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田田》连天碧

6、第五章

　　田樱跌跌撞撞摔下去的那一瞬，听见一个极小的声音对自己说：“默念心法，尽量不要跌倒。”是辛越！她心中怨气顿生，这才学了几遍心法，他居然就要她实践！可眼下又能如何，只得按他所说的去做，一边默念心法，一边极力去闪避前方迎面扑来的林木，连撞十来棵树木又跌倒数次之后，田樱才寻到了一些技巧让自己勉强能躲开树木控制跌倒。等到了坡下，她瘫倒在地，惊魂未定，仰视眼前陡峭的山坡，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样？”辛越在她身前蹲下来，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这一趟跑下来，应该大有收获吧。”

　　田樱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再去。”

　　“什么？”田樱一震，当即从地上蹦了起来。

　　辛越指了指山坡，平静道：“这次再加快速度。”

　　“为什么？”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是为什么。”

　　田樱秀气的眉越拧越紧，默默盯着辛越看了片刻，扭头向坡上走去。这次辛越没跟着她，只微眯双眸目送她爬上山坡，而后就坐在树荫下养神，等她再次从坡上跑下来。

　　轻风轻拂，阳光透过树荫洒下一地斑驳，辛越看着一地斑斓的光线，心思渐渐飘远，想起了初次见到田樱的那个夜晚，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田樱气喘吁吁站在坡顶，目不转睛盯着坡下看了半晌，深吸了口气，咬牙冲了下去。速度越来越快，耳边是呼呼的风，满山青翠化成流光从眼前一闪而过，田樱感觉自己也化成了风、变成了光，那些内功心法不等她去默念就自己从心里蹦了出来，融入她的经脉越转越快，竟是无比畅快。

　　一路飞奔跑下坡来，田樱算了算这一次她只跌倒了五六次，身体虽然被树枝挂伤了好几处，却是感觉脚步比原来轻盈了一些。

　　“这是上乘轻功‘绝尘步’，你必须好好练习。”

　　“‘绝尘步’？”田樱吃了一惊，她曾听凌卫与秦熹提及过‘绝尘步’，知道这是辛越独有的轻功，冰月谷中并无其他人再学过，如今他却传给了自己！她愣愣问道：“为什么？”

　　辛越微皱眉头：“你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要练好‘绝尘步’没有三五年是不行的，不过时日无多，对你只能用非常式，你好好揣摩，希望你能尽快掌握诀窍，三日后我来考你。”

　　三日？田樱倒吸了口凉气，心想他当自己是神仙不成？正想辩驳几句，辛越已经大步离开，连头也没回。她仰望着山坡，喃喃低语：“三日！三日？”越想心中越觉得不可思议，可连着跑了两次下来，虽然经脉里流转的真气似有似无很微弱，却是让她看到了希望，看来只能按照辛越所说继续练下去。

　　一次、两次、四次五次，田樱不知疲倦反复爬坡下坡，心中只想着一个念头：速度要快，速度要更快！

　　辛越撇下田樱离开松林坡直接去了碧荷居，这还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回来没有直接去见谷主，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可事实上冰月谷主并没有责问他，只淡淡问了句：“那丫头练得如何？”

　　辛越想了想，认真答道：“我今日才将轻功心法传授给她，成不成要看她的悟性了。”

　　“她也学了半个多月了，虽说只需要做做样子，出去却不能丢了我冰月谷的面子。”冰月谷主说到这里略略停顿，缓缓道：“启程在即，还是看看她练到什么程度，以防有所纰漏坏了我的大事。”

　　辛越沉吟道：“我已经给她说了三日后考验，届时不如也请谷主观看。”

　　“正好，”冰月谷主心中一动，微笑着点头，说道：“我已经让仇九传话，七月初五启程，早些摸清她的功底，我们也好早点盘算。”

　　晨起暮息，三日转眼即过，考验田樱的时辰安排在七月初一的傍晚。

　　这三天辛越专心于指导田樱练武，知道谷主要亲自检阅，聂金环几人也一改早前的敷衍态度，从早到晚不敢懈怠，三天下来田樱已经基本掌握了秦熹传授的听雨剑法、聂金环的连环镖和沐紫嫣的小擒拿拳，至于辛越传授的轻功绝尘步，因为时间太短，她只掌握了三四成，不过对于一个初学者，这样的成就已经算奇迹了。

　　七月初一黄昏，田樱在辛越的监督下又将这半个月来所学武功一一操练了一遍，辛越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虽然她已具备一些功力，却因为急于求成，内力浅薄，所以在与人交手中不能久战。田樱听罢心中难免有些沮丧，转念又想：反正大家要的结果也是让自己装样子罢了，只要这次去凉田能顺利成事，按约定冰月谷主就会放自己离开，到那时再静心好好练习也就是了。

　　按冰月谷主的安排，地点选在了思过崖下一片茂密的林子里。吃过晚饭，田樱换了夜行衣便去了思过崖。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展露身手，田樱有些紧张，见天色尚早，其他人尚未抵达，便自己练了几趟拳脚，又运起内力在林间练起了绝尘步。刚腾跃了几个来回，就听见一阵掌声，有人笑道：“哟，小师妹练的可是绝尘步？”她吃了一惊，内力顿泄，仰身从林梢跌了下来，慌忙屏息凝神一个鹞子翻身稳住身形，稳稳落地。

　　凌卫抚掌轻笑，身旁的聂金环却黑了脸，盯着她打量了良久才冷声道：“今日可要仔细点，莫要再谷主面前失手。”

　　凌卫笑道：“谷主早就说了是做做样子罢了，我看她的身手已经足够做样子了。”

