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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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对我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我对他说：“幸会幸会好句好句。”
他摸摸胡须点头继续：“后来蜂群一般的将领士兵们涌进了那处住宅，将乡里的里正抓走了……”
“嗯？”
佛印拍拍自己的肚子：“也就是说那里有一个聚集着妖怪的城镇，里面的怪物茹毛饮血，啖食人肉……”
“啊？”
佛印又拍拍自己光溜溜的脑门：“听不懂？你满脑子都是狗屎。”
我满脑子都是狗屎……我能把阿房宫赋倒背如流！
佛印听见我的心声，用老师砸粉笔头的气势弹了我一指头：“孺子不可教，稀屎糊不上墙。走吧走吧。”
“你才满脑子只有屎——”
？
我知道我刚才是做了一个诡谲的梦。
我知道我在古文课上睡着实在大逆不道。
我还知道我睁开眼睛之后该正对前桌的后脑勺以及后脑勺和后脑勺之间露出些许的漂亮板书。
然而此时此刻，我满目只余如洗碧空似火骄阳。
没有后脑勺，没有板书，没有长得像张翼德却满口文邹邹的语文老师，甚至没有课桌，没有墙壁……都没有。只有我自己。
我以为我是从一场幻梦中醒来，但没料到梦境成真，前尘旧事却随风消散。
身下是狂狷生长的蔓草，身旁是嶙峋怪石。四围古树参天，盘根错节。荒草掩没一条古道，它孤零零横在我眼前，边上倒伏的草茎好像在暗示我刚刚是从那里来的。
我……
我没醒？
……但梦不会这样真实。
细草叶拂过面颊的微痒感如此清晰，艳阳，微风，树叶的婆娑声，还有不知名鸟类的啁啾……
我正茫然四顾，身后的树丛忽然发出了悉索的声音，我警觉回身，以为是有什么猛兽，结果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那里钻了出来。
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是我那之乎者也却神似张翼德的语文老师，但最后发现他们只是都长得有点儿像张翼德而已。我微感失望地看着他，他被我盯得有些奇怪，大掌一拍震得我肩膀生疼：“喂，休息够了，咱们得出发了！”
“啊？”
“什么啊？”他见我愣眼望他，遂将我从地上提起：“趁着天色尚明，咱们再赶一段路吧。”
“哦………………你…谁——？”
我仿佛看见那大汉的理智在风中摇曳，就好像我是陈世美忘记了秦香莲，但我苦苦思索，发现除了他长得有点儿像张翼德外，头脑中完全没有关于他的更多想法。
语文老师倒说他有个妹妹，但那是个女的。
我思索间，张翼德已近狂化，他拎着我的后衣领左右摇晃，我正觉得自己快要散架，结果突然间又落到了地上。
啊——这状况应该是他把我从衣服里甩脱了……甩脱我的T恤衫？
我朝他望去，结果他手里拎着的不是我那想象中已经七零八落的T恤，而是一件黑色长衣。我又往自己身上看，发现我还裹着一件白棉的对襟长褂，一排扣子晃得我眼晕。
这是……有人扒了我，然后还给我换了身装备？
张翼德不满于我忽视他只顾看自己的衣服，再次伸手把我拎起来，左右摇晃的力道倒是小了许多。
“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我微感头疼。
关于梦境和现实的揣测有些超出常理，张翼德晃得我越发头脑混乱。我正待开口，他忽然又在我耳边大喝一声。
“不得了！你的头发去了哪里？！”
这一声简直振聋发聩，我感觉我已几乎要七窍流血。我那猛汉语文老师说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只一拳，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该不会是我上课开小差，他就在我梦里幻化成这般人形兵器要给我个教训。
我这边眼冒金星，张翼德却不停伸手在我头上抓挠。
“头发呢头发呢”的音波轰击惊得林鸟四散。
我虚弱地把他的手从我头上拍下来：“别嚷了，头发在我头上。”
“但是变短了啊！！！”
我堵住耳朵：“它打出娘胎就没有长过。”
“不可能！你骗俺。”
我深觉我已经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跟他沟通：“兀这妖孽，俺老孙骗你作甚！”
“啊！你睡了一觉没了头发，该不会连脑子都坏了吧！”
……我想他这次没说错，我脑子肯定坏掉了，坏在这音波攻击上。
