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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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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九曲桥玉脂碧华,一行白鹭从容而过。
绍玉望了望天,又转而望了望云淡风轻的占春风,顿了顿,问道:“你……你这是不生我的气了?”
占春风松了手负在身后,默然无语地瞟了她一眼,“原本也不过是一时之气,那些话……”他又虚虚将她一瞟,“那些话自然也是气话。原想着某些人亲自向我道个歉伏个低便也罢了,却不想左等右等,也不见某些人来东海寻我。”
“道歉?”绍玉呆了呆,“不过就是你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你,这还需要向你道歉?!”
占春风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地将她望住,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喜欢我也罢,却不该硬将我与拂姚凑到一起。”
绍玉干笑两声,顺从道:“好罢,这回算是我错了。”
她本就不想与占春风闹僵,更何况当初她确是因拂姚而迁怒了他,如今他既先开口求和,她自然也是顺着台阶往下走。只是拂姚一事她虽不曾点明,却也并非意味着她会忍气吞声吃了这个哑巴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自是各看本事了!
占春风瞧见绍玉面上生动纷呈的表情,咳嗽一声道:“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绍玉神色一敛,盯了他半晌,问道:“我问你,你与司命星君可有交情?”她腹中打了番草稿,斟酌道,“我有个姐妹下凡历劫,我不大放心,想借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瞧一瞧。当然,只是瞧瞧而已,我绝不会坏事的。”
倒也瞧不出占春风信了还是不信,只瞥了她一眼,轻飘飘道了两字:“没有。”
绍玉讪讪道:“既然没有也就罢了。”蓦地作恍然大悟状,继续道,“哎呀,我怎的忘了!家里头来了故人,我得赶紧回去才行。”
“故人?是何人?”
“说了你也不见得会知道,是我小时候的手帕交,早早的就嫁出去了。这回……呃,这回是专程回来看我的。”
占春风讶然地将她打量一番,道:“哦?既有故人来访,你竟还来了长生大帝的法会。我倒不知,你何时如此看重佛法了?”
绍玉虚虚笑道:“一时兴起、兴起而已!”
说罢,生怕占春风再问出别个什么要紧的问题来,立马捻了个诀乘风跑了。耳旁风声呼呼而过,她眼风里朝后望了望,并不见有人追来。这才喘了口气定了定神,再往下一看,却已然到了阴山。
下了云头回到家中,迎面碰上愁眉不展的小乐仙娥,问道:“落拾呢?”
小乐仙娥心不在焉地回答:“在南厢房里歇息。”手指头扯了半天衣袖,又纠结道,“大人,小烈已吃了金丹,可怎的还不见好呢?”
绍玉将将迈出的步子趔趄了一下,赶忙扶墙站稳了,偏头苦笑道:“小乐,这问题你可问了我不下百遍了。”瞧着小乐仙娥一点点变红的面颊,她眨眨眼话有所指道,“看样子,等小烈一好,我们阴山就要有喜事了。”
小乐仙娥一跺脚,甚是娇羞地跑了。自小烈来了阴山,这小乐仙娥已是数不清娇羞了多少回。
绍玉顾自乐呵地摸到南厢房,一把推开房间门,却见落拾四叉八仰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默了默,无语地将房门关好,继而走过去在桌旁坐下了。
不知喝到第几杯茶水,忽闻落拾低低呢喃了一句,“池镜……”而后悠悠然爬下床,睡意朦胧地走到桌旁,兀自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垂眼与绍玉两两相望之时,还有些回不过神,茫然道:“阿绍,你何时来了我家?”
绍玉顿了顿,“这是阴山。”
落拾仍旧一脸茫然地将她望着,片刻后,眼中神色逐然沉寂,却换了副笑脸嬉笑道:“哎呀,瞧我都睡糊涂了!”又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改办的事情可都办好了?那头神兽应当没什么大碍罢?”
绍玉点了点头,食指敲了敲杯沿,道:“落拾,你就打算一直在我这儿躲着了?他既要娶,你也拦不住,索性和离了给大家一个痛快罢。”
落拾有点呆呆地看着她,“和离?……可是阿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他会走到这一步。我……我还是不敢相信……”
绍玉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眼前的落拾,就如同当初的自己。她也从来不曾料想到,自己倾心的男子竟会是这般卑鄙龌鹾的人。直到师兄与师姐的尸体血琳琳地摆在她面前,才像是有道晴天霹雳将她给劈醒了,却又恨不得自己永远活在混沌中才好。
只可惜,哪里会有能包住火的纸。
只听得落拾自言自语又道:“当初替我二人主婚的,是池镜的师父——南极长生大帝。帝君曾同我说,池镜自小孤僻,从未对什么人什么事上过心。这回既执意要娶我,自是将我放在心上的,要我好好待他……”
“可是,我将我的真心交付给他,他的心呢,为何又给了别人?”
