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莲》公子意

3、夜宿风波

　　马车赶了大半天的路，停在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屋子稀稀落落的，很荒凉的样子。
　　村子里只有一家客栈，有些破旧，但勉强还过得去。
　　这儿地处偏僻，来往的人很少，所以客栈的大厅里只坐着两个客人，其中一个大汉面目狰狞，脸上还有一条长长伤疤，将他的脸斜分成两半，看得出是刀疤。另一个人看起来似乎是商人。
　　跟店小二要了两间上房后，静虚和冲虚就出去了，也没说出去干什么。
　　清虚说一定是出去喝花酒找花姑娘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
　　清虚说，小说里不都那么写的么？
　　我说，这么个破地方也会有花酒喝？
　　清虚说，怎么没有？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我突然很怀疑纯阳这么个清修之地，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是怎么流传进去的？
　　于是我说，我们也去找乐子吧。
　　清虚拍手叫好。
　　但是这么个破地方能有什么乐子？何况天都黑了，外边黑灯瞎火的。
　　我拍了拍清虚的肩安慰道，“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其实我不知道厨房在哪里，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我没有去问店里的伙计，反正就当是下来走动走动，随便逛逛呗。于是逛着逛着就朝厨房的反方向去了，然后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我看到店小二在搜我们的马车。
　　我躲在墙后边不敢声张，只听见他“呸”了一声，骂了句“乃乃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我心说，那辆马车本身就很值钱啊，双马拉的呢！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
　　接着我蹑手蹑脚躲过众人耳目跑去了厨房，趴在屋顶上揭开瓦片往里瞧，结果吓了我一跳。
　　我往下看的时候，一颗脑袋正看着屋顶，视线撞到一块去了，我差点叫出声来。
　　那颗脑袋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分明是黄昏时在大厅看到的大汉。现在他身首异处，只余一颗脑袋面目狰狞地横在筛子里。那他的身体在哪呢？
　　只听厨子道，“把那盘刚割的股肉拿来下锅，那两个姑娘正等着呢！”
　　我胃里一阵翻滚。
　　头次出远门就碰上黑店，到底谁那么脸黑把我害了啊？！
　　又听伙计道，“那两个姑娘好解决，可她们身边那两个道士呢？”
　　厨子“赏”了伙计一勺子，骂道，“没脑子的小崽子！进了我们村，哪还有回去的道理？别说他们现在不在，就算他们回来了，照样有办法治他们！就像那汉子，最后还不是被我们药倒，成了别人的盘中餐？纸老虎罢了，怕什么？！没出息！”
　　我的五脏庙不停打颤，轻飘飘地飞回客房。
　　清虚还在房里看她的小说，见我回来了，问，“饭做好了没有？”
　　我一手抓起包裹，一手抓过清虚，说，“我们快跑吧，这是家黑店。”
　　清虚一愣。
　　我说，“我不想吃人肉，也不想被别人吃。”
　　清虚眨眨眼睛，没动。
　　我说，“你眼睛没我漂亮就别眨了，逃命要紧。”
　　清虚又眨了眨眼睛，没动。
　　我说，“你眼睛有病？”
　　清虚骂道，“你才有病！”
　　我说，“那你干嘛老对我眨眼睛？”
　　清虚说，“你看后面！”
　　我没动。
　　当一把明晃晃的刀从你身后贴着你的脖子过来的时候谁都不会乱动。
　　于是我和清虚就这么被五花大绑了。

　　掌柜的说，“本来想让你们好吃好喝一顿再上路的，没想到……”
　　我说，“免了。”
　　掌柜的说，“那现在就送你们上路吧。”
　　我说，“其实我们四个是私奔出来的。既然横竖都是个死，还是让我们见一面再死吧！”
　　我感觉到身旁的清虚抖了一抖。
　　掌柜的说，“我干嘛那么好心？”
　　我说，“其实你不应该杀我们。”
　　掌柜的说，“笑话。”
　　我说，“你们做黑店的不是利益至上么？你看跟我们私奔的那两个长得那么标志，随便卖去哪家勾栏当小倌儿都比杀了我们卖吃食值钱啊！”
　　我感觉到身旁的清虚又抖了一抖。
　　掌柜的说，“既然是私奔，你们不是情深意长么？怎么出卖你们相好呢？”
　　我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
　　掌柜的说，“有道理。”然后他看了看清虚又看了我，笑道，“你们两个也很标致，卖到勾栏院里也能值几个钱。”
　　我说，“什么叫值几个钱？我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随随便便也能搞个花魁玩玩。”
　　掌柜的被震撼了。
　　清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掌柜的等人出去后，我对清虚嗔道，“笑毛线！难道等着被宰么？”
　　清虚忍住笑道，“真被卖出去了怎么办？”
　　我说，“医毒不分家，到时候我就放药毒死他们，逃出去。”
　　清虚说，“你会杀人了？”
　　我遗憾地摇摇头，“不会。”
　　清虚默然。
　　然后我看着清虚脱离了绳索的束缚，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问，“你怎么做到的？”
　　清虚晃了晃手中的小刀，得瑟地笑着，“小清飞刀。”
　　我说，“这么戳的名字是谁取的？”忽略清虚皱成一团的五官我又道，“快给我松绑！”
　　然后我和清虚落荒而逃。
　　本来想去马厩里牵两匹马再走的，但马厩里十几匹马，也不知哪只脚程最快，万一搞出动静被发现了就惨了。

　　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远，我忍不住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说，“再跑我阑尾要疼了。”
　　清虚也喘着粗气，“彼此彼此。”
　　然后我们听见头顶有乌鸦的叫声。
　　清虚说，“我们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我点开火折子看了看，然后颤声道，“有尸体。”
　　清虚说，“你不是大夫么？怕什么尸体？”
　　我说，“你不是神棍么？干嘛声音抖得比我厉害？”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问。
　　我听到我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乱葬岗。”
　　突然传来一声莫名的嚎叫声，惊起鸦声无数。
　　我和清虚大喊一声“鬼呀！”四下逃离狂奔。

　　不知又跑了多久，我确信跑出那片乱葬岗了，接着就看到不远处有灯火。登时内心一阵狂喜，但马上就被焦躁取代了。
　　清虚不见了！
　　跑着跑着就跑散了！
　　我忧心忡忡地走进亮着灯火的城隍庙，庙被废弃久了，蜘蛛丝好多。庙里已经有一个人了，白衣如雪，抱着剑靠着墙坐着，目光落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后来，他的目光落在有些狼狈的我身上。
　　我说，“看毛线，小白鸡。”
　　他一愣。
　　最近看到藏剑弟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尽管这只二货小黄鸡转性了，没有穿着shi黄色的校服，但是那身服装制式分明就是藏剑的没跑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笑，“正阳的前女友？”
　　靠！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跟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井货！”咬牙切齿中。
　　他点点头，道，“都说万花女子最是温柔娴静，也最有气质。今天看来，着实是个笑话。”
　　我说，“你们藏剑弟子不是号称君子如玉么？结果各个都是渣男！上至二庄主叶晖，下至嫡传弟子叶正阳，全都虚伪得很！无情得很！”
　　他没说话，提着剑走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对着火堆，各种空虚寂寞冷。其实有个人说话还是好的，虽然只是吵架。
　　觉得无聊，我发了会儿呆，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
　　我以为是那个藏剑回来了，结果是一堆人，黑店的人。
　　我默默后悔为什么我以前要偷懒没把武功学好，不然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