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神仙追夫记》张九翎

1、一

　　在遥远的天河尽头，有一座非常特殊的书院。之所以说它特殊，是因为书院里的学生皆是“不良神仙”，故而又称“不良神仙管教所”。何为“不良”？要么行为不端正，要么思想不端正，此二者不良之典型为“齐天大圣”和“天蓬元帅”，皆为不良神仙管教所的著名校友 。
　　我行为端正，思想更端正，他们为何要将我送到不良神仙管教所？答案我也很想知道，可惜他们谁都不肯告诉我。我一直在寻思，是不是就是因为我觉得齐天大圣和天蓬元帅都很正常，所以才被他们送来的。
　　今天是我到书院的第一百零八天。先生布置作业，让我们这些不良神仙写一篇深刻的自我反思。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我究竟哪一点需要反思，于是乎，我大笔一挥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放屁”。
　　先生让我解释这两个字的意思。
　　我说：“既已深刻反思，写出来不是等于放屁？大家未必愿意闻我的屁，不信你问问。”
　　课堂上鸦雀无声。不出意料，我果然又被先生罚去面壁思过。不过令我想不到的是，有一个人居然与我同病相怜。
　　他叫“墨莲”，据说曾因一个女人残忍杀害自己的兄长而被诊断为“精神失常”，继而被送到此地。
　　我蹲在墙角咧嘴跟他打招呼：“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啊。”
　　他沉默不语。
　　“轰隆隆”一声，天空乍起惊雷，瓢泼大雨倾盆而落。
　　我尴尬地朝他笑笑：“下雨空气里的湿度高，对皮肤好。”
　　他明亮的眸子静静地凝视我，良久，便转过头去规规矩矩地面壁蹲好。
　　呵，闷葫芦一只。我打个呵欠，蹲在墙角打起了瞌睡。
　　忽然，课堂里爆出一声尖叫。我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不知是哪个“不良”神仙因其表现良好可即刻从书院毕业。但凡顺利毕业的神仙，大部分都被天帝委以重任。在这点看来天庭的环境还是公正的，至少没有搞“种族歧视”。于是，我又想天庭是不是有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等着我去做，所以他们才把我送到此地的。
　　我伸个懒腰，继续发挥无限的想象安慰自己。
　　墨莲蹲得十分认真。
　　无可挑剔的侧脸近在咫尺，我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摸一摸调戏一下他。反正已经“不良”，何惧再扣一顶“色仙”的帽子。如此想着，我的手指不安分地伸向他那张迷人的俊脸。
　　“玄玉。”他突然开口喊出我的名字。
　　我无比哀怨地盯着他。讨厌，破坏人家的好事，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玄玉这个名字太久不被人惦记，连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为什么我的名字今天听来特别好听呢。”我笑嘻嘻地调戏他，暂时无法下手，动口过过瘾也是好的。
　　墨莲看看我，嘴角微微弯起些弧度。
　　红颜祸水，长得真叫人嫉妒。初见他时，我趴在课桌上打瞌睡，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口水流出来，一下就跌醒，睡眼朦胧间看见他跟着先生走进课堂。乌发修眉，风神俊爽，素雅白衣纤尘不染。我睡意全无，揉揉眼睛偷偷打量他。我想如果没有缘分，我们就不会见面，所以我坚信前世要么是他要么是我站在奈何桥头回了无数次头，说不定脖子都扭成了劲椎病。后来听到传闻才知他是一颗痴情到不能再痴情的种子，十分符合我的择偶标准。所以，我决定不管多困难都要将他追到手。至于那个传闻中的女人，听说早已灰飞烟灭，故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蹭蹭蹭”挪到他身边，肩膀几乎靠到他的手臂，笑眯眯地问他：“什么事？”
　　他淡定地说：“你的发髻掉了。”
　　我张了张嘴巴，伸手往头顶一摸，果然歪歪扭扭得不成样子。“你的发髻这么整齐，不如帮我弄一下？”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岂能错过呢。
　　谈情说爱什么的，果然偷偷摸摸更让人兴奋。心里正高兴呢，先生像只鬼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啪”一声，戒尺拍在头顶，疼得我脸抽筋。我挪动脚步离墨莲远一些，垂头丧气地蹲好，眼睛余光却瞥见他嘴角的弧度似乎比刚才又弯了一些。
　　之后的日子，我照例在课堂捣乱，照例被先生罚去面壁，奇怪的是每每都能碰到墨莲，以至于我们二人之间的“感情”随着惩罚越来越深，所谓患难见真情想必就是如此。
　　不知是不是先生发现了什么苗头，终于有一天突然把我叫到书房，说：“九天玄女钦点你为座前侍女，你走吧，记得好好改造。”
　　我走了，那墨莲呢？到嘴的肥肉都闻到肉香了，岂能让它飞走。我跑去找墨莲：“不是我不想带你走……”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他说：“我会去找你。”清冷的声音撞到墙壁再弹入我耳朵，变得异常悦耳动听。
　　很好。我心满意足地离开。闷葫芦总算有些开窍了。有些话索性先放在心里，等到那天他来找我水到渠成，再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