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用你的姓》赟兮

5、chapter 5

　　任意推门进了办公室在办公桌前落座，抬起桌上刚泡好的咖啡凑近唇边，像是陷入沉思。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里照进来，温暖柔软，像她海藻一般柔柔的头发。

　　任意放下咖啡杯，把玩起手里一个太阳花形状的小挂件，晶莹剔透的太阳花在阳光照耀下五彩斑斓，在桌上投射出彩虹一般的光耀。

　　“老师，这是可以带来幸运的太阳花，送给你。”

　　任意轻笑，音响里的《卡农》让他忆起那一年夏天，美院操场上那个用水管在墙上喷出一对翅膀的女孩儿。一群嬉闹的女孩里，他一眼便捕捉到她的身影。阳光里她笑得像个孩子，奔跑着欢笑着像一幅美好的画卷，这幅画里阳光仿佛只为她存在。

　　他的第一堂课，她呼呼大睡。他鬼使神差般的欣赏起她的睡脸，讲课的时候，时不时瞄一眼她被阳光镀上一层薄金的脸颊。直到其他学生也注意到他在看她，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但他还是上前叫醒了她。

　　她似乎很有趣，总是有意无意的闯入他的视线，闯入他的内心。
　　叮——咚。电梯到层，林耀景穿着皱巴巴的备用外套进了公司门。果然，下身职业装短裙配厚外套这种犀利混搭，一进门儿就引得同事们纷纷侧目。

　　这就是执行创意总监大人钦点的特别助理啊，姿色倒还有那么几分，可这穿衣品味真是……不远处，GG先是愣了一愣，接着及其鄙视的斜了她一眼，不屑的轻声一哼，随即傲娇的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耀景顶着同事们不大不小的议论声，硬着头皮快步奔向总监大人办公室。

　　“等等！”刚想跑走的林耀景突然被人叫住。
　　“新来的？”背后传来不太友好的声音，林耀景转过身去，只见面前站着三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最显眼的一个，裙子花里胡哨的，脖子上上还挂着几根羽毛，真像她前些时候在动物园里看到的火鸡啊……林耀景陷入无边幻想中。

　　见林耀景没答话，挂着羽毛的女人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随即故作高雅的清了清嗓子。“怎么，没见过高级定制时装啊？真土！”
　　林耀景正想好心提醒一下这根羽毛链子应该是腰链来的，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就被人用一张百元大钞晃了好几晃。

　　“去，帮我到楼下买杯拿铁，冰的，要快！”火鸡女两根手指夹着钞票甩啊甩。
　　林耀景有些没搞清状况，但新人似乎都是从端茶倒水干起的，随即没太多想伸手接过大钞。这一接，办公室里看到有便宜可占的人纷纷一拥而上。你一句我一句，吩咐林耀景买这买那。这一下林小姐有些汗颜了，谁要买什么完全混淆了，只得拿起纸笔一一记录。

　　在办公室里等了半小时的任意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林耀景是四手四脚爬楼梯上来的吗？看两眼文案，翻了翻企划，任意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也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是从何而来，于是“噌”地起身，大步流星推门出去。

　　“小林啊，这里还没有拖干净！”
　　“林特助，麻烦帮我把这摞资料拿去印一下。”
　　“林特助，帮我倒杯水！”

　　偌大的办公室，员工们情绪高涨干劲十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是啊，工作之余茶来伸手食来张口，还能有个人随叫随到跑腿打杂，好幸福，好欢乐~

　　可是，怎么背脊骨会凉飕飕呢？众人发觉暖融融的空气越变越冷，于是纷纷转头。
　　办公室门前，任意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眯眼看着眼前景象。咦！！！——众人石化，瞬间冰冻三尺，一室的空气完全冻结。

　　“陈组长，你的茶。”林耀景从茶水间端着两杯热茶出来，匆忙间完全没看见冰雕一样站在门口的任意。

　　一身皱巴巴的衣裙，不合身的外套罩在上身，胸前曲线风光若隐若现，几缕长发被细碎汗珠粘在鬓角。她没有第一时间到他办公室报到，居然在这里任人差遣……这画面，他怎么看怎么刺眼。
　　陈组长手抖脚抖接过林耀景手里的茶杯，再颤颤巍巍递向任意，“总，总监，喝茶……”

　　“我的小秘，也是你们能随便差遣的吗？”任意抱胸，声音不大不小不咸不淡，冻得在场所有人随着他的声调挨个儿颤了一颤。

　　林耀景这时才看到门口的任意。怎么他面部肌肉又抽搐了？等等，他好像说过让她上楼以后麻利儿去办公室报到的……

　　不妙……

　　“那个……总监……”