绍玉端着茶杯的手猛然抖了抖,当初落拾成亲之时她因有要事并未到场,自是不知池镜上神竟是长生大帝的门生。如此说来,池镜上神与司命星君应当也算是同门了,定然熟稔。可她见着落拾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却又问不出口。
落拾叹了几回,又倒了杯冷茶喝了,咂咂嘴道:“罢了,不说这些个伤心事。反正他若想左拥右抱,自然也是阻不了我红杏出墙的。阿绍,不如咱们去山里溜一圈罢?”
绍玉转了转眼珠子,利落道:“好!”
两人便携伴出了门去。
阴山与天宫的富丽堂皇并不相同,倒与凡间有些相似,也有些个神仙小妖的摆了摊子做生意。在这儿神仙与妖怪并无甚异处,也不会因为是神仙而高看,也不会因为是妖怪而轻视。故而阴山中常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落拾携了绍玉一边走着,一边还左右瞧瞧,口中怀念道:“还是阴山好,我真想搬回来住呢。”说着眼风里瞧见不远处正在卖桑葚的桑树仙,跑过去兴致勃勃道,“桑树爷爷,你可还记得我?我是落拾啊!”
绍玉眼睁睁地瞧着桑树仙面上的褶子皱巴巴地挤到了一起,苦兮兮道:“落拾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偏生落拾还没甚自觉心,扯着桑树仙的衣袖道:“桑树爷爷,我离开这些年,可想念你的桑葚了,又甜又好吃。”
桑树仙惊恐地连连后退了两步,“落拾,如今我的年纪可是越来越大了,万万经不起你的折腾了。”
落拾悻悻道:“桑树爷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儿折腾过你了。”
绍玉看不过眼,上前拽了落拾就走,“桑树爷爷你放心,落拾啊,再也不会来祸害你了!”转头又对落拾道,“你还好意思说,小时候就数你最闹腾,爬树采果子下水摸鱼,哪一件事你没有做过?那会儿桑树爷爷还被你折腾得断了好几条树枝,难道你忘了?”
落拾有些不好意思地微低了头,半晌,又蓦地抬起来一脸鄙夷地瞧着她道:“难道你就好意思了?我采的果子抓的鱼,最后不都是进了你的肚子!”
绍玉愣了愣,干笑了两声。
又闲逛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算是将阴山最热闹的地方走了一圈。落拾终于累了,捶着腿直嚷着要歇歇。绍玉便将她带进一处酒楼里,点了两壶桃花酒,又点了几个好菜,挑了处临街的桌子坐下了。
绍玉待她眯着眼抿了口酒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说池镜上神乃是长生大帝的徒弟,那么与司命星君,自然也是师兄弟了?”
落拾回道:“是呀,他二人关系好得很。”
绍玉想了一想,又道:“我曾经倒是见过司命星君几回,却并不熟识。此番我有个朋友正下凡历劫,因他身份并不一般,我担忧会有什么差池,便想着借司命星君的命格簿瞧一瞧。你……可有什么法子?”
落拾浑不在意道:“这有何难,明日我便陪你去找他。那厮上回白拿了我许多蜜酿去,还未还我人情,就这么点小事,他不应也得应了。”
绍玉一喜,“当真?”
落拾斩钉截铁,“比真金还要真!”说完却又神色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阿绍,你只是瞧一瞧罢?要知道若是不小心改了命格,可就麻烦了。”
绍玉虚笑了一笑,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懂的。若我那朋友当真命格坎坷,我也不过钻个空子稍稍助一把力,不会改了命格的。”忖了一忖,又神色纠结道,“只是我这位朋友身份特殊,不能叫旁人知晓,若是你陪我一道去……”
落拾爽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道:“没事儿,你就带着这块玉佩去找他,就说是我落拾找他还人情来了,他自然不敢推辞。”
绍玉从善如流地收了玉佩,不自觉地多嘴了一句,“你与司命星君倒是熟得很。”
落拾面上表情僵了一僵,眼中闪过几道莫名的情绪,却只说了一句,“唔,不过是谈得来的好友罢了。”说完便再不肯多说了。
绍玉好似瞧出了些许端倪,却也没再多嘴,只问了些司命星君的喜好,说是以免上门求人时还不小心将人给得罪了。
到了第二日,绍玉揣着玉佩腾云驾雾前往南极长生大帝处去。一路上心思惴惴,像是有什么念头吊在半空,始终左右摇摆不定。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何种真相,倘若背后当真有甚隐情,她又该如何自处?
孟似……他又究竟是为何要放弃她?
绍玉心中复杂纷乱,行到半路,却忽然瞧见一个蓝袍子神仙悠然而来。她定睛瞧了一瞧,登时心头一跳,喊出了声:“司命星君留步!”
前边蓝袍子神仙闻声停了脚步,望眼而来,却是一张温润的面孔。