了更好的吗?慕容谨还在自省,身后的弟兄提醒:“慕容卫将军,交接的时间快到了。”
“哦……”慕容谨猛然醒悟,连忙道:“我这就回丹凤门。”
回到丹凤门交了令符,他的脸色一直乌云笼罩,本来还想说笑两句的崔雪麒一看他的脸色也不敢说话。
心情阴郁地从卫所出来,正想到处走走纾缓一下心中的闷气。身后传来了车轱辘的声音。
——“谨哥哥!”
慕容谨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转身。那辆单马拉着的安车侧帘被撩开。
那只撩开帘子的手纤长,细细的腕子上,羊脂白玉的镯子晃晃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