　　“到我办公室。”正要解释一番的林耀景被任意果断地打断，只得屁颠颠跟上总监大人的步伐。
　　宽敞的外置阳台边有一间布置简洁的办公室，上边儿挂着个牌子“特别助理”，越过这间办公室，里头就是总监大人的地盘儿。那也就意味着她和任意只有一墙之隔，而且这墙还是半朦胧半透明的玻璃隔断。

　　⊙﹏⊙b咕~

　　林耀景换上GG给她送来的白色连身裙，蹑手蹑脚进了办公室，把包往桌上一放，轻轻敲了敲总监大人房门。

　　“进来。”房里，任意轻声应道。
　　林耀景推门，抬眼便见任意正靠在椅背上喝咖啡看着杂志。
　　“任总找我有事儿？”林耀景轻声问道。
　　“把柜子上的文案整理好，查查一周内的会议，做好行程安排。”
　　“哦，好。”林耀景看了眼任意，此时他正在翻看一摞最新的杂志。
　　“还有什么问题吗？”任意挪开书，看向林耀景。
　　“没，没有！”还是没搞清他早上在发哪门子火儿的林耀景一得瑟，赶紧转身投入到工作中。

　　小心地整理着柜子上的广告插图，每一幅林耀景都不陌生，每一副右下角都标注着专属于任意的logo标记。

　　“蓝色梦幻”，林耀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是任意的成名作，图上一片清新的蓝，画里少女被水波幻化成的人鱼温柔包裹，这片蓝不知不觉把林耀景带回了那个下午。

　　她被一拥而入的女生们挤下了泳池，当头顶金灿灿的天使光向她召唤那一瞬，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早已无力挣扎的爪子，她意识到自己被人捞了起来，她感觉一双大手在她胸口按压着，直到一口水呛出喉咙，林耀景这才重新呼吸到空气。

　　朦胧中，她双眼悄悄裂开了两条缝儿，那张英俊迷人的脸被放大了好几倍，此时已经近在咫尺。
　　大脑飞快闪过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人工呼吸。林耀景果断地硬化了，硬化中还带着些莫名的亢奋，这种矛盾促使林耀景大脑忘记活动，躺在地上形同尸体。人工呼吸四个字渐渐缩减为一双让她兽血沸腾的辞藻——法式湿吻。

　　硬了半天，林耀景充血的大脑逐渐恢复运转，一簇温热的气息也在此时擦过她鼻尖，温柔地滑到耳畔。

　　“同学，你的小粉红……透视了。”那声音微不可查，只有他俩听得见。林耀景瞬间巨石压顶，噌地坐起身。

　　“发，发生什么事了？”好吧，她一向很擅长随机应变。∪﹏∪
　　人群一阵寂寥，数秒之后同学们才晃过神来，于是纷纷惊慌地围过来问东问西，问她感觉怎么样，能呼吸不能。

　　“咳咳咳！我感觉好多了，谢，谢谢老师！”
　　人群外，任意湿着头发，对着林耀景抬手扬唇一笑，于是乎转身扬长而去。

　　从回忆抽身回到现实，林耀景小姐依着玻璃相框偷偷看了眼任意，这一眼刚好撞上他抬头看她。
　　刷拉拉，她感觉自己像屁股着了火一般，慌忙别开眼，继续干活。任意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刚好遮住脸上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深笑。

　　收拾完柜子，林耀景开始整理任意这一周的行程。

　　“两个会议，外加，恩……出席一场婚礼。地点都在A市，时间标注在备注栏里了，任总请过目。”林耀景把文件夹递给任意，目光交会间，她心里莫名慌乱了一下，最后故作镇静的垂眼，安静地看着自己交错打转的指头。

　　那厢任意接过文件夹，还不忘稍带疑惑的看了眼林特助，快速浏览完行程安排后，这才又悠然地端起咖啡杯。“订明晚八点的机票，两张，头等舱。明天和我一起去A市。”

　　“明晚八点，头等舱，两张……”林耀景低头忙着拿笔准备做记录，一回神才意识到，任意出差要带上她。

　　“怎么？”任意抬头，看了眼林耀景。最后用很柔缓的语气补了一句：“还有，酒店。”

　　“哦！好！”林小姐连忙在笔记本上记下：机两票张，头等藏，8：:00am（划掉）pm，9店，句号感叹号句号。

　　“恩！去忙吧。”任意眯眼，笑得漂亮，可那笑脸却让林小姐不由地虎躯一震，凉意满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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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第一周，林耀景感觉她自己又回到了可怜的学生时代。那时候什么都不怕，就怕交作业和考试前一夜。