　　聂金环哼了一声，正待说话就见辛越大步走来，便展开笑颜迎上前去。

　　辛越对她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她看向田樱，见她神色略有慌张，便对她点点头，说道：“无妨，今日你只需全力以赴即可，其他的不要多想。”

　　沐紫嫣上前将手中一柄剑递给田樱，柔声道：“时辰尚早，你歇息片刻吧。”

　　夜色降临，天越来越黑，秦熹燃起了火把。田樱望着眼前黑沉沉的林子，心越发紧张，她内力不足，只觉得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正焦急中就听辛越在耳旁轻语：“静心运气，让内力运转两个周天。”田樱借着火光看众人都没说话，当即明白他是密音传声，便依言闭目打坐，凝神运转内力在体内转动了两个周天，这才睁眼去看黑暗中的树林，果然比刚才清晰了许多，心中好不欢喜，起身正待与辛越说话，却见远处有火光闪烁，正是冰月谷主一行人到了。

　　冰月谷主的目光在田樱身上打了个转，微笑着众人道：“都准备好了？”

　　众人齐声答道：“请谷主吩咐。”

　　“虽说今日是考田樱，但是没有比较就没有高低。”谷主轻描淡写说道：“除了辛越，其他人都去林中隐藏，以三炷香为限，你们要避开仇九的追踪，也可与他交手，田樱最少要坚持一炷香，坚持时间最长者，我将亲自传授一招绝技。”

　　众人听罢皆是为之振奋，谷主已经多年未亲自传艺，若能得其一招绝技更是受益匪浅。而田樱只有暗暗苦笑，他们为能夺这一招绝技，定是全力以赴，少不得还会相互使绊暴露对方，要自己坚持一炷香谈何容易，更何况自己那点身手又怎么能抵过谷主贴身暗哨仇九？她心中隐隐担忧，目光下意识看向辛越，辛越只对她微微一笑并不言语，似乎对她很有信心。

　　香已经点燃，众人施展轻功穿林而去，田樱尾随其后将身体隐没黑暗中去。

　　“谷主……”

　　冰月谷主微微摆手，辛越只得不语。

　　这片树林都是参天古树，高耸入云，枝叶茂密。田樱提息借助林间枝桠几个腾跃上了一棵大树，将身躯隐入茂密的枝叶间，调整气息让自己融入林间万物，这时就听仇九朗声长笑：“诸位，我来也。”

　　田樱屏息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林间静寂，只有虫鸣蛙叫与微风中的枝叶沙沙声和鸣，竟是一点都听不见其他人的气息。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静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急忙静下心来默念内功心法，力图稳下紧张的心。就在这时，她突然有听见有什么东西正破空而来，竟是直扑自己的藏身之处，她微微一惊，急忙提息一个纵身，凌空飞跃到旁边一棵大树上，刚刚稳下身影就听见“啪”一声在刚才自己藏身之处响起，看来已有人发现了她，发出声响向仇九报信，她急忙借着夜色掩护跃下树来疾行数十米后隐入树下一丛茂盛的灌木丛，做完这一切已是一身冷汗。

　　夜色逐渐深沉，林间升起了一层薄雾，田樱蜷缩着身子躲在灌木丛中一动也不敢动，她全神戒备，听得四周没有动静这才悄然挪动身躯向十步外一棵树摸去。十步是很近的距离，此时对于田樱来说却犹如天远，挪动每一步都甚是困难，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暴露了自己，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一炷香时间过了有一半了么？

　　好不容易攀上高树，一条黑影已经飘然而至，嘿嘿一声轻笑，当胸向她击来一掌！是仇九！田樱急忙侧身躲避，双足在树干上用力一蹬，反身跃向另外一棵大树，那黑影如影相随，不等她站稳又连发三掌。前两掌田樱都勉强让过，眼见凌厉的掌风就要触及肩头，她急忙折身弓腰从仇九肋下钻了过去。

　　“咦？”仇九一惊，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敏捷，急忙折身返转，却见田樱已经迅速跃上远处一棵大树，几个腾跃就隐入了黑暗。仇九暗暗叫奇，施展轻功急忙追过去，只见枝叶摇曳沙沙轻响，竟是失去了她的影踪。

　　林外，辛越盯着第一炷香渐渐燃完，唇角微勾。

　　“燃第二炷香。”冰月谷主按捺下心中惊奇，平静吩咐身旁暗哨点燃第二炷香。

　　田樱紧握剑柄全身贴紧树枝再不敢乱动，身躯随着摇曳的树枝起伏，现在她要以不变应万变。就这样坚持了半刻，她只觉久不动弹的手脚渐渐僵硬，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一道雪亮的光芒在眼前乍闪，她情急之下拔剑相迎。

　　随着金属声响，一串火花迸射，乍闪的光芒下她看清仇九脸上愕然的表情，他这一剑只用了五成功力，却差点将她的剑震得脱手。两剑相击即分，田樱趁他第二剑还未出手，急忙纵身跃下大树准备再逃。有过第一次，仇九哪容她再逃，提息紧追而来，剑花轻挽，从身后又是刺来一剑。田樱听得身后剑气暴涨，只得硬生生折转身躯举剑相迎。

　　仇九这一剑又加了两分劲道，两剑相交之下逼得田樱身子坠落得更快，她身在半空，双脚尚未着地，适才强拧身躯相迎已经失了平衡，当即跌落下地踩上地上碎石，脚踝处顿时一阵刺痛。

　　仇九没留意她已经受伤，手中长剑又破空而来，挑开田樱的剑击向她握剑的手，田樱急忙抽身回护，慌乱中只觉虎口微麻，剑脱手而出，手腕上有滑腻的液体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