他最后这声儿震得我抱头蹲地，只想找个坑躲到死寂的墓穴里去，我抬眼，视线模糊树丛摇晃——再不走我真怕自己要交代到这里。
我正按压着蜂鸣的耳朵，却见那树丛摇晃得更加剧烈了。一阵戏谑笑语传来。
“怎么，小乌鸦又犯懒不肯走了么？你也不该这样捉弄他。”
几乎要融入树荫里的青色人影晃了两晃，在这怪石嶙峋的地方如履平地，一转眼就到了我身前。我还没从刚才的音波刺激里恢复过来，只能朦胧看见他脚上踏的鹿皮靴子。
张翼德说：“不知道他犯什么浑，刚才问俺是谁嘞。”
鹿皮靴子说：“只怕是被你震傻了。连我耳边都仿佛巨雷炸响。”
张翼德无辜道：“俺平常也都这般，他不该习惯吗？”
鹿皮靴子踹了我一脚：“怪不得小乌鸦总稀奇古怪，原来早被你折磨傻了。”
张翼德信了。
他蹲下来用歉疚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又拿那大掌——我估计他原本想要拍我几下，临了改成戳：“正道，跟哥哥说，你是真傻了不？”
我无力看鹿皮靴子那戏谑带笑的脸，简直对这张翼德又爱又恨。
“……我没傻。”
我能把阿房宫赋倒背如流倒是这该死的蠢梦什么时候能醒嗯？
听见我说话，张翼德高兴了，呼地站起向鹿皮靴子笑：“他说他没傻嘞！”
鹿皮靴子：“^__^”
我：“……”
这样纯朴的汉子让我由心中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惆怅。
还没等我从这般惆怅中缓过神，张翼德又一把拎起我：“既然没傻，咱们赶路去吧！”
鹿皮靴子掰开他的手，给我套上那件黑外衫：“还没醒？”他在我脑顶敲一下。
如果这是梦，疼痛也太真实。
我该说我醒了，还是我没醒？
“好了正道，走罢。”鹿皮靴子推我一把，“若叶尚等着我们。”
我看他：“若叶是谁？”
“你我同伴……”鹿皮靴子看着我。一边的张翼德怪叫一声“啊——”，我伸手捂耳，而鹿皮靴子捂了他的嘴。张翼德呜呜怪叫，奈何挣不脱鹿皮靴子的手。
我感叹这笑面虎力气真大。他却用针芒样的视线审视我：“海正道？”
“我是。”
“你可认得我？”
“不认得。”
“你可认得他？”
“不认得。”
“你还认得谁？”
“孙悟空。”
“……”
鹿皮靴子沉默，张翼德趁机发了一声呐喊：“那厮是谁？”
我深感头痛。
我掉进我的梦里世界，乾坤巨变黑白颠倒，没想到我的梦中人居然都不认识孙悟空。那总该认识黑猫警长罢？
我正待问他，鹿皮靴子拽住了我的手，他将我细细打量，然后盯着我的眼睛看：“正道，你说实话，你真的不认得我？”
“……”我猜想我到底跟他有什么渊源使得他这样一脸苦大仇深，“你是我糟糠妻？”
我话音未落，鹿皮靴子满脸沉痛地放开我，然后对张翼德一挥手：“提了他，我们速去找若叶商量。”
我不知道若叶，我只知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大汉张翼德真的又将我提了起来——提着我的腰带。这玩意真结实，就是颜色有点过于灿烂。
啊笑面虎是什么时候给我系的腰带诶……
我在他手边晃荡，树林在我眼前晃荡，我深感虚弱。一个刚刚遭遇黑白颠倒乾坤巨变的人应该得到温柔的呵护，而不是被像个毛贼一样对待。
“我说好汉，放我下来如何？”
张翼德正义而淳朴地看了我一眼：“你会迷路嘞。”
“……”我早就迷失在了漫长的人生路上，在盘旋缠绕的现实同梦境之中痛苦挣扎，我面前是兀耸巉岩，足下是惊涛拍岸，我身后有十万大山的来路，足迹却早被荒草埋没了无踪迹，而我头顶是苍茫远空，云海翻卷，狂风呼号，即便让我背生双翼也飞不出这命运螺旋。
我迷路？我早就迷路了啊！——这地方连旅游指南都没得卖。
“喂，晃得头晕。”
张翼德耳力倒好，能听见我这细如蚊纳的抱怨，他体贴地停下来：“他说头晕。”
走路好像用的飘的鹿皮靴子侧目望了我一眼。“真头晕？”
“比珍珠还真。”
他弯腰拍拍我的脸：“莫要耍花招。”
“……”他刚刚还试图让我回忆起我们之间深厚的革命友谊，现在倒好象我是山匪抓回来的大肉票。我白他一眼，懒得搭理。大不了一会儿晕车吐他一头一脸。
鹿皮靴子微微皱眉。这笑面虎就连皱眉的时候也是双目含笑。
他指了指张翼德的肩膀：“扛。”
张翼德憨厚一笑，甩手将我扔上肩。
“呕——”我的胃。我刹那间觉得自己就是那塞满了土豆的破麻袋，此刻内容物翻滚挤压，马上就要破壳而出啊！“喂！”
我恼了。
天时地利叫我正好一把抓住鹿皮靴子的衣领：“叫他放下我！”
鹿皮靴子笑着沉默了一会儿，我看见坏心思在他脑壳里七拐八绕——第六感告诉我，我要倒霉。果然他风华一笑拿手顶住我的脑袋，手指在我脑门上虚划：“还得再委屈会儿。玄灵节荣，守其真形。结。”
哼哼。
什么妖术？
现在可是科学社会。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