　　彼时，十一点就熄灯的女生宿舍，同志们为赶作业纷纷蹲在走栏发粪涂墙，光线昏暗的宿舍楼道一到此时就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唰唰唰”、“喀喀喀”声。第二天一早，地上散落着五颜六色的颜料，混杂着铅笔削、卡纸、废铁等等诡异材料的残骸。大家躲在屋子里，都很默契的假装听不见宿管气急败坏的漫骂声。

　　如今，对着一摞摞小山堆般的文案，林耀景泪如宽条儿挂面。瞧这个情形，她怕是得挑灯夜战了。在到达A市参加那两个会议前，她必须做足功课，把客户资料吃透，其中包括企业老板什么血型，有啥爱好，他们的儿女分别在哪个国家留学，夫人叫什么……

　　蹲在自己的小桌前，林耀景仔细的记着手里资料，边看边把资料简化，一条条输入手提，不知不觉早已超过了下班时间，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林特助，你还不走？”同事女提着包包，小声地喊了喊林耀景。

　　林耀景抬头，冲着她笑了笑，“还有一点儿就弄完了，”转头看了看任意的办公室，百叶窗缝隙间透出桌灯的一缕光亮，“先走吧，我马上就好。”

　　“那好吧，别太晚了。”同事女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办公室外间灯光逐渐熄灭，只有他们这一间还亮着灯。林耀景本是害怕空旷又漆黑的环境的，但是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一丝柔柔的光亮却让她有种心安的感觉，她自己也没有在意，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

　　朦朦胧胧间，感觉自己身上被人批了件外衣，林耀景揉了揉眼，一起身，身上的西服外套滑落在椅背上。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了，她怎么睡着了。肩膀有些酸痛，林耀景揉着肩，轻手轻脚来到任意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间传来任意有些疲惫的声音。

　　推开门，林耀景探进身子，任意正入神的看着画架上一副广告图。

　　“任总，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赶飞机。”林耀景上前端起他早已凉透的茶杯，晚上不宜喝绿茶，林耀景特地换了红茶，随后把杯子递给任意。

　　“恩，知道了。你也快准备一下，一会儿一起走。”任意没有看她，依旧把目光定在广告图上。
　　林耀景悄声退出了房间，仔细把桌上资料整理入袋，关好电脑便坐在外边儿的椅子上等任意。带上耳机，打开ipod，下一首，下一首……不知不觉跳到了《卡农》。

　　音乐在耳边响起，林耀景透过门缝看着任意专注的神情，深邃的侧脸，不知不觉间希望这样的等待能再长一点。就像当年，她只是默默的关注着他，静静的注意着他的点滴。一切都不会改变，一切也都将波澜不惊，那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影响到任何人，只要静静的喜欢着就足以。

　　想着想着，心也就柔软了许多，宁静了许多。直到衣兜里电话嗡嗡的震动忽然打破了属于她的宁静，林耀景掏出手机，眼眸一瞬黯然了些。

　　屏幕上一串熟悉的号码滚动着，署名闪耀着莹蓝色的光。

　　苏睿喆，138……

　　林耀景默默看着手机屏幕，心里依旧的矛盾着，手指在接听和挂断键间徘徊了许久，在电话就要自动挂断的一刻，她终究是按了接听键。

　　“喂，小景？”
　　几乎就在同时，任意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林耀景闻声抬头，匆忙中手指不小心按下了挂断键。

　　“怎么了，有电话？”带上房门，任意问道。
　　“恩，挂断了。”林耀景递上外套，低头回答。
　　“机票和酒店都办妥了吗？”任意接过外套，边走边穿。
　　“都办妥了。”林耀景提上包包快步跟上。

　　一路上，很安静。林耀景的手机嗡嗡震动着，任意看了眼林耀景。“不接吗？”
　　“那个，开车接电话很危险。”林耀景匆匆按下挂断键，把电话调成静音，这样就只剩屏幕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光。

　　任意看着林耀景有些慌手慌脚的动作，并没有做声，只是又安静地回过头去。
　　小黄飞奔在路上，不多时便驶到了任意家门口。任意开门下车，关门后又从车窗探头进来。

　　“晚上危险，记得锁车门再走。”任意淡淡道。
　　“哦，好的。”林耀景听话的按下锁车键，这才升起车窗打方向往家走。
　　任意站在门前，看着渐行渐远的黄色小车，直到车灯的光亮消失在